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Joe疲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今天的戏他很满意，对Benedict和Tom的即兴发挥更满意，但他不能忽视这次的即兴发挥背后的动机。他苦恼地揉揉眉心。房门也正好在此时被敲响了。“谁？”他问。“Susan。”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完了，Joe知道对方为何而来，但他还是认命地去开了门。

Susan走进来。她穿得异常郑重，表情上写满了不苟言笑四个字。Joe心里咯噔一下。他大概猜到了Susan的来意。天呐就不能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吗？或者至少要等到拍完以后，只有一周半了就不能再等等……当然Joe也清楚作为制片的Susan来找他商讨此事是职责所在，这样也便于制片公司在发行时注意一下舆论风向的引导。只是Joe非常讨厌谈论与演员私事有关的话题，这也是他很心疼演员的一点——除了莫名其妙的大众都喜欢八卦之外，还要受制于各种各样的公关、宣传、制片，人人都知道些事情，人人都可以来掺一脚。

但是他仍然等待着Susan开口。

这部电影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他向非改编电影转型的重要一步。一个好的导演绝不能总倚仗着他人写的书来拍电影。因此哪怕他再不喜欢这些事，也不得不承认制片公司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这部电影好，毕竟他们已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Susan坐下来，开门见山：“我是为了我们的两位主演，Tom Hiddleston和Benedict Cumberbatch而来的。”“我知道。”Joe轻轻地点了下头。“我个人非常喜欢他们的表演，也看到了这部电影中的一些片段，这会是部很棒的电影。但是除此之外我需要明确一些事情，以免有别的事干扰到电影发行。”Susan的用词非常克制，公事公办。Joe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没有人提到这件事，我们也就不该开这个头。”“我听到片场传来的一些传言……谁都有眼睛不是吗。”Susan仿佛没听到Joe在说什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她在“关系”一词上咬得很重。“还能是什么呢？”Joe苦笑，“抱歉，我实在不愿意把那句话直接说出来。”“他们相爱了，是吗？”Susan的吐词仍然清晰。Joe安静了会儿，轻轻地摇晃手上的茶杯：“我觉得他们自己并不知道。或者说他们不想知道。”Susan皱了皱眉表示不解。Joe再一次摇摇头。“他们都不想知道而已。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Susan，你可以按照你的观点来为这部电影的宣传制定计划了，我不会干扰这一点。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一点余地给Tom和Benedict，好吗？关于他们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演员，也真心希望他们有机会……”Joe闭嘴不说了，Susan并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是在一起还是更好的前途。

这二者不可兼得。

她盯着Joe看了好一会儿，妥协了：“好的，那我去安排记者探班了。记得提醒他们探班那天要注意一下言行。”“你放心，Benedict比你想的还要保守。我发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会发生。”“希望如此。”Susan离开了，留下Joe一个人跌坐在椅子里。

第三天一整天都是Benedict的戏，没有什么Tom的戏份。Tom陪着记者在片场里转，给他们介绍摄影棚里面各种各样的布景都是用来拍什么场景的，也一一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当然了，这种问题里包含可恨的“这部电影的同性爱情尺度会达到什么级别”、“你怎么看待Nicholas和Jack的关系”、甚至还有该死的“你与Benedict Cumberbatch之间化学反应如何”）。他一边应付着这些让他听着都忍不住脸红一下的问题，一边想着等今天过了一定要去找Joe要来Benedict今天表演的样带看看。

Tom回到酒店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连上样带开始播放。他还没在屏幕上看过Benedict的脸呢。样带开始转动。他看见Nicholas孤身前往曼彻斯特，只带着隐约的哀伤和所有孤注一掷。Nicholas进了剧团，排练，与新的朋友交谈。但是他仍然无法彻底融入这个剧团的小圈子里。Tom坐在沙发上，意识到Benedict的神情无时不刻都透着一股刻在骨子里的哀伤，这份哀伤与Nicholas本来的阳光慢慢纠缠在一起，很难再分离。他再一次为Ben的表演所赞叹，同时感觉心脏都被那种慢慢渗透进温暖阳光笑容里的哀伤所握紧了。Nicholas笑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仍然是那么笑的，但是不一样了。Tom忍不住伸出手去，隔着虚空、时间和现实与电影的界限触摸Nicholas，不，是Ben。

此后每天Tom都会找Joe要Benedict表演的样带，然后偷偷在自己房间里看。他看到Nicholas站上舞台，看到观众为Nicholas癫狂，疯狂喊着Nicholas的名字，看到Nicholas接到电视剧和电影的邀约，看着Nicholas一步步远离最开始的那个公园。

Tom想起自己演的Jack。

这一段里的Jack仍然每天都去写生，除了有时候他会对着树发一会儿呆。Jack不可能不知道有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叫Nicholas，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有时Jack的同学会跟他开玩笑，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谈恋爱。“我谈恋爱啊，”他自顾自地笑起来，“而且一直在谈。”姑且算是一直在吧，毕竟Nick从来没说过要离开。虽然他也确实没有再联系过Jack。“和谁？”“Nick。”Jack笑了笑，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他没有说Nicholas，虽然明知道就算他说了也没人会想到是“那个”Nicholas。但是Jack仍然说的是Nick，仿佛世界上只有自己能这么喊那个人，如此亲密，亲密到几乎没有距离。他甚至有些庆幸Nicholas有一个不那么简单的名字，所以才能有一个昵称，仿佛恋人间某种暗语。

Jack一直在画Nicholas那天在树下睡着那一幕的画。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那一天他吻了Nicholas。他想要在Nicholas与他重新相见时把画交给他。

Jack不知道的Tom知道。他知道Ben演的Nicholas会在回到公寓前踟蹰，会在凌晨五点跑到附近的公园靠在某一颗树下，会与无数女性调情跳舞之后回到公寓疲惫的倒在沙发上流下泪来，会轻轻地用口型说“我累了”也不知道是给谁听，也会在恍然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纸上写满了Jack的名字。Nicholas甚至接了一部剧本有点烂的戏，只因为跟他对戏的演员名叫Jack。

但Tom知道Nicholas不会再回头了。

他开始心疼起Jack。因为唯一一个还在等的就是Jack，Nicholas是在怀念。

就像是缅怀某个逝去的人、某段逝去的时光和某次无疾而终的心动那般怀念。

注：①Joe在Susan敲门时觉得不对是因为一般来说制片人不会来到片场。如果制片人来到了现场或制片公司派的人来了，一般来说不是演员做错了什么事就是导演做错了什么事，这种情况下才会惊动制片。

②我在这里默认这个制片公司也将负责电影的宣传，实际不然。大片厂（比如五大）的确是自己负责制片和宣传，A24也是，但是许多独立电影或艺术电影制作公司往往不会负责宣传。他们只负责投资把电影拍出来，然后会有别的电影公司根据电影质量将某个地区的分销权买走，那么这部电影在该地区的宣传就由这个买走了分销权的公司负责。另外，分销权是买断式的，买走后原制片公司不会享受任何票房利润或者分红。这是买走分销权的电影公司的。

③关于电影公司干涉演员私事与私人感情一事想必新闻已经够多了。一般来说，对于某些“不该产生的感情”可能会影响电影发行的，制片方不光要控制舆论风向还往往要求演员签订保密协议，直到电影撤下院线以前不得将两人真实关系泄露出去。几乎所有演员都曾被保密协议困扰过，但不见得是感情原因。保密协议我个人觉得最不人道的一点就是这是根本不容违逆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一旦签了无论情况多么紧急演员有多需要对外公布这件事都不能说，否则就会被起诉，还会被业内隐形封杀。这根本就是霸王条款。

④在一起和前途不可兼得这件事大家可以自行猜测一下，这涉及后面的关键剧情，我不能剧透。

PS：啊电影内容终于开始虐了！电影的虐会在下一章达到顶峰并结束，然后下一章和下下一章会真人发糖，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