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婉儿”
“嗯娘亲,说到哪儿了”
今日徐夫人进宫交代若婉一些孕期注意事项,谁知道聊着聊着若婉就已经迷糊着,头一点一点的。
“说到那位张娘子。”
几天前,赵祯口谕封张妼晗为清河郡君,赐居长春阁。若婉琢磨不透母亲对于张妼晗的态度,没贸然开口。
“我远远得看了一眼,是个有些任性的小姑娘。就怕以后那些大臣,弹劾你以宫女惑君主。”
徐母替若婉掖了掖被角儿,语气中满满的担心。她一个儿子自请边疆历练,家中只此一女,从小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也是衣食无忧。如今一入宫门,前朝后宫皆是规矩,她怎能不担心呢。
若婉摇摇头,扶着母亲的手下床,在屋里慢慢来回走。太医说她胎象太弱,让她适量走走。
“这些大臣啊,力求把官家和他身边的人,都变成一个圣人,他们自己尚不能摒除贪欲嗔痴,还这么要求别人”
“他们虽不该以圣人眼光看后宫,可后宫也不可用儿女情长看大臣。”
说道前朝后宫,徐母的语气便严肃起来。如今,她不奢望自己女儿在宫中能有多开心,不过是平安一生罢了。
“现在只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女孩。”
“娘亲也这么想!”
若婉摸上自己的腹部,神情逐渐柔和起来。三月怀胎,小腹已显,心中酸涩早已被初为人母的喜悦代替。
“你父亲说若为子,怕你以后更加艰难。”
中宫无子,这一胎若是男孩,便占了个长字,官家很可能当未来储君教养。大臣对于储君的母亲,要求只能更高。
“若为女,虽不能让她快乐一生。但至少,离了宫中,尚有三分自由。”
她自己已是笼中鸟,怎肯自己的孩子,再锁在深宫之中。
“出宫时间到了,我今日交待你的且仔细记着,养胎要紧,切勿多思 ”
“女儿省的。”
若婉屈膝行礼,徐母扶起女儿,摸了摸她的脸颊,眼眶有些湿润。若婉心中难过,但仍是勉强笑了笑,吩咐流云送母亲出宫。
流云去送安母出宫,若婉躺在美人塌上休息,她自有孕越发嗜睡,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经闭上了眼。
“徐娘子!”
若婉没睁眼,就知道是徽柔。她笑了笑,一把搂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小团子。
“小心些,再磕伤了。”
“爹爹说,徐娘子肚子里有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让徽柔把锁给他戴。”
小姑娘气鼓鼓的,眼睛都瞪成了一个葡萄。边说还边拉着若婉的袖子晃来晃去。
“放心吧,他不会跟你抢的。”
若婉捏了捏她的鼻子,伸手把徽柔抱到塌上,坐在自己身侧。呼,小公主重了不少啊。
“真的”
“真的。”
徽柔这才放心。小孩子毕竟好动,坐了没一会儿便开始不老实,若婉怕她磕着碰着,忙令宫女围着她。
“徐娘子,你宫里的香味不如以前好闻。”
以前她闲来无事,都是自己调香,如今有身孕,流云连让她看一眼都不行,如今燃的香,都是出自别人之手,味道自然与往日不同。
几日后,若婉同着苗娘子用午膳,便听见小黄门急急忙忙报了一声
“官家在福宁殿晕倒了。”
“什么!”
苗娘子看着那个小黄门,急忙忙站起往门外走。若婉心中震惊,但面上不显,放下了筷子,问道
“因何?”
“尚未知。”
“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苗娘子一手拎着徽柔,另一手拉着若婉把她拽起来,拒绝的话倒底无法说出口,便随着苗娘子一起前往福宁殿。
福宁殿。
皇后和张妼晗皆在,若婉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烦躁地按了按眼角。
天知道张妼晗为何能把“率性而为”四字发挥到极致,一个不开心就怼人。苗娘子和徽柔倒也还好,毕竟一个太温婉一个年龄太小还贼招人可爱。就是曹丹姝成了她活靶子。若婉平常又当心理辅导师,还得充当金牌调解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张妼晗性子掰过来些,官家出个事她又打回原形了。
“姐姐。”
看见若婉,张妼晗仿佛看见了靠山,撇撇嘴,眼睛一红就窜她跟前去了。若婉看看一脸无奈加烦躁的皇后,再看看在自己身边当鸵鸟的张妼晗,叹了口气。
要不你俩趁着我不在打一架吧,生死局那种,省得我天天心累。
小徽柔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一个是平常对她很好的娘娘,一个是平常不爱搭理她但有好吃的还能想到她的张娘子,两个人都对她很好,应该能和谐相处才对啊。就是如今她更担心爹爹的病情。小跑两步跑到娘娘身边,拽了拽她的裙摆。
“娘娘,爹爹怎么了?”
“爹爹只是累了,过两日就可与徽柔一起玩了。”
曹丹姝屈膝,摸了摸徽柔的脑袋。
“那你为何不让我见官家!”
见了若婉张妼晗瞬时有了底气,声音比刚才大了一倍。
我错了,你这是单方面挑衅皇后。若婉无奈望天。
“咳…官家病情需静养,咱们去反而吵到他,好的慢。”
她跟张妼晗相处许久,深知张妼晗就是个炮仗,得顺毛哄。
听了若婉的解释,张妼晗像是战败的公鸡搭笼着脑袋。
“早这样说我不就不吵了吗。”
至太医出来汇报问诊结果,皇后令各娘子回宫,由她照料赵祯。张妼晗刚想反驳,便被若婉拽着袖子带走了。
“姐姐你就不担心官家吗?”
想起官家,张妼晗又有些不平,同样都是官家的娘子,凭什么她们不能陪在官家身边。
我担心个鬼啊!若婉心里嘀咕道。自张妼晗入后宫,她和赵祯之间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虽然也不是无话不谈,也比如今相顾无言要好的多。若婉虽然也不用为天天猜赵祯心思费神,但着实经不起赵祯天天往仪凤阁跑。
“现在别吵到官家,让他静养。”
“可是我害怕。”
“害怕,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它不能改变任何事。”
若婉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路,有些失神。她从前害怕赵祯,如今却要与他朝夕相处,她曾经害怕没有自由,如今一生付与深宫。害怕啊,有什么用呢。
“我宫中新来了个宫女,叫许兰苕,是贾嬷嬷推举的。”
张妼晗看不得她这样的神情,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若婉果然随着她的话,去记忆中搜寻长春宫的新宫女。
“我记得她。”
若婉想到那个女孩,年纪比妼晗还大些,生的不错,可惜不会掩饰,那双眼睛透出满满的不甘人下的野心。
“那位贾嬷嬷,野心很大。”
“怎么说?”
“她选了一个相对优秀的宫女举荐到你宫中,会被谁看上的概率大些?”
“官家!”
张妼晗不傻,只是想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若婉一点透,她才明白过来,合着拿自己当跳板使呢。
“我还以为她……”
“你以为她是为你好”
若婉偏头看向旁边的姑娘,张妼晗气鼓鼓的,跟只仓鼠似的。
“其实若一个本分的姑娘,放在宫中也无妨,但那姑娘野心太大,她不会忠心你的。”
话点到即止,接下来该怎么办,全靠张妼晗自己的想法了。
“姐姐,我觉得您好像跟我想的不一样。”
“妼晗,没有谁是不自私的。”
若婉苦笑道。她曾经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