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月，南方下着小雪，轻轻浅浅的，像是怕惊扰了人们。
女孩起得很早，她在寻找冰柱，就是像柱子一样坚硬不易融化的冰。她也不知道找这个干什么，就是心中这念头促使她这样做，没有确切理由。她穿着小皮鞋，一路小跑一路找一路看，树枝上、菜地里、水缸中，没有，都没有。
女孩有些失望，她望看刚刚捧在手心里可爱的晶莹的小雪球融化成一捧雪水，有些愣愣的。
“崽崽，你去哪儿了？我给你做了馄饨，你来吃啊！”
祖母做的馄饨真好吃，女孩狼吞虎咽地把它吃完了。小脸红扑扑，红苹果似的。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祖母像看出来女孩的心思。
“我想要冰柱子。”女孩说。
“那你要乖乖地待在家里哦。” 祖母说。
“好。”
祖母去了很久。
那个时候，在南方这样的小城里还不流行智能产品。唯一能跟智能这两个字站沾得上边的就只有男孩子们爱玩的游戏机。
女孩不爱玩游戏，直到很久以后，俄罗斯方块、魔法寿习这些游戏过时了，新游戏代替了旧游戏，她还是不喜欢。
抄先课本上的词语后，她翻箱倒柜地搜出一堆裙子和衣服，很多都是80年代已经过时了的。不过女孩喜欢复古的东西，她试穿了一件又一件，目光终于停留在一件鹅黄色的蝙蝠衫上，女孩觉得这件衣服很好看，便将它叠好塞进自己的小衣柜里，其余的便一股脑儿丢进大衣橱。
祖母是在临近傍晚时回来的，她真的找到了冰柱。祖母的草鞋上沾了很多泥巴，但她只是不以为意地看了看，就将冰柱交给女孩。
女孩怕冰柱融化 ，于是将它藏在家门口一个积雪很多的地方，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夜，静得有些不平常。
祖母是在看到女孩衣柜里的蝙蝠衫变了脸色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说起那个女人，只是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二)
女孩孩喜欢二月。
二月过年，多热闹啊。过年意味着有新衣服穿、有红包拿、有吃不完的鱼丸子。想想就很开心。
在烟花四溢、欢乐喜庆的氛围中，女孩又长大了一岁。那条老实的大黄狗蜷缩在家中的火炉旁取暖了吧？要不怎么很久都没见它出来自己玩儿呢？女孩围着只剩下几片叶子的梧桐树绕了几圈，又忍不住跑回家去看看那棵桃花树。
不是真的桃花树，是做装饰用的。一通电，那桃花像真的一样，很美很美，女孩竟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它。
那棵桃花树是爸爸从广州带回来的。爸爸是验货员，那棵树是朋友送的，爸爸说是好货，中国制造远销海外的。头发还没长齐的堂弟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流光溢彩的桃花树。
沉闷的敲门声，一阵又一阵。
祖母只道有亲戚来拜年了，便吩咐女孩去开门。是不是有很多精果送给我呀？抓起一把抛下来，像下糖果雨一样。女孩暗暗窃喜。
是一个穿白色风衣的瘦削女人，样子很清秀，但瘦得厉害。修身的风衣对她来说似乎还有些宽松，脸色也很苍白。出于礼貌，女孩叫她阿姨，并请她进屋坐。那声阿姨，疏远又生分，女孩叫得很勉强。
女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说:“傻孩子，叫妈妈。”
女孩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一反平时温顺的模样，问：“凭什么？”
众人噤声。胆小的堂弟躲到他妈妈的怀抱里去了。
爸爸的样子有些可怕，女孩似乎看见他眼里冒着两团火焰，他腾得站起来， 放下手中筷子， 强压火气，对祖母说，“妈，家里太闷 ，我出去走走。”
女人想说话，但欲言又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女人嘀咕了一句：果然是眼不见为净啊。
祖母打圆场：既然来了，就吃点东西吧。你想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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