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后来的几天相安无事，我企图将那晚当作一场噩梦，回到学校后才发现，何意映所说要夺走我的一切，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提过，为了跟随陆方知，我申请了交换生名额。可最后入选的，却是他与何意映。

林格格“太不公平了，她甚至连笔试都没参加。”

系主任办公室里，我终于无法淡定，与校方争论，可我心里清楚，不会有结果。

因为我是普通市民，而何家，曾为学校做过很多贡献。别说一个交换生名额，只要她想，送她去美国定居，他们也愿意。

我曾经相信，英雄不问出身。所以我学习比谁都努力，好的实习机会也不放过，以为世上一切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但在那一天，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待在陆方知身边的机会，还有信仰。

那天，我失魂落魄地在长椅上坐了许久，从中午到深夜，直到何意映出现。

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语气尖酸刻薄：

何意映“这点打击就受不了？不像你的风格啊格格。”

见我没反应，她乘胜追击：

何意映“我猜，你最近应该没怎么回家，所以也不知道你爸下岗了吧？

何意映的语气抑扬顿挫，不难想象她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她忘记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她拿我家里人开刀，令我隐忍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我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满面潮红地吼她。

林格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清楚，害死蒋哲的人是你！是你啊！如果不是你和他闹脾气，他怎会追你到一所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石头房前？！”

震动之初，房梁上的巨石滚下，蒋哲将她抱在怀里，不等房子坍塌，石头已经砸中他脑袋，他当场死亡。何意映捧着血肉模糊的他不愿意接受现实，着魔般地告诉我说，蒋哲还活着，让我去找人来。

林格格“救陆方知只是恰好经过。当时的情况，哪怕那个人不是他，我也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一直不肯面对真相的人，是你啊意映。你不愿意接受他连一句话都没留就离开你的世界。你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失去了他。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是因为我害怕。我怕除了我以外，你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宣泄口。我怕你想不开，怕你再也开心不起来。但我没想到，你会是今天的模样。”

寂静暗夜里，回忆起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我止不住嗓子发抖。奇怪的是，对于我的指责，她仿佛并不惊诧。许久过去，她水一般瘫软在地，终于像儿时那个被奚落几句就会流泪的脆弱小女孩，痛哭不止。

我终不忍心，倾身抱住她，懊悔不已。我后悔的不是告诉了她这些话，而是有些尖锐的事实，我早该一刀划破。

因为那个湖畔的少年的梦，无法再实现。但他一定希望，自己梦里的那个小少女，眼眸永远纯净如昨。

同个晚上，我接到陆方知的电话。他应该是知道了交换生内幕，代替何意映给我道歉。

陆知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找校方……”

我佯装无所谓地斩断他的话头：

林格格“不用啦，意映也有实力的，我们之间有误会才这样，今晚已经聊开了，我没有理由拆散你们啊！”

隔着电播，他的叹息轻微，却搅得我心湖不平。我蜷缩在宿舍床边，想起方才何意映声泪俱下的模样。

她说：

何意映“其实这些我都明白啊，格格，我只是不敢面对……我怕蒋哲恨我，怕蒋家人恨我，更怕自己恨我自己。因为我曾经笃定，除了蒋哲，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但是陆方知，他出现了。”

烈士院里，她为了报复我，刻意接近陆方知，谈话间鞋带散掉却不自知。而陆方知，这个众人眼里的王子，不动声色地为她蹲下了身。

何意映“见你和他走得太近，我才想尽快驱逐你。格格，对不起。我已经失去了蒋哲，我不能再失去陆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