此时此刻,“雾之林”之外,一片广袤的草原上,漆黑的夜空之下,出现了一个人飞速奔跑的身影,尽管几个时辰前,这里刚下过一场大雨,草地上非常泥泞,但那人轻步疾驰,略过的身影只留下四溅的泥水。
前方草地的虫声没了……
那道身影立刻停了下来,藏在了草丛里面,出于警觉从后背取下了血红色的长弓,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冰狐狸”朱建清。
朱建清锐利的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幽深的草丛,探着步子小心翼翼的前行,忽然,数支箭从夜空中破空而来,只能往身后跳去,谁知刚一落地。数个人影从草丛飞驰而出,明晃晃的刀剑就这么架在了朱建清的脖子上,看样子对方早就算准了朱建清下一步的动作。
环视四周,对方有十几人,都身作夜行服劲装,从身上的雨痕来看,在此处已经埋伏已久,就等着大鱼上钩了。
其中一人问道:“‘冰狐狸’,东西可在你身上?”
朱建清摇了摇头,说道:“你可以搜。”
众人打量了一下朱建清,只见他身上除了弓箭,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于是扔下一句:“杀了。”
朱建清故作慌张,连忙说道:“我藏起来了!我带你们去!”
那群人发出了一阵冷笑,说道:“别想耍什么花招。走,带路!”几个人收走朱建清的弓箭,还不忘踹了他一脚。
一行人往回走,路上其中一个夜行服问道:“风之刃和雷之刃没跟上来?”
朱建清只能回道:“‘雾之林’死了……”
那帮人继而发出一阵嘲讽:“我就知道,这种任务,打前头兵的死的最早。”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陈志辉和雷欧不在,你们鹰之团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还是咱们兄弟英明,算准了你们会分开行动!只要逮住了‘冰狐狸’,青冥法杖就手到擒来!哈哈哈!”其中还不乏马屁精。
走到一片林子前,朱建清拍了拍脑子,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其中一个夜行人把刀架在了朱建清脖子上,厉声问道:“别想耍什么花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在这假装想不起东西藏哪了,只是想拖延时间,等你后头来的队友给你……”
朱建清瞄了那人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对,你死了。”
话音刚落,一支长矛从林中疾驰而出,一把扎进那人脑袋,迸出血花。其他夜行人反应迅速,立刻互相背靠背,摆出防御姿态。只见草丛中咻的几声,“青邈剑”欧阳飞燕,“混元斧”徐继昌,“凯天爪”邵友诚齐身飞出,杀入内部,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林中“穿天矛”黄建华伺机又射出几柄长矛,将几个落单的夜行人扎了个肠穿肚烂。
“不好!被反套路了!撤!”几个夜行人见状不对,立刻点地飞身,飞入另外一边的山地,试图逃跑。
由于李欧不在现场,所以负责嘲弄逃兵的任务就落在了徐继昌身上:“喂,我要是你们,可不会往那边逃……”
可惜那几个逃兵根本不予理会,头也不回的死命飞奔而去。前方山路渐陡,两边是突兀矗立的山石,只见越走路越发变窄,猛然间,发现前方有个健壮的轮廓,在黑夜中隐约着。
那四个夜行人面面相觑,最终确定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胆子就大了起来:“就派一个人拦路?你们鹰之团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兄弟们,干了他!”说罢那四个人提着刀就冲了上去,待那人回过头方才认出,正是鹰之团的团长——“擎天剑”韩石林!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没有机会了……
“啊啊啊……”
山路那边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不一会儿,声音就消失殆尽。团长一身是血的从那边走了过来。原地还有两个没死的夜行人,也被朱建清给五花大绑了。
邵友诚问团长:“这两人这么处置?”
其中一个夜行人也只是说着一些“耳熟能详”的话:“饶命啊,我们错了,不该打劫你们的任务,下次再也不敢了”诸如此类的台词。
团长扯下他们的蒙面,认出了这几个劫匪:“翠微山庄的大师兄?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打劫夜行总部的任务,传出去不怕败坏了名声?”
那个人低头羞愧,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另一个咬牙切齿,看样子还有点骨气,说道:“我们这种小门派,在江湖中根本没有地位,何来名声可言?今日败于你们手下,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团长仰天一笑:“罢了,反正无冤无仇,朱建清放了他们。”
朱建清解开那两人后,其中一个人朝磕头,千恩万谢;另一个只是坐在那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翠微山庄全部弟子都在此丢了性命,留我一只丧家犬有何用!有本事你们就把我俩杀了吧!”
那人同伴见他讲这种要命的话,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疯了!韩团长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了我们,你还不赶快磕头致谢!”
那人嘴巴一撇,对自己同伴怒目相瞪:“师兄师弟尽命于此,大师兄,你居然还要我向仇人致谢?我看你才疯了!你滚吧!我没有你这种师兄!”
那人望了望团长,又看了看自己师弟,立刻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草丛深处逃亡而去。
团长将那人扶了起来,说道:“哎……初出茅庐,不懂江湖险恶。你重情重义,日后必是个人才,这样吧,今日我放过你一马,待你他日学成技艺,要找我报仇,我韩石林随时奉陪,到时候你也饶我一命便是,咱们互不相欠!”
那人虽心中积蓄怒火,但见团长这一番话,竟也动容起来,不一会儿,语气也柔软了起来,双目中竟有些泪花:“翠微山庄满门被灭,我上哪学成技艺……我自小又是孤儿,无依无靠,若不是掌门收留我,只怕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哎,团长就吃这一套。”周围人见状,无一不发出感慨。
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如若不嫌弃,可以留在‘鹰之团’为我效力。我答应你,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们团。”
那人脸上微露欣喜,环视周围的团员,众人朝他投来欣慰的笑容。前一刻还在以死相搏,后一刻就投来了橄榄枝,巨大的心理转变让他无所适从,但大伙那种殷切又充满关怀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一份子”的温暖。
这种温暖,在他还是在十二岁时曾经感受过。流落街头,天寒地冻,一个小乞丐蜷缩在街头的垃圾堆里,一位慈祥的老人给他递来的一个馒头。
“饿了吧小家伙,来,吃个馒头吧。”
后来他加入了翠微山庄,这个注定要没落的门派,因为掌门师父年事已高,又没有后人接替掌管门派,不少弟子纷纷出走。
院内杂草丛生,了无生气,院内最后一片秋叶落地时,掌门也咽了气。他抱着掌门的遗躯哭哑了喉咙,却再也唤不醒那个慈祥的掌门。没有什么比有家的孩子更幸福了,虽然幸福的时光短暂,但他也曾经感受过家的温暖。
失去了一家之主,群龙无首,门派上下的师兄弟为争夺地位,终日吵得不可开交,摔碎了碗,砸烂了床,踢烂了门,而他,只能蜷缩在掌门遗像下,俨然就像当年那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只要抢了鹰之团的任务,可以得到十万两黄金,就可以重振我翠微山庄了!”
大师兄把翠微山庄能卖的都卖光了,用换来的钱孤注一掷,终于买通了这条线索。为此他们还搜集了不少关于“鹰之团”的资料,分析每个人的性格,研究战术,最终判断出:团长会命令大伙分开行动,由侦察兵出身的副团长“冰狐狸”朱建清携带青冥法杖先行一步,于是他们只要埋伏好,就能抢夺任务的硕果了。
谁知,夜行之人尔虞我诈,给这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上了一课。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失败的下场,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给他们退路了。
如果方才和师兄们一起战死,对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归宿,但眼前的一幕,每个人充满关切、温暖的眼神,又重燃起他对家的希望……
想念至此,那人也终于压制不住情绪,双目浸满泪水,虚声说道:“我……我叫李海波,十七岁……”
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说道:“嗯,李海波。你就跟着我吧,走,继续赶路。”
徐继昌还不忘打趣道:“这次赏金可没你的份哟,最多……最多给你你买身好衣服,哈哈哈哈。”说完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歪牙,除了李欧,徐继昌是团里话第二多的。
李海波有些尴尬,嘴上也不服软:“切,区区几个臭铜板,我还看不上!我只想跟着大家磨砺自己,等我厉害了,还要和团长决斗。”
“哈哈哈哈哈……”夜色中传来众人愉悦的笑声。
这时陈娜也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看见李海波加入了鹰之团,笑盈盈的对团长说道:“难怪哥哥总说团长看了有一套,‘武艺不精可以学,人品不好可难养’,对吧团长?”
团长自豪的扬起了脸,说道:“还是志辉懂我,不过这次可以把李海波收入麾下,还是全靠朱建清的功劳。”
陈娜疑惑的问:“关木头人什么事?”
团长说道:“还记得白天在山上的时候吗,我吩咐大伙分开行动,被朱建清叫停了,他担心会有夜行的同行走漏风声,而这片大草原就是伏击最好的地方了,所以我们才商量了诈降的策略。”
李海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原来‘冰狐狸’这么厉害……我们可是仔细分析过所有可能性,也没料到会有这一招……”
团长瞄了朱建清一眼,脸上充满了自豪,说道:“那是,不然怎么叫狐狸呢?别看他那副模样,狡猾的很。”
朱建清依然是面无表情,“过奖。走。”
鹰之团一行人借着夜色,继续朝沧澜国夜行总部前进。
……
明媚的阳光在叶间透射过来,微风轻晃着树叶,天际湛蓝,几只飞鸟掠过树梢。赶了一夜的路,我的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了,只能靠着一棵大树休息一会儿,站在河边的李欧心情很是不好,因为昨晚赶路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唠叨我是个废人,婆婆妈妈,走两步脚又累了。走走停停的,我们也离开了“雾之林”的范围,穿过前面这片大草原就是沧澜国的地盘了。只是草原很容易成为伏击的对象,而且开阔的原野会让人无所遁形,一旦被强者伏击便插翅难飞。所以我提议让我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再一口气穿过草原。
李欧站在河边,把惊雷剑置于水中,看见几条大鱼游来有催动惊雷剑,受到惊吓的游鱼腾水而跃,李欧就一个健步把它抓住,扔在了岸边。
看着岸边活蹦乱跳地十几条大鱼,我忍不住问他:“我说李欧,你要是想吃鱼就算了,就咱两个抓这么多,吃也吃不完啊。”
李欧没有好气的说道:“我心情不好,想暴饮暴食,怎么啦!”说完又甩了一条鱼过来,“倒是你个废人,才走了一天一夜,这又喊疼那又喊累的,活像个臭娘们!当年我们去西沙城的时候,一口气赶了五天五夜的路也没见过你这样!”
“哎呀这能怪我嘛,这个身体我实在适应不来……”我皱着眉头,捏起酸疼的双腿。
“妈的!”雷欧终于忍不住了,一甩剑,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志辉你还是个男人吗?这么婆婆妈妈,走到明年也到不了总部了。我说我抱你走算了,你还非说怕我揩油,你以为我呆在这里很乐意吗!”
“哎哟,别生气嘛,大不了我……待会你……”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哼哼,李欧这个小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心事。
“待会我怎么着……”李欧的表情瞬间变得猥琐,凑了上前来。
“待会去死吧!”我冷不丁地一拳打在李欧的脸上,只是这幅身子的力气小的可怜,这一拳不疼不痒的,但也结了我心里的气:“抱我是绝对不可以的!尤其是公主抱,更!不!可!以!”废话,我男性的自尊坚决不容许发生这种丢人的事。
吃了我一拳的李欧只能悻悻转身回到河边,继续抓鱼。
“咕……”肚子还发起了抗议,我还是赶紧弄吃的吧。
我来到河边把鱼杀好,又捡了些枯草和树枝,再搭了一个简易的“烤箱”。将鱼摆放好后,让李欧引了些火。鱼身被篝火加热,肥硕的鱼肚冒出了滋滋的油香,表皮被烤的熏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饿了一天一夜的我们早就饥肠辘辘,食指大动,捡起烤好的鱼准备大快朵颐。
我刚咬下一块鱼肉,舌头接触到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使我犯呕,看着狼吞虎咽的雷欧,我在想是不是我这条没洗干净,于是又换了一条,刚凑近嘴巴前,那种剧烈抗拒、恶心的感觉又泛了起来。
李欧吃的满口流油,好不痛快,抬起头见我不吃,问道:“咋了?没放盐就没胃口?我的千金大小姐啊,这时候你还挑食?不吃给我。”说罢就把鱼抢了过去。
眼前明明是香喷喷、让人流口水的烤鱼,但我越看越不是滋味,甚至闻进鼻子里都是肮脏、恶心的气息,恍恍惚惚间,我仿佛换了一个鼻子,对这种气味无比的抗拒,几欲作呕,但腹中空空荡荡的,却连想吐都吐不出个东西来。
“呕……不行了李欧,我吃不下,我去旁边转转。”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杀鱼、烤鱼的时候,是因为它们还没成为食物,所以身体不会有什么排斥反应,一旦我认定那是食物之后,那种抗拒、恶心的感觉就会立刻显现出来。即使是香气四溢的烤鱼,我也无福入口。
于是我只能在林中周围转了几圈,凭借自己走南闯北的经验,判断哪些是能充饥的食物。树上摘的野果子,刚冒嫩芽的竹笋,还有河边搜刮的青苔,这些我都能入口,可能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素食主义者吧。转了几圈后,我也算是把肚子填饱了。
回到李欧那边,李欧还真是说到做到,暴饮暴食下,十几条鱼都被他尽收腹中。吃干抹净后,就在河里洗了个脸,狼心狗肺的李欧丝毫不过问我有没有填饱肚子,“走,继续赶路吧。”
我揉了揉腿,感觉恢复了些体力,哎,这娇柔又做作的身子,我还要用到什么时候……只是唯一的线索就是身后的这看不懂文字的鬼画符书了。没办法,只好继续和李欧动身,前往沧澜国首都——罗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