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杜有蘅和晏清素进宫拜见皇后，曹丹姝特地差人请若婉去坤宁殿。

“见过修仪。”

　　姐妹几个许久没见，礼没行完就笑做了一团。若婉一手扶着一人的胳膊，佯装生气道

　　“我看你们刚才也没跟娘娘那么客气，不想我来就直说。”

　　“瞧，小丫头进宫这么多年，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晏清素点点她的笔尖，拉着若婉上下打量。

　　“沉静了。”

　　如果说当年的若婉是一株桃花，明媚艳丽，而如今一身素服的若婉，像是一棵幽兰，淡然宁静。晏清素心中感叹，若是若婉没有嫁入宫中，是否会如当年一样，成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快来坐。”

　　晏清素拉着若婉入席，从旁服侍的宫人替她倒了杯果酒，然后退至一边。

徐若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不善饮酒。”

　　“两杯果酒而已，无碍的。”

　　“就是，我们难得进一次宫，难道还不值得你醉一回吗？”

　　若婉无法，一杯酒下肚，果酒酸甜醇香，再加上见到姐妹心情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曹丹姝“若婉当真是不善饮酒啊。”

　　坐在若婉对面的曹丹姝见她双颊微红，忍不住嘲笑了一番。若婉脑子已经有些迟钝，一只手撑着头听她们讲话。

　　姐妹几人闹了一会儿，杜有蘅宴清素掐着时间告辞。曹丹姝本想留若婉在殿里歇一会儿，若婉摆摆手，说到外边吹吹风也好。曹丹姝不放心她，令身边宫女同着流云一同送她回去。

镣子“徐娘子。”

　　仪凤阁门旁，镣子冲若婉行礼，挡住了她的路。若婉在路上吹了一会儿风，酒劲儿也散的差不多，见他脸有些红，跟喝了酒一般。喝了酒的明明是自己啊。

徐若婉“怎么了？”

　　若婉想绕过他进门，岂料镣子又往旁边走两步，拦住了她的路。

镣子“徽柔公主也很亲近娘子，娘子何不趁着有空去看看她”

　　好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若婉眨眨眼，镣子虽然低着头，但仍能看见他通红的脸。若婉怔怔地站了一会儿，低头笑了。

　　镣子偷眼打量她的神色，有些琢磨不透。官家今日心情不好，他便建议官家来仪凤阁走走，中途官家才想起之前从仪凤阁带走的书没带来，便令他回去取。谁料他走进宫门，便撞见了官家和张妼晗……

　　徐娘子大抵会很伤心吧。镣子这样想。他只是个內侍，但平日里徐娘子对他很和善，任何时候都笑盈盈的，好像他们不是一个內侍，而是一个与她有相同地位的朋友。不像之前的郭废后和杨美人，心情不好时火也会撒在他们內侍身上。他大抵是见不到这样的人伤心的。

徐若婉“多谢你。”

　　他听见若婉这么说。那双清澈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他，仿佛他想瞒住的一切东西在徐娘子的眼中都无所遁形。是啊，这么蹩脚的借口怎么能瞒住她呢？毕竟私下里，官家也亲口夸过徐娘子是极其聪慧的一个人。

徐若婉“回去别跟娘娘乱说。”

　　若婉偏过头，冲坤宁殿的宫女吩咐道。听到那宫女应答，她才转身往翔鸾阁方向走。

龙套“娘子……”

　　走了许久，流云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口，语气有些急切。

龙套“您就这么……”

徐若婉“好了。”

　　若婉摇摇头，示意她别在开口。

　　于她而言，官家有多少个娘子，宠幸谁，她并不关心。她只是担忧张妼晗，一个有些任性的女孩，是否真的准备好，去做官家的娘子。

　　翔鸾阁。

　　小徽柔性子好动，常常到处跑，若婉刚进了屋子就被抱住了大腿，低头看徽柔正笑着抬头看她，露出来浅浅的梨涡。

徐若婉“瞧，都跑出汗了。”

　　若婉掏出帕子俯身给她擦汗，然后展开手臂把她抱在怀里。苗心禾坐在一边绣东西，见她来忙令宫女倒茶。

苗心禾“徽柔刚刚还念叨你，我原本想请你来用午膳。但没想到你被娘娘叫去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徐若婉“兴许是在娘娘那喝了酒的原因吧。”

　　若婉摸了摸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不做他想。

徐若婉“这不是知道我们小徽柔想我了，就来看看。”

　　她坐在苗心禾身旁，让徽柔坐在她腿上，低头逗她。

　　因为常走动，苗心禾自然也认识她身边的人。

苗心禾“你身边还有一个姑娘，是叫张妼晗吧怎么没跟着”

　　提到张妼晗，若婉抱着小徽柔的手顿了顿，然后瞥了流云一眼，若无其事道

徐若婉“是啊，她近两日身体不好，我让她歇着呢。”

徽柔“徐娘子，锁……”

　　小徽柔冲脖项一伸手，那把玉锁就被拽了出来。

苗心禾“她呀，可喜欢这锁了，晚上睡觉都不让摘呢。”

徐若婉“这是小孩子带的，等将来我们徽柔长大了，再给你打一块好不好。”

苗心禾“你把好东西都给了徽柔，将来有了自己孩子可怎么办？”

徐若婉“当然是问我们苗娘子要回来啦！”

　　或许苗娘子当真有预言的能力。若婉估摸着时间，才从翔鸾阁出来。进了仪凤阁，只觉得脑子晕乎乎，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她以为是自己酒量太差，简单吩咐了流云两句，连张妼晗都无暇顾及，草草收拾一下便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赵祯的声音，还没睁开眼，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徐若婉“唔。”

　　她捂着嘴起身，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难受至极。

赵祯“若婉，怎么了？”

　　坐在床榻旁的赵祯被若婉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慌忙站起给她顺气。

赵祯“去请太医！”

　　流云递过水，若婉抿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徐若婉“官家先回吧，臣妾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没精力跟您讨论妼晗的事儿。”

赵祯“这是什么话！”

　　提到张妼晗，赵祯不禁有些羞愧。他今晚本不好意思来，是听镣子说若婉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才忍不住来看看。

　　太医急忙忙赶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赵祯呵止。

赵祯“先给徐娘子看看。”

龙套“是。”

　　太医走到床前，给若婉诊脉。

龙套“恭喜官家，娘子已经有了一月身孕。”

　　半响儿，太医冲官家开口。

龙套“但是徐娘子忧思过重，又饮了些酒，有些滑胎的迹象。等臣配几副保胎药。娘子切记平日里莫要多想。”

　　赵祯眼中的担忧逐听见有孕二字转为欣喜，但太医后面的话又令他皱了眉头。他挥手让太医等人退下，自己坐在床上，把若婉揽进怀里。

赵祯“我们有孩子了。”

　　若婉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愣神。她刚刚同皇后喝了酒，此刻却告诉她腹中有了一个小生命。那是她和赵祯的骨血。她谈不上难过，但也没有多少要为人母的喜悦也就罢了。

赵祯“今日……”

徐若婉“官家日后，要好好待妼晗。”

　　若婉截住他的话头，说道。

赵祯“你不生气”

　　在赵祯的注视下，若婉仍然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生气，若是赵祯每纳一个娘子她都要生气，恐怕早晚把自己气死。

　　赵祯看着怀里的女子，竟有些无言以对。他今日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若婉不哭不闹把事情带过，改日便可以把张妼晗纳入后宫。但他为什么心里并不不开心。像是吃了一个酸杏子，从嘴酸到了心底。

赵祯“你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走了出去。

　　若婉靠在床上，仍有些回不过神，连赵祯走了也没怎没注意，一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张妼晗“姐姐！”

　　张妼晗从门外小跑着进来，但看到若婉时，忽然想起今日的事，脸唰一下就红了，站在原地不肯过去。

徐若婉“来。”

若婉收回了思绪，冲她招手，张妼晗站在原地踌躇一会儿，才慢慢移到若婉面前。

张妼晗“姐姐，你打我吧，但是别不理我。”

徐若婉“我打你做什么。”

　　若婉拉她坐在床上，张妼晗仍然低着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张妼晗“姐姐不生气吗？”

徐若婉“为什么要生气。”

　　看着张妼晗疑惑的脸，若婉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或许张妼晗永远不能理解此刻若婉无所谓的心情，因为，她也爱官家啊。

徐若婉“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只是妼晗，你真的准备好，成为这后宫的一员了吗？”

　　张妼晗觉得鼻子有些酸。她以为若婉会生气，不理她，甚至厌恶她。但没想到，仍然在担心她。

张妼晗“我听说姐姐有身孕了，我要留在仪凤阁陪姐姐。”

　　若婉摇摇头，她握着张妼晗的手摸上自己的腹部，笑道：

徐若婉“多一个娘子疼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