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进吴宫抬头看到吴王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想。忍不住想。”她神色低迷恍惚,“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救了他?他有没有提到那个村子,是不是特地派了人经过。这么多年,多少次我想问,从未敢问出口。是不是我害死的,有没有我的原因……”
过了会,她长吸一口去:“可是不重要了。我总会报仇的,也总会赎罪的。”
“吴王待我很好。进王宫总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王后不待见我,美人们刁难我,更有甚的还有陷害。范蠡教我如何自保,教我周旋,可他的手伸不到那么长。我身陷囹圄的时候,是夫差护我周全。担上恶名,顶着压力,力排众议,不顾反对。”
“那对我那样好,那样细致,甚至在我几乎露出马脚的时候,也不曾怀疑我,不,也许是不愿追究。”
“他对我那样好……”她低喃,“如果不是有先来后到,如果不是那么深的国仇家恨。”
“我一直是越国耳目。我没有对不起吴国,我只对不起他。所以。”
“我不能保住他的太子。但是至少我可以保住他最喜欢的女儿。”
“这所寝殿里有一条密道,后来被堵死废弃了,但还能容纳若干人,我已经吩咐了你的侍女,去那里找你了。”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模糊的视野中看见她歪斜地倚在侧柱上,蜷缩成一团,口中大口地涌出鲜红。
我听见她痛苦的声音,却带着解脱后的轻松:“滕姬,这杯酒,是有毒的。我在你面前自杀,就犹如在吴王面前自杀,你告诉…告诉他,妾对不起他,以死谢罪,不求原谅,就当……妾的报应。这十几年辗转吴越……终于…结、结束了……”
“滕姬若……有缘见到范蠡……”她已经吐字不太清晰,痛苦的呜咽声中隐约可以辨识,“……不能去泛舟……来世”
来世怎么样,她没有说,后面痛苦挣扎都不再说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悄无声息。
我的意识朦胧不清,只觉有人抬我出去,去了暗无天日的地方。在一声阿箬和阿罄熟悉的呼喊中,我终于不必再坚持,沉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