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坐在苏玉盈床边,怔怔地看着她的后背出神。
她早就醒了,只是不愿看自己罢了。
大夫的话回响在萧承煦耳边。
“王妃有喜了,但奇怪的是胎像及其不稳,显然是有外物的影响,现在是暂时保住了,但依旧处在危险期,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出那外物,然后静养安胎。”
当时大夫诊断完,萧承煦立即下令开始排查,首先从屋里开始,苏玉盈的吃穿用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是他自己身上带的荷包有问题。
大夫说要重点检查吃食和香料。
在打开闻苏玉盈的香囊荷包里的香料时,萧承煦没想这么多,解下自己腰间带的荷包,也递了过去。
大夫打开那荷包,仔细一闻一看,眉头立马紧锁。
这个荷包里面竟然有麝香,闻多了可让怀孕之人滑胎,还可以让女人难以致孕,甚至终身不孕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跟了他一年多的荷包,里面会有问题,怎么会…….
在那时,苏玉盈已经醒了,她听见后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蓝色的荷包,便转身背对着床外,没有说过话。
萧承煦的思绪很乱,突然一个压印的啜泣声传进他的耳朵,把他迅速召回神,低下头一看,见苏玉盈居然死死地咬住手指,已经泪流满面。
“你干什么?”
萧承煦赶紧俯身,把她的手腕握住拿开,手指上的咬痕清晰可见。
苏玉盈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现在也没有心力和萧承煦吵架,虚弱出声。
“那个荷包是贺兰茗玉送的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看见萧承煦腰间总是带着那个蓝色的荷包,她那时就猜到了,那个荷包不一般。
他同自己成亲了这么多年,却依然可以接受别的女人的荷包……里面居然还有那种东西……
萧承煦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不想欺骗苏玉盈,低下头说了一声。
“是。”
那个荷包本应该早就送到他手中了,可是当年两人都出了变故。一直到一年前,贺兰茗玉说要送给他,他没拒绝,收下了。
苏玉盈转过身,慢慢地要坐起来,她眼中带泪地笑了,不知到底是笑萧承煦,还是笑自己。
“枉你萧承煦如此聪明,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到头来却被心心念念之人算计了。”
他就可以如此相信贺兰茗玉,这种东西在他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察觉?
萧承煦见苏玉盈要起身,赶紧在一旁扶着,却在听完苏玉盈的话后,手一僵。
“我……从不知情。”
“我已经不在你身上奢求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我……”
苏玉盈捂住心口,悲痛出声。
她其实连孩子都不想要,生下来也不会幸福。她知道,萧承煦也同样不想,两个人就仿佛约定过一样,一直注意行房的日子,过程也比以往更加谨慎。
可是,她不想要和别人要害自己,这是两码事。她醒来后思考了一会儿,为什么有那荷包的存在,自己依旧可以怀上。
其实很好想到。
他们平日里不常在一处儿,所以自己与荷包接触的少。要行房时,大部分也是萧承煦沐浴完来自己房里,身上佩戴的东西已经卸了。
所以,就如此巧合般,在所有人的不期待下,孩子来了……
萧承煦看见苏玉盈哭得如此凄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把她揽进怀里,愧疚出声。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会替你和孩子讨回公道的。”
“萧承煦,没用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和离……”
苏玉盈坚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说过和离,在这一刻,终于精疲力尽撑不住了,说出了这两字。
萧承煦着急地把手放在苏玉盈的小腹处。
“不要这样,这里还有一个新生命,我会对你们好的。”
苏玉盈被萧承煦拒绝了。
在之后的两天里,苏玉盈再也没提过和离两字,只是一个人坐在床上,也不怎么说话。
萧承煦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他见苏玉盈这两天安安静静的,吃饭喝药都很乖,他以为和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到了晚上喝安胎药的时间,萧承煦从素汐手里接过熬好的安胎药,要自己一勺一勺喂苏玉盈喝。
“喝药了。”
苏玉盈看着那黑黑的药汁,凝神了片刻,然后也没说话,顺从地头靠了过去。
萧承煦已经习惯了她现在不说话的样子,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然后喂进苏玉盈的嘴里。
一勺药刚入口,苦涩至极的味道在苏玉盈嘴里散开,两行清泪猝不及防地滑落下来。
“怎么又哭了,是这药太苦了?”
萧承煦空出一只手,替苏玉盈抹了眼泪。
他见苏玉盈点点头回应,无奈还是得喂,现在胎儿不稳,安胎药还是得喝的,等会儿再吃点甜酸的吃食,去去味就舒服了。
不一会儿,一碗药就见底了,只留黑色的药渣。
等吃完去味的东西后,萧承煦把苏玉盈放下,想让她趁着药效,好好睡一觉,而他在旁边坐着,没有离开。
没过多久,萧承煦见到苏玉盈不对劲的样子。
她捂着肚子,浑身蜷缩在床上,就如那日出血,差点小产一样。
萧承煦猛地站起身,低声靠近询问。
“是肚子又不舒服了?我马上叫人去请大夫。”
话音刚落,就转身要跑出去。
可是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不要去,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萧承煦慢慢地转回身,满脸都是疑问,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刚刚那个……不是安胎药,是堕胎药。”
苏玉盈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萧承煦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浑身失去力气般,跌坐在床边,不可置信般看自己在颤抖的手,喉咙就像堵住般,一下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刚刚亲手喂的,竟然是堕胎药。
苏玉盈抓住萧承煦的手掌。
“承煦,不要走,再最后抱我一下,好不好?”
事到如今,他们再也不会有可能了。
萧承煦的眼眶已经红了,他把苏玉盈的上半身靠在怀里,还不忘仔细地替她包住被子。
她的头就靠在萧承煦的肩膀上,两人的距离非常近。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你这是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不是你害死的,是我们两个,就像我们的婚姻,这一切的不幸是我们两个一起造成的……”
药效应该已经开始发作了,萧承煦见苏玉盈特别难受的样子。
他感觉所有的都正在远离自己,不仅是肚子里还未成型的胎儿,还有苏玉盈,甚至还有毓儿。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知晓了,一切都挽回不了……
在人前他是风风光光,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是在背地里呢,他连自己的婚姻都不会经营,一步一步推向了失败的悬崖边。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用这种方式互相伤害。”
萧承煦虽是这样说,但是紧紧地抱住苏玉盈的肩,下巴摩擦她头顶的细发。
苏玉盈伸出一只手,手覆在萧承煦的侧脸上,有湿漉漉的水意。
“你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蹉跎了这么多年,互相成全。”
她懂了,爱也是一种放手,这样两个人都可以解脱,萧承煦他也可以去追求那所谓的真爱。
她其实知道的,萧承煦这些年是有转变的,他会陪着自己一觉到天亮,他也不会再介意亲吻自己的唇……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她的十年付出和陪伴只能换来这些,那她有什么可坚持的。
萧承煦含泪忍痛,却依旧还想挽回。
“玉盈……别这样,我会再给你一个孩子的,忘掉过去,我会补偿你,我会对你很好。”
苏玉盈摇摇头。
“毓儿已经成这样了,我不想再赌,也赌不起。”
当年怀上毓儿,便是想赌一把,她早已输的彻彻底底。
萧承煦迟迟未曾言语。
这一晚,萧承煦是看着苏玉盈在他怀里是如何痛苦的。
那个小生命在一点一滴地远离他们。
“如果,我放手你就可以幸福的话,那我便成全你……”
仿佛肚子里的痛意更加严重了,苏玉盈哭得更加厉害。
她的心疼得要命,舍不得萧承煦,却不得不割舍。
“你再最后吻我一下,好不好……”
她想让萧承煦在房事之外,亲吻自己一次。完成她这个心愿,让她最后记一记与他相濡以沫的感觉。
萧承煦已经说不出话了,想也没想,直接低
头印上了苏玉盈的唇瓣。
很温情的一个细吻,仿佛在互相道别,两个人都尝到了泪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