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阎王首刀
❤原剧第8集无缝连接 平行世界
心动是闯进来的。
陆绎……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好好欣赏过春天了。
今夏……最多也就十几天吧。
又是连轴转的一天:熬大夜审讯周显已,一早去调查乌安帮,又紧接着勘察了官府银库,今夏的腿肚子虽然没跑断,小身板已然饿瘪了。
咕咕——肚子叫的时候,今夏总是很尴尬。
“走吧。”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
“肚子饿了,吃点东西。”
谢天谢地,领导也饿了!
不然小爷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
今夏捧着热腾腾的虾饺面,狼吞虎咽起来。
小摊子前立着一棵桃树,陆绎隔着大锅里冒出的阵阵蒸汽看过去,树枝摇曳,仿佛水中摇晃的倒影。
虾饺面冒着热气,陆绎习惯晾凉一些再下口。看着一树桃花,微微看住了。
母亲最喜欢花了,她能看见吗?
有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切断了思绪。
“大人,吃饭啦!您怎么还拿着刀啊?”
陆绎左手确实还握着佩刀,似是习惯性戒备,没有放下。
今夏微笑道:“大人,快快快,快把刀放下。我娘说了,饭桌上图的是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不能拿刀,拿刀不吉利。”
她说话如同连珠炮,陆绎都能闻见她说话时呼出的饭食香气。
今夏见陆绎并没反对,殷勤地替他接过手中的刀:“大人,我可不是为了要来接近您的御赐绣春刀的,我可是为了您好,避免血光之灾啊……嘿嘿……”
陆绎由得她接过,此时虾饺面也晾得不烫口,遂悠悠然吃起面来。
对世家大族而言,细嚼慢咽是种修养;但对于公务繁忙的锦衣卫和小捕快,细嚼慢咽是种奢侈。
陆绎尚有余力来偶尔享受这种奢侈。袁今夏却没有。
“奢侈”二字在他眼中,与山珍海味的食材没有关系,与富丽堂皇的宴客厅没有关系,更与价格没有关系……
什么是奢侈呢?
大概是,两个交心的人,无话不谈。不用在意吃相是否优雅,不用在意大碗痛饮时杜康滴洒在胸前的衣襟,不用担心谈天说地的内容会被人默默记下参上一本。然后,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好看的不一定好吃,好吃的不一定好看。”他对灰姑娘说。
狼吞虎咽吃饭的汉子,陆绎见得多了去了。狼吞虎咽的姑娘,袁今夏算是第一个。
世家大族对孩子的教育,从来都是慢食,少食,不可露齿,不可谈笑。即使是盛大的家宴,流水一般的席面,几十道菜,每人也只是挑拣几样自己爱吃的,略尝几口。陆绎小时候也过闹笑话,埋头吃,吃得一嘴油,叫世伯们摸着脑袋直夸好玩。可渐渐长大,席面就越来越吃不饱了,应付完各路达官贵人,回家还是饿着,叫吴妈在厨房下一碗面。所以他再也不爱去凑热闹,还不如在镇抚司里的小灶吃个便饭。
“大人您不用管我,卑职从小吃饭就比较快……”
袁今夏一碗面见了底,连汤都没剩。
“老板,再来一碗!”
这空碗……太真实了。
这些年做锦衣卫,查案,审讯,无非都是求真。什么真笑假笑,真哭假哭,他早就能看得分明。
在对事情下“好或坏”的价值判断之前,更重要的是,“真或假”的事实判断。
他向往真实。袁今夏很真实。
但当真相展示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姑娘,您是饿了多少天啊?是本官太刻薄,不给餐补所以饿着您了吗?
今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嚼着口中残存的面条,百无聊赖地等着第二碗面。
陆绎的“断情绝爱刀”近在咫尺,陆阎王此刻正低头吃饭,一定无心顾及她的什么小动作。于是今夏伸手摸上去——
不愧是御赐之物,雕花精致但又不喧宾夺主,手柄握着舒服又防滑,便于使力,与六扇门配给的朴刀,简直云泥之别。
今夏抬眼观察陆阎王,见他只顾低头吃面,并没什么反应,松了一口气。
清风袭来,热锅里的蒸汽被吹得凌乱,摊主用长长的竹筷子挑了挑锅里的面条,复把锅盖盖上。
起风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东西掉进食物里,比如灰尘,树叶,花瓣。
今夏看见了漫天飞舞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陆绎刚挑起一筷子面条,还没送到嘴边,耳后只觉一掌袭来。
本能地格挡,风驰电掣。
意外地发现,笑靥如花。
“我只是怕给您碗里加料了。”
犀利的冷眼,撞上了无邪的笑目。牢固的防备,破碎于柔软的桃花。
陆绎觉得,胸口有只啄木鸟。
摊主捞起了煮好的面条,复将锅盖盖好。
陆绎起夹起碗里的河虾仁,放入口中细嚼。嫩的,鲜的,软的,脆的。清淡可口,爽滑弹牙。
这是京城没有的味道,竟然觉得很自由。
狼吞虎咽吃饭的汉子,陆绎见得多了去了。狼吞虎咽的姑娘,袁今夏算是第一个。
“面来咯——客官您的面。”
陆绎烦躁。
他很久没有过不受控制的紧张心跳。他真的很讨厌不受控制的紧张心跳。
任何强烈的情感,都危险又脆弱,若被别人窥见,就更会给彼此惹麻烦。只有平静淡漠才合乎他的需要,也更合乎锦衣卫的身份。
一定不是我的问题,只是这个地界太邪乎——陆绎潜意识里冒出的念头。
从衣袍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搁下,扬长而去。
袁今夏不明所以地在身后呼喊着他,他恍若未闻,也不理睬,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越过石板路,越过石拱桥,恨不能立刻回到官驿。
“大人,您的刀忘拿了!”
今夏三下五除二地扒完了第二碗面,抱起断情绝爱刀,撒腿就跑。奈何腹中刚吃下两碗热汤面,坠得又沉,颠起来不免难受,脚力不如平常。
翻过拱桥,眼见着就快追上陆绎,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闪得她连连眨眼。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前面陆阎王的身影,竟又转进了下一条巷子里。
哎哟,怎么也不等等人呢……果然还是陆阎王。
青瓦白墙,灰绿的青苔贴满了地面和墙头。今夏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在后面,官靴的皮底踏在石板上。哒哒的节律像在提醒着陆绎,方才他的心跳也曾这样快,这样赶,这样重……
他回眸瞪她一眼,像在勘验现场反复确认物证:三四步外,今夏双手抱着他的绣春刀在胸前,小心谨慎,像抱着不足月的婴孩。警惕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生怕摔了怀中之物,有什么闪失。
“大人,您等等我。”今夏招呼道。
他忽然瞳孔紧缩——有束光,刺到眼了。
不可能。
不应该。
不会吧?
陆绎往前行两步,再驻足回看。还是如同抱着婴孩,还是慌里慌张的小碎步,还是晃动散乱的头发……还是刀柄上一颗亮起的石头。
“大人,我可算赶上您了。您可……哎?哎?您慢点啊!等等我……这刀沉……”
陆绎脚上发力,又将两件刺眼的东西甩在了后面。
一盏茶的功夫,陆绎和一只小尾巴踏进官驿的大门。正堂主屋,陆绎择了主位的太师椅坐下歇脚。今夏抱着连累了她一路的刀跟着进来,她轻功脚力都远不及陆绎,此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差一点被正厅的门槛绊倒。
两碗虾饺面吃得略咸,又兼跑了许久,今夏口中干渴难耐,也不管桌上壶里是冷茶热茶,倒上一大杯就喝。
咕咚——咕咚——咕咚——
吞咽的声音在空荡的屋里回响,简直能把正常人震得脑子发懵。
脑子发懵的人也能苏醒过来。
“哈——”茶水下了肚,她发出一声爽快的叹息。袖口一抹嘴,浑身畅快。
陆绎蹙眉,看着她这不拘小节的状貌,疑惑是否方才看错了。
心中不免生起一股嫌弃。却不知是嫌弃今夏,还是嫌弃他自己。
进得屋来,光线不比屋外明亮,陆绎注意到了刀柄上残余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这才对嘛。
“还不放下?想拿走啊?”陆绎严厉道。
今夏忙将刀双手捧起,附身递给他。
嗝——
她今天很知足,至少吃饱了。
陆绎身子一仰,却没能躲过。虽然两人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不过这味道从别人嘴里钻出来,不免怪异。
“你下去吧。”
陆绎对他的心跳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