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位自称“白小爷”的帮忙,门前的人很快就清空了。
每治好一个人,阿阮都要小心地检查一次,那位白小爷看着,也不做声,反倒是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欣赏。
城门之内,那位大人也一直陪着,他那身单薄的书生打扮有些难以抵御夜里的寒气,待到人都进城时,他嘴唇已经冻得乌青了。
门前那位瘦小的男人是最后一位病人。
白小爷收回妖气以后,那个男人先是向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对阿阮说道:“阮先生,之前多有得罪。”
说着竟是行了极大一礼,阿阮想去扶他,被秋言抢先一步扶起。
阿阮说道:“不必如此,你们想进城,我能理解。”
那男人摇了摇头:“理解是理解,不对就是不对。”
他又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进城门。
他们刚说完话,那位白小爷也走到阿阮身边,神色暧昧地冲阿阮笑了笑,十分不见外地扶住阿阮的另一只胳膊,说道:“走吧,咱们也进城吧。”
秋言对这位自来熟的妖十分警觉。
她还未说话,只听到阿阮似是十分惊讶的声音响起:“你……”
他一个字刚出来,那位白小爷赶紧“嘘”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等会回去再说。”白小爷冲他眨了眨眼睛。
待到三人都进了城,已经冷得发抖的书生终于下了那道关城门的令。
“大人辛苦了。”阿阮见了书生,主动说道。
秋言感觉这会儿阿然状态相较于之前要好很多,连气息都变得足了。
那位大人哆嗦着摆摆手:“明明是我不对,大半夜惊扰大夫您,十分过过过过过意不去。”
那位白小爷听他冷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忍不住扑哧一笑:“行啦行啦,你们谁也别跟谁客气了,都赶紧各回各家暖和暖和吧。”
那书生大人也是有脾气:“还还还还是要感谢的。多多多多谢白先生。”
“别别别别多谢啦,”白小爷学着他的样子说话,“赶紧走吧,我也得跟着阿阮师兄回去了。”
“你你你认识阮大夫?”书生忍不住问。
白小爷笑得开心:“当然认识。阮师兄嘛!”
他说完眨了眨眼睛,跟书生挥了挥手,便要扶着阿阮走。
阿阮和秋言向那位书生大人行了一礼,那位大人一回礼,便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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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言憋了一肚子疑问之前没说,终于回到了蝶隐踪。
川穹竟然还没睡,小小的胳膊撑着头在柜台等着,见到秋言赶紧跑过来:“小言儿,小阿阮,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位是?”
“我是他们朋友。姓白,白芷。”那位白小爷说道。
川穹见阿阮没否认,便点点头道:“你好,小白芷。”
“嘿,我说你这小孩儿,明明你才是最小的,怎么说话这么老道啊。”
川穹眯着眼睛笑了笑:“毕竟我要帮着打理蝶隐踪啊,靠我师父的话根本靠不住。”
白芷见他可爱,揉了揉他的头。
川穹本来就凌乱又柔软的头发被揉的更加散乱,他也不在意,哒哒哒跑到一个还燃着的炉子边上。
秋言才看到,这炉子上并不是平时大家煎药的腰锅,而是一只壶。
川穹顺路从柜台上摸过三个药碗,将壶里煮着的水倒了出来,粗催到:“都喝点都喝点,我在热水里加了些预防风寒的药材。”
阿阮笑了笑:“那多谢川穹了。”
秋言见阿阮将杯子移到黑纱之下,仰头喝了干净以后,才跟着也喝了。
她放下杯子的时候,看到白芷那杯也被喝得干干净净。
川穹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恩恩。这就对了。话说要不要给这位小白芷收拾个屋子。”
白芷挥挥手:“不劳烦了,我和小阿阮一起睡一起就行了。”
“这怎么行,毕竟是客人啊。”川穹瞪大了眼睛。
秋言也觉得这样过分自来熟十分不妥。
白芷却笑笑:“没事,我以前经常和你们小阿阮一起睡。”
他说着冲阿阮眨眨眼睛。
秋言看过去,阿阮仍是没拒绝,心下十分疑惑,但是又不好直说。
和川穹道了别,秋言欲扶起阿阮上楼,刚刚明明扶阿阮扶得很积极的白芷却在一边没动。
秋言的手刚碰到阿阮,就听阿阮说道:“言儿,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师兄你别勉强。”秋言听着阿阮的声音已经比之前虚弱的样子好多了,但是仍有些不放心。
“我不会在你面前逞强的,放心吧。”阿阮说道。
秋言跟着阿阮后面上楼,白芷跟着最后,阿阮眼上覆着黑布,面前有垂着白纱,秋言知道他能看到,但是其他人都以为他看不到,可现在阿阮这样一路向上,完全没有避开白芷的意思,秋言越发捉摸不透这两人。
终于到了阿阮房内,待秋言和白芷都进了屋子,阿阮袖风一起,只听“咣当”一声,门被带了上。
阿阮卸下自己的遮掩,秋言看到阿阮现在分明是恢复了人形。
“师兄,你好了?”她问道。
阿阮点点头:“还要多亏了这位白芷先生。”
他抬头看向白芷,话锋一转:“倒是不知道白芷先生是何来历,又为何而来?”
“为你而来咯!”白芷见二人怀疑他,也不生气。
“方才回来的路上,你一直给我输送妖力,我才得以恢复人形,只是不知道,白芷先生到底……”阿阮又打算问一遍,却被白芷打断。
“哎呀,什么先生不先生,我配不上配不上。我就是来报恩的。”白芷说道。
“报恩?我吗?我不记得曾见过你。”阿阮说道。
“你肯定见过我!”白芷言之凿凿。
阿阮回忆了半天,似乎没想起来。白芷气得一跺脚。
秋言眼睁睁看着屋里的白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有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大大的眼睛,长耳朵,一条后腿上的毛比另一条还短一些……
“是你!”秋言一下子回忆起来了。
眼前这只不就是被天麻捉回来,又被阿阮治好了的那只啃她草药筐的兔子吗!
阿阮也回忆了起来:“竟是你……可那日我救你时,你分明没有妖气,怎么……”
那兔子三瓣嘴动了动,似乎念了个咒,瞬间又变了回来。
“别提了,只能说你们那位天麻师弟运气好。你们知道他是从哪把我捡回去的吗?是伏虎岭!我本来生活在其他地方的,被伏虎岭那群坏人设了险境,既伤了腿,又失了妖力。不然那个草包天麻还能捉得住白小爷我?”白芷愤愤不平。
“那你怎么突然来了这里?”秋言不解。
“伏虎岭上的蛇妖启动了诅咒,半个妖族都知道。传到我这里的时候都七八天了!听说连演星殿那群人都知道了。”白芷道,“而且你们那位阮老先生,还是真有点灵,他几天前突然开始叨叨着说心神不宁,担心你们出事,我就跟他说我下山看看你们。”
“等等?你跟他说?师父知道你是妖?”秋言震惊了。
“知道啊,我恢复妖力的第一天他就猜到了。”白芷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那一日我试着化为人形,在厨房偷吃东西,被他看到了。不过你们这位师父真的厉害,知道我是妖也不生气,也不震惊,该给我吃给我吃,就好像我和个人没两样。以后我再也不啃他胡子了。”
阿阮笑了笑:“师父一直如此。”
“也是,估计啊,也就阮老先生这样的,才能将你养这么大。”白芷说道。
“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便是这样的处境,希望你回去的时候别告诉师父这里很危险。”阿阮说道。
“回去?我不回去了,你们这里现在只有阿阮是扛不住的,我刚刚决定了,留下来帮你们。”白芷有些自豪自己做的决定。
“那师父那边……”阿阮仍是放心不下。
“无事,我刚刚已经托人带口信给阮老先生了。”白芷有些得意。
“托人?”秋言刚刚并没有看到人。
白芷道:“是啦,你没注意,是我之前认识的,一只树妖,就是刚刚城外一群人躲着的那棵!”
秋言心道,希望阮老先生不要被突然开口说话的一课树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