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箭

伍白昂首，目不斜视地走下小楼，与我擦肩而过时，他顿了一顿，道：“愿姬主不要食言。”

　　原来我的信誉在他那里还是一落千丈了。

　　我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信步在庭院，不急不缓，一点也没有疲于奔命的自觉。

　　我让人拿来我从艾陵战场上带回来弓箭，我曾用它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国将领的性命，救下伍白，如今，我再度搭上羽箭，拉满弓弦，却是瞄准他的要害。

　　我的心提到嗓子，猛然一沉，放下第一箭，势不可挡，因有树遮挡，终是失了准头，箭翎擦着伍白的乌发疾驰而过，系带断落，披散肩头。

　　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惆怅，伍白侧头看了看插入地上的箭，明白了这是用弓箭要他性命。他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

　　再远就更难使上力气，我屏息凝神，堪堪瞄准后果断放箭，破空之声响在空气中，伍白凭直觉往后倒去，一个旋身站定。

　　这箭毫不留情，如果不是他身手矫捷，怕是已然走不出这座府邸。

　　重楼叠瓦，远远相隔，伍白往这里深深看了一眼，只有一瞬，但他目中清冷好似一清二楚，我没有移眼，连手中动作都没有提停顿，接过随侍递来的第三支羽箭，用尽全力拉弓，臂膀都在颤抖。

　　我抖了很久，还是没射出那一箭，我看着他笔直挺拔的身形穿过回廊，就要接近大门，这才失力一般，任箭离弦。

　　这次委实不好，羽翎划破夜空，落在伍白身后亭柱上。

　　伍白回头，隐约知道这第三箭就是最后一击，今夜他已逃过了。

　　他转过身来，朝着我所在的高高的小楼，垂袖躬身一拜，向我道别。

　　大约是山水不相见了。我心中想。

　　犹豫了一瞬，挥了挥手。

　　伍白正在开门，猝不及防跳出一个黑影，他本能防守躲过，没料到人不止一个，感知到身后危险时，一记手刀落下，他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倒下前那道身影还笔直矗立在小楼，黑魆魆的，像冷冷嘲笑蝼蚁无力的挣扎，勾起了他潜藏的怒火，扑灭了最后一份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