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封白的婚事无限延期。我不再愿提及此事,亦无法出现在众人眼中。蜷缩于一角天空,渐渐地,我也不愿再见封白了。
我不该耽误他,吴姬早在那天越人攻城时便死了,在大火中,在浓烟中,在不见天日的密道里。
他就等,一日日地来,一次次地吃闭门羹。
后来在门外站一站似是他每日必做的礼一般,还会留下些从外面带回来的礼物托人送进来。
或是路边早开的梅花,或是王城小摊的雕琢独特的面具。
也曾试过不收,他便一直站一直站,无论寒风冰雨,仿佛生了根一样。
宫人被他感动了,总在不痛不痒的范围帮衬着他,发展到他可以隔着紧闭的殿门,或在门外遥遥地和我说两句话。
我不知他何时会放弃,他在外站着,我便登楼悄悄望着,直到他离开。
直到有天他送来了两柄宝剑。让我择一而留,另一柄他便销毁。
一柄曲纹黄铜,寒芒四射,我认得,是黄帝拿过的佩剑。而另一柄令我瞳孔骤缩。
那柄剑漆黑剑身,冷意萦绕,像极我原先送封白而他不收的那柄。
我拿起细细端详,终是不一样,这柄是新铸的,且工艺大不如真正的无名剑,尽管材料不错,但也只是把随处可见的普通剑而已。
许是哪里的仿造品吧。我心想,忽地一个念头跳入,莫非这是那柄被我下令熔了的剑铸造的?而它又在封白手里。
是他当时找到了匠师,又重新铸造的?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可我却不想细想了。我心中悲喜交加。不论答案是什么,都不能改变现状了,我不再想出门,这幅丑陋的样子更配不上他。
我抱着那柄黑漆漆的剑,缓缓跌坐在地上,仰头倚着木门。
我留下了无名剑,侍女们把黄铜剑还给了封白。
封白没有立刻离开,他隔着窗子问我:“滕姬选了无名剑,无名剑虽好,熔了再铸却比不得一把普通的刀,更何况还有黄帝剑在手。滕姬却选了无名剑,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滕玉喜欢。”我低声答道。
封白却有了一丝笑意:“滕姬不会因它面目改变而抛弃它,封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这才了然这是他与我设下的坑,用上了说服君主纳谏的那套言辞。
“主人虽不弃剑,奈何剑非彼时剑,自觉不配再佩戴在主人身上。”我用粗噶的声音缓涩地答道。
“你真的这样想吗,滕玉?”他的声音忽地贴近,犹如一剂循循善诱的良方,“世间多少人物披金着玉,实质却连农家一把粗陋程度劈柴刀都不如。美使人着迷,内里岂不更重要吗?”
他叹息:“滕玉。你不知,你活过来的那刻,我是多么感激。”
我身子一僵,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将自己埋在衣袖中,竭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我会一直等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