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轧鬼

不过，李尚却是躺在地上接到的，脸上写满了欣慰。可他在这紧要关头，还没忘了冲着二楼的我，贱贱地抛了个媚眼。

我一羞，不知道该不该有所回应，便在此时，下面似乎响起了一阵吃吃的声音，好像是个小孩子在笑，没心没肺。

李尚显然也听到了，他一转头，朝着我视野不及之处，骂了一句。

"死孩子，笑什么笑？送你个白眼！"说完，他果然送人家了一个白眼儿。

"哈哈……"我忍俊不禁，转念一想，又敛了笑容。"不知那小孩会不会被他吓哭？若是当真在孟婆庄里，哭闹撒泼，这可如何是好？"

我愁了一会儿，却似乎只是杞人忧天。因为，我连半点儿小孩的哭声也没听见。

"看来是个硬气孩子。"我展颜，心头阴霾一扫而光，继续咭咭咯咯地看李尚与那两个恶鬼打架。

"我的花！"

阿华也在观战，还不时提醒一下他们，万万不可弄坏了她的花。

过了半晌，他三"人"已斗了约莫上百回合吧，高下也是一望而知。李尚气定神闲，用足尖轻挑起那株丑得可怜的曼珠沙华，接在手里，还没捂热，又顺手抛给了阿华。

"傻子，接着！"

登时，哄堂大笑，声音嘈杂，乱作一团。

我没听过人究竟是怎么笑的，反正这鬼笑，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听。

阿华似乎听不出来好话和孬话，仍笑着道谢，"谢谢你啊，李尚。"

当然，又引起了满堂鬼笑，嗓音尖的，犹如蚊蚋嗡鸣，极是讨厌。声音高的，却似破钹相击，锵锵然不绝于耳。

我掩了双耳，竟不想发笑。

这时，被打倒的二鬼，一齐长啸，声势颇为骇人。

"上！"

此话方落，那个叫大牛的，抢上一步，却不去看李尚，只手起刀落，一下砍倒了两个鬼差。

李尚似乎瞧出来了什么苗头，冲阿华大喊一声，"傻子，关门！"

阿华"哦"了一下，已示回应，双袖展如蝶翼，轻轻一挥，将孟婆庄的大门锁的那叫一个严实。

大门既关，两恶鬼无处躲藏，其他老实鬼则继续在旁观战，虽然很明显的，那二鬼要输了！

果不其然，只一个转身的功夫，大牛鬼已经魂飞魄散，临死前，还不忘补上一句，"小鹿，快走！"

好一个"兄弟情深"哪！令我唏嘘不已。

李尚收了"轧鬼刀"，看向那形单影只的小鹿鬼。

"你的刀快，可以破风。我的刀狠，一切阴魂遇到就会灰飞烟灭。"

这时，阿华好不应景地走了过去，瞅了半晌，埋怨道："你说说你，你杀他做甚？他灰飞烟灭了，我吃什么呀？"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无语。

李尚也不耐烦地拍了下她脑袋，"一边去！"

咚！

吓我一跳！

循声一望，原来是那小鹿鬼跪了下去，脸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牛！说好了不放手，说好了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的呀！"

李尚受不了了，"你别哭哭啼啼！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话，我……"他说着，转身一看阿华，"我留你个全尸。"

阿华此时正在嗑瓜子，我见了，下了二楼，伸手往她口袋里一抓，抓了一大把黑白相间的瓜子，兀自嗑了起来。

阿华虽傻，这时却也知道要掏一下口袋。

"放心吧！"我瞥她一眼，"没抓完，给你留了点。"

反正从小到大，不管她有什么，我都要上去抢上一把。之前当着阿娘，我还知道收敛，如今，嘻嘻，是一年更比一年的，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你少哄我！我王小鹿一介悍匪，不知道什么叫束手就擒！"他眼里充满了泪，仿佛再过那么一小会儿，就要啪嗒啪嗒地流下来了。

"今日无须你们动手，我，自己了断！"

咔！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汉子，真的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头颅，就像个皮球一样，骨碌碌，滚到李尚脚边。

李尚顺势扯着他的头发，一把将他的头拎了起来。

"咦？"小鹿头奇道，"我……我头都掉了，怎么没死啊？"

李尚被他的话逗笑，"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原本就死了，还想怎么死？"

"啊？"

小鹿头还没反应过来，阿华已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两步并一步，奔了上去，提起小鹿的尸身就跑。

只听她一边跑一边道："真开心！做饭去喽！"

真是个傻子！连刚才瓜子被我抢了大半，都忘了。

"先把正事儿办了。"李尚下巴一抬，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女鬼。

……

过了三个时辰后，我忍着巨臭，将李尚带到了熬孟婆汤的厨房。

"我去！"

李尚用声音，向我表达了他初次闻到这股恶臭的所感所想。

"莎莎……你这汤熬得……不对，不是你熬的。"

我无奈地摊开双手，任由他路过我出去找阿华算账。可一时不防也不成，那奇异怪味总有滔天本领，钻入你的鼻子。我恶心欲呕，赶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阿华，你这汤熬得也太他妈味儿了！就这汤呀，那个鬼能喝得下？"

"反正他们喝了汤就不记得了呀！"看着阿华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再想想那臭气冲天，几乎没有词能形容的怪汤，我真想一拳，把她揍回阿娘肚子里去！

"哎？李尚，你许久没来看我了，上回让你给我讲点人间的事，你也不理我。"

"不如这次，你跟我们讲讲吧！"我帮阿华随便搅了几下外面的小锅，饶有兴致地加入进来。

李尚朝我一笑，臭美的甩了下披风，与我们坐在了一起。

"人间的事有什么好讲的？你们每天送走的，都是从人间来的，何故要问我？"

"唉……要是能去人间一趟，不知有多么开心。"阿华感叹。"人间有四时风物，有山花遍野，不似我这黄泉。就这一朵曼珠沙华，还不开花！"她跺一跺脚，差点儿碰到我腿。

我偷偷白她一眼，心道："开个屁！"

谁知，我刚这样想完，身旁的李尚居然也来了一句。

"开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