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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两种豆腐

我和我的兄弟——少年篇

有句话说的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认真想想,与其说是水土养人,倒不如说是人为了适应这方水土而活出了特色。比如新疆人做出了锅盔,西藏人酿出了青稞酒,东北人猪肉炖粉条子......当然,这些一方水土之下的特色往往是一言难尽的,而其中最大的特色其实是人,尤其是那些凭智慧开创了特色的劳动人民。人嘛,活着首先就是为了一口饭吃,然后就希冀着下一顿能吃的更好点。物产并不丰富的大山,吃食花样特色并不多,家家户户都常吃的无非就是腊肉、合渣和豆腐,至于做点酸菜、辣酱之类的那都是极为正常不过的。但对于做吃的有两样我印象极为深刻,一是磨豆腐,二是磨魔芋豆腐。而这两样一般都是要等到过年左右才会做的。正如大人们常说的“小孩子望过年,大人们望种田。”对于过年,小孩子们总是特别特别期待的。

这两样豆腐家家户户都会做,它们不向长沙臭豆腐那样有名,也不像四川的豆花饭那样随处可见。但它们就像是过年节庆的标致,跟腊肉一样,没有就没了年味儿。

在我的记忆里,只要当开始下雪,跟着奶奶一块儿堆满满满一烟篷柴禾,差不多就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这一天按照农俗惯例是全家大扫除的日子。我家的大扫除每年都是奶奶做的,而我这个小跟屁虫也总是屁颠颠的跟着凑热闹。灶屋、堂屋、火坑屋、楼上楼下,奶奶先是用一个长把扫帚打掉蛛网烟尘,我则对那些被烟熏得黑黢黢东西感兴趣,东摸摸,西掏掏,最后弄得灰头土脸,鼻涕出来都是黑黢黢的烟尘灰。虽然房间不多,房子也不大,可是奶奶一收拾整理起来差不多就是一整天,累得够呛。

腊月二十五、二十六差不多就是打豆腐的日子了。头天晚上温水泡上三五斤黄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爷爷奶奶就会起床,煮碗面条过个早然后就开始打豆腐了,更准确的说是磨豆腐。这里家家户户都会有石磨,磨玉米之类的用的是大石磨,而磨豆腐之类用的是小石磨。小石磨往往很讲究,绿豆石是上上选的石材,我家的石磨就是绿豆石的。推磨是一门技术活,虽然说是小石磨,可是与跟我长大后见到的别的地方的小石磨一比,真是个庞然大物。磨架子做的相当厚实,为了推磨还专门配套做了个磨爪子,用磨爪子推起石磨来要省力不少,但其中也确实包含了许多技巧。现在想起来那推磨就像打太极,用要求圆润悠长,绵绵不绝,不能太快,太快磨出的豆浆横飞乱洒,无疑是糟蹋粮食。也不能太慢,太慢浪费时间,还一不小心会出现卡磨的情况。一般都是爷爷推磨,奶奶给磨眼里喂泡胀的黄豆,一次一勺子黄豆,再给半勺子水,水和黄豆的比例要掌握好,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三五斤黄豆泡胀起来差不多有满满的两洋瓷盆,爷爷奶奶轮换着推磨喂磨也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

这是个很累人的活,即使是外面下着雪,每次推磨也能看见爷爷奶奶推磨推得满头大汗,头上冒热气。推完磨就开始煮豆浆,将推好的豆浆倒入大锅中,然后煮开。煮开后再将豆浆舀进事先准备好的包袱里,将豆浆里的豆渣过滤,只剩下纯正的豆汁。将豆汁再次倒入锅里烧开,加入适量的石膏水。也不知道这石膏是什么,只记得白晶晶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放进火力烧的红彤彤的,然后放进事先准备的大瓷碗冷水里,烧红的石膏遇水噗滋滋滚起一阵水雾,使得我也经常学着奶奶的样子偷偷地捡些石头回来,扔进火坑里烧红,然后用火钳夹住网水盆里扔,好多次操作不当手指烫起泡,龇牙咧嘴好几天却始终不长记性。

这样的见爷爷奶奶打豆腐的经历,使得我后来学到那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谚语时,我始终怀疑“卤水”真的能点豆腐么?不应该是石膏水么?总之爷爷奶奶打豆腐这一通操作没有五六个小时是完不成的,而豆腐能不能顺利打好关键取决于石膏水的量能不能把握好,少了豆腐成不了型,多了豆腐会有苦涩味。记忆中就有一年那豆腐很不是滋味。不过我是不太喜欢吃豆腐的,但是从推磨开始豆浆散发的那股香味,尤其是豆花出锅那一阵,那香味可谓是沁人心脾,至今回味起来都是垂涎三尺。一个豆腐做好,一般可以切成十二块,像我们这样的七口之家也足够吃到正月十五了。由于没有冰箱存放,奶奶就会将豆腐用一个蔑筛装好,挂在火坑楼上烟熏着,时间长了,豆腐里就有股烟熏的腊味,也算是别具特色了,这样的豆腐已经好多年没吃上了,以后吃上的机会估计更渺茫了。

按常规来看,一般打完豆腐的第二天就会磨魔芋豆腐,很少有人家在一天之内把这两样都做完,太累人了,而且没有农活,也不必要那么赶。如今的恩施有“硒都”之称,而魔芋中含有大量的硒元素。那个时候吃魔芋豆腐并不是冲着“硒”元素去的,仅仅喜欢魔芋豆腐这道菜而已,而且魔芋还可以用来卖钱。

魔芋豆腐的磨制过程比豆腐简单,但难度却比豆腐大很多。只因为魔芋有较强的刺激性,皮肤细嫩或是受不得太刺激性物质的人是碰不得魔芋的,一旦沾染就像被仙人掌的细针扎一样。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曾在田里挖野生洋姜吃时误吃了一大口生魔芋,巧合之下撞进了一窝仙人掌里,那滋味至今想起来都是很酸爽的。

魔芋豆腐也是用磨的,只不过不是用石磨,而是找一大块坑坑洼洼的平板磨石,将去皮洗净的魔芋先在磨石上磨成魔芋浆。能干这活的只有爷爷,而且就算是爷爷的老桦树皮手也需要戴上手套才受得了。将磨好的魔芋浆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用草木灰浸泡沉淀的碱水。

我曾亲眼目睹母亲制作草木灰碱水,她先将火坑里冷却的柴灰倒入一个大盆里,差不多有大半盆灰,然后加入清水搅拌,沉淀一晚上水变清澈后将倒出来,碱水就做好了。母亲不知道的是我目睹这个过程后,也偷偷地学她做碱水。不过有点作死的是,有一次我洗脚时用火钳从火堆里夹起一小撮滚烫的灰,往自己洗脚盆里扔,滚烫的灰入水落在脚背上,烫的我嗷一嗓子,顺势一脚将洗脚盆提了出去,一盆洗脚水洒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瞬间犹如引爆了原子弹,一阵气浪裹夹着灰土扑面而来,吓得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幸运的是除了脚背烫个泡,别处没有遭殃。

碱水能抵消魔芋的刺激性,所以磨魔芋的时候一边磨一遍淋少许碱水,一方面是抵消魔芋的刺激性,另一方面也能加快磨的速度,此外,加了碱水也能使魔芋更好的凝固成魔芋豆腐。待一大锅魔芋浆凝固成魔芋豆腐后,用刀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然后用猛火煮,一直煮到每一块魔芋豆腐都变色,即奶奶说的要“煮过心”,魔芋豆腐就做好了。将魔芋豆腐起锅,用一个大木盆盛放,再放上清水泡着,够吃整个春节的了。

磨魔芋豆腐的整个过程显然不如打豆腐有趣,甚至在气味上也要难受的多。每次磨魔芋豆腐的时候,我最多在旁边打望一两眼就会遭到驱赶,因为爷爷奶奶怕不小心魔芋浆子迸进我眼睛里。

我清楚记得有一年二奶奶在家磨魔芋豆腐不小心迸进眼睛里,眼睛又红又肿,持续流泪好几个月不见好,后来我爸爸经过他家时用一碗清水一只筷子给医好了,此后多年我还能偶尔听见二奶奶夸我吧说他有艺,会医眼睛。

相比而言,我更爱吃魔芋豆腐。一种是凉拌,将其切成魔芋丝,混合着家庭特质的推辣椒,可谓是风味独特。一种是炒的,加点腊肉丁,那叫一个下饭。还有一种是我爸爸的独创,爱吃但不常有。做法其实也简单,就是在炖腊肉的时候,将魔芋豆腐切成块,跟肉一块儿炖,那滋味跟吃肉一样。

不过现在想想,那些年只要跟肉沾边的,都是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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