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屋的日子每一天魏旸铮过得都很恍惚,头一抬是清晨,头一低是半夜,头再一扬便又是一日。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了?
“嘎呀~”破旧的门因为被人推动而发出惨痛的叫声。魏旸铮茫然的抬头看去,是花枝招展的老鸨。他淡淡的低下头去,死咬着下唇,胸腔因为愤怒起伏不定,看上去他很想揍老鸨一顿。
老鸨扭着屁股过来,娇着声儿说:“想不到居然还有人要看一看你呢,哎呦,早知道你这么抢手不就好生招待着了?!”
魏旸铮多日未进一滴水,他不想说话,也懒得同老鸨说什么,只拿目光呆滞又隐含着愤怒着盯着老鸨。终于老鸨被盯得浑身发嗖,她匆忙挥手,“小酌子,快来给魏公子洗漱更衣。”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小少年跑进来先看了眼老鸨,压低眼神看向魏旸铮,眼底的惊讶有些多。他暗暗地小心翼翼的搀着魏旸铮走出黑屋。走到门口魏旸铮突然停下,老鸨一脸疑惑。“我想·····你还需要我挣钱不是?”
老鸨愣了一下,“怎么,想跟我谈条件?”
魏旸铮似乎是笑了,他摇摇头,一瘸一瘸的被小酌子扶着走远。老鸨拍拍突然很慌的心口,“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
魏旸铮静静地躺在池子里,小酌子几次看向魏旸铮,都是欲言又止。魏旸铮猛的睁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酌子被他突然睁眼说话的动作吓到,他慌忙收了心思说:“我认识文二少爷······公子需要我······”
“不用!”魏旸铮用力地打断他的话,他垂下眼眸,忽然就冷笑一声:“不用管了,先出去吧。你去把我刚来这里的衣服里的匕首拿来。”
小酌子愣了一下,“拿匕首干什么?你不会是想!”
魏旸铮看了小酌子一眼,“帮我去拿吧。”
匕首送到魏旸铮手上时。离晚上还有三个小时。魏旸铮细细摩挲着匕首的刀身与刀柄,慢慢的抬起头来对上镜子里的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在镜子上细细的摸着,“才几个月啊·······离我离开哪里才几个月啊········”只离开了部队几个月为什么就都变了呢!
魏旸铮听见老鸨在门外吼着“小酌子了?小酌子在哪!”
他拍拍跳的很快的心,看向门口,起身去换上了一件红得渗血的衣服。魏旸铮平日里是绝不会穿这样的衣服,因为嫌它太红,太艳。而今天他却破天荒觉得这衣服其实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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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酌子在文府外兜兜转转,等了好久,他抬头看看天色,觉得真的不能再等了才真的要冲进去。
文府的人觉得这孩子真是奇怪,“为什么要进来!奇奇怪怪的,走走走!”
小酌子急得结巴,“不是·····~!我要找文二少爷!文二少爷!文二少爷!”
文府的人狐疑的看着他觉着这孩子没有撒谎才说:“文二少爷在沈府呢——嘿,那不就是少爷!”
小酌子老远看到文世景,他冲过去,差点在地上跪倒,文世景手疾眼快的拽了一把才避免。小酌子急慌慌的说:“文少爷!我听到说您最近一直在找魏公子魏旸铮的下落,他现在就在清倌居!快去吧!完了老鸨就逼他 接客了!”
文世景微怔,随机转身就往清倌居跑,“妈的,怎么又是那个地方!死老鸨!上次没收拾够是吧!”
文府的人见文世景匆忙跑了也匆忙跟上去,小酌子也赶忙跟上。
文世景跑到清倌居门口怒吼一声,“滚开!”
在门口堆围的人被迫让出道路,文世景提着马褂就冲进去,一进去他就被满屋的酒味胭脂给呛得无法自拔。他现在居然还有心死想:要是沈流从和魏旸铮在这里肯定会拔腿就冲出去!
老鸨笑吟吟的迎上来,文世景一如当年的厌恶的挥开,“听说你这里有我找的人啊!?恩!”
老鸨脸上的笑容干涩了一下,她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小酌子。文世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恶狠狠地说:“有时间瞪别人不如想想怎么回答的我问题!你现在最好给我吧魏旸铮给我带出来!”
老鸨面露尴尬之色,“这·····这不好吧!”
文世景冷笑一声,“不好?行啊,来人,给我搜,所有人都我听着都给老子停下,谁再动老子废了谁!”
霎时一片安静,老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文少爷你这样来干涩我的生意不好吧!还有没有王法了!”
文世景第一次发挥他地主的‘权力’“在洛市,老子就是王法!搜!”
因为安静,所以楼上的动静显得特别大。像重物狠狠地倒在地上。文世景来不及细想,冲在所有人前面跑上三楼。
“你可不能出什么事啊,不然我怎么向穆亭晚交代········魏旸铮!把刀放下!”
门被文世景推开,地上的是一个胸口流着血,已经断气的男人。文世景不想多看一眼,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旸铮,你这是做什么!刀给我放下!”
这是魏旸铮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在部队里他很受大家的欢迎,大家都帮着他,说他是破密员,像重活什么他从来也没碰过。今天,他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魏旸铮呆呆的看着文世景,手心的匕首朝胸口一滑,很是顺理成章的就刺穿了表面的衣服与皮肤。文世景一句话压在喉咙,他几乎是忘了冲过去接住倒在地上的魏旸铮,满脑子都是‘魏旸铮死了’
身后的人或多或少在尖叫,在议论。文世景终于反应过来,他恶狠狠地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朝魏旸铮走去,他小心翼翼的去碰魏旸铮死前细心化的妆。
“喂!穆亭晚几天后就回来了,我和沈流从把船关令撤销了。你给我站起来·······”
············
清倌居一如往日热热闹闹,在里面的人什么都不说,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天文二少爷那天从里面亲自抱出来一个穿着大红色的男人,自那之后文二少爷致力打压清倌居的生意。直到几十天后的一个夜晚,清倌居莫名失火,几百号人就死在了里面。
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流从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穆亭晚,他只默默地将魏旸铮曾今遗留在沈家的东西一件一件收好交给穆亭晚。
文世景问:“你打算接下来去哪?”
穆亭晚用余光扫了沈流从与文世景两人,“去兰国。”
文世景说:“不是刚回来······”
穆亭晚突然苦笑一声,他颤着声儿说:“我这次回来是接他的······我想兰国的风景那么好,他说想在三十岁之前去看看,他今年就25了······”
偌大的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悲声。沈流从的眼角也有些湿,文世景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我按照你们的风俗将他安葬,需要带走,你就知会一声就好。”
穆亭晚捂着嘴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沈流从与文世景,强忍着心底的痛苦,他憋泪辛苦,可是他还不想哭。手指弯曲被牙咬着,心很痛,不知道是剜开见了血的痛,还是因为失去了整颗心而痛。
还是在一个清晨,薄雾浓浓的清晨。洛市因白湖上升起的雾被风吹而笼罩着,一片朦胧,为某些失去而惋惜着。
沈流从将手里的箱子提给穆亭晚,“文世景不是不来送你,只是他的病还没好全。”
穆亭晚略有些牵强的笑了,“没事,让穆叔叔帮帮忙就好了。他送不送都没关系,这是这一走,估计这辈子也见不着了。况且,我要见的人,也送不了我·····”
沈流从深吸一口气,他后退到线内,“平安。来日方长,日后有缘再续。”
穆亭晚挥着手,“平安。相见时,哪年哪月,望君平安。”
船随着波浪飘远,后来躺在床上的沈流从听说穆亭晚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生活过得还不错,只是身边永远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沈流从一直在想,如果魏旸铮没有死的话会怎么样?他们会一起在兰国当老师,还是做其他的事情。这些,沈流从已经无力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