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日,屋外小鸟的脆声叫醒了我,床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白衣女子,我赶紧爬了起来,她转过身子,美目直勾勾的瞧我。
我想起来了,她是昨日化成花瓣飞走的那个姑娘,好像是叫…曲芷。
她不说话,一直瞧我,我还有些睡意,捂嘴打了个哈欠:“姑娘看我做甚?”
她低眉:“你可知凌尊,有神,一世都不得见一面,有魔,一世都畏惧,凡人笔下最厉害的神仙,恶人眼里最可怕的魔鬼?”
我蹙眉,她在讲故事吗:“所以他是神还是魔?”
“我不配得知。”曲芷站起身。
搞什么,神神叨叨的。
“凌尊呢?”我下床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
“凌尊出去了。”曲芷慢吞吞地说着。
“那你在等他回来吗?”我又问她。
“不,我在等神女。”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板板。
“神女是谁呀?她去哪里了?”我刨根问底。
“凤凰族最后一位神女,下凡历劫,迟迟没有回来。”
凤凰族…
“她叫什么名字?”我有些好奇,为何是最后一位神女呢?
“木山作旁,山有木兮木有枝。”她所问非所答。
和她在一起好生无聊,她不是站着就是坐着,不会有多余的动作,我去喂完小鸡,又见她坐着发呆:“你既无事,不如同我讲凤凰族的故事吧?”
我对上古神兽还是很好奇的,六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凶兽,有神兽,有呆板的染卿姑娘,还有捉摸不透的凌尊。
良久,曲芷倒了两杯茶,我听她娓娓道来:“凤凰族乃盘古开天劈地时第一大族,族长曾有幸为造世神身下坐骑,而后造世神仙逝,凤凰一族也尽数死去,只留凤凰族长公主和她的女儿,五万年前凤凰族长公主仙逝,只剩神女一人。”
神女…
“那神女,如今多大了?”
“神女三万年才化为人形,可心智尚且稚嫩,只说自己如孩童一般,不念过往;避免凤凰一族灭绝,凌尊便将她留在了梨若畔…”
我没听下去,一个人出了竹屋,在门前走来走去,盼来盼去,等着他回来。
可凌尊没等来,倒是等来一位红衣飘飘的女子。
她像仙女一样从天而落,竹叶为她作舞,清风贪恋她的美色,抚摸她的脸颊。
“是你?”悦耳的声音流入我的耳畔。
她好像见过我:“凌尊呢?”
我摇摇头,引的她蹙起秀眉:“你会不知?”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语气也变了好多。当我不知该如何答她时,曲芷从屋里走了出来:“梨若畔你不敢去,消息倒是灵通的很,竟寻凌尊不辞辛苦来了这里。”
“区区下人,也敢以下犯上?”她嘴角抽搐,美目发狠。
怎么感觉她二人像是有什么过节一样,说话都这么呛人。
“神界容不下你了吗,敢来这里撒野。”曲芷冷笑。
这话激怒了她,一挥袖飞来一缕红丝,险些伤到我,曲芷打了回去,把我拉在身后。
“不与你逞口舌之快,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凌尊!”女子说着就要朝竹屋里去。
曲芷又挡在门前:“凌尊不想见你。”
“他会见的,没有例外。”女子自满一笑,妖媚至极。
我心下突然凉了几分,眼下暗了几分,昨日的暧昧,我当了几分真。
“能让凌尊破例的只有羽婳,你洛宛央算什么东西?”
曲芷一语,我又眼前一亮,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为了气那女子而拿我当了靶子。
气氛紧张,剑拔弩张,果不其然,红衣女子被激怒,腾空跃起,在空中旋转,以叶为器,将锋利的竹叶汇在一起,仙术缠上竹叶,朝我们袭来。
曲芷将我推到一边,面对它们游刃有余,丝毫不恐惧,也不逊色。
我想帮曲芷,可根本轮不到我插手,只想在一旁拍手助威。
二人打的激烈,红衣女子趁曲芷不备用仙术变出一支幻蛊箭穿过片片竹叶欲射向她的脖颈。
我大惊,她仍旧没有察觉,于是变法费力打掉那支箭,变出一枚凤尾暗器抛向她。
女子急忙躲闪,落在了地上,又愤怒看向我,又一支幻蛊极快朝我而来;锋利的箭尖由远及近,刻在我的眸子里,近在咫尺,余光一道青法缠绕而来,卷着它掉在了地上。
我被曲芷拉了过去,竹林中又落下一青衣男子,墨发四扬,立在红衣女子身旁。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狗屁算命先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刚刚,是他救了我一命吗…
“帮理不帮亲?”曲芷冷嘲热讽。
“温竹?!”女子气急败坏。
“天帝找你许久,快随我回去。”他说罢攥住红衣女子皓腕,不经意瞟了我一眼,带着女子消失在竹林里,容不得她接话。
他竟不是凡人,难怪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像神仙。
“神界中人,不外如是。”曲芷一挥袖走进小院。
原来他二人是神界的神仙啊,难怪气质不凡,只是语气谈吐有些不招待见。
“曲芷姑娘不喜欢神界中人?”我小跑跟上她。
“当年凤凰一族被逼归顺神界不成,处处刁难,这笔账,时隔万年,都不能一笔勾销!”她气冲冲推开房门,又转过了身,遥望天际,快走几步化作了花瓣。
“你去哪?”我追不上,只得喊了一声。
人去楼空,曲芷也走了,竹屋里空荡荡的,找不到凌尊,再这样耗下去,即便拿不到血,我也不能继续在这里了。
等着等着就趴在竹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昏昏暗暗,黄昏时分,静悄悄的,一个人有些落寞。
去院子里看了看小鸡,又无聊的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被风轻拂。
傍晚,听到竹门推开的声音,接着瞳仁里走来一双由远及近的白靴,我一正上身,竟然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凌尊!
他出去就为了换件衣裳吗?可这白衣与昨夜那黑衣如此相似,像是只换了个颜色。
我气着站起身来,张口就朝他来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
这种感觉突然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略显讶异,又和我笑了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
他举起手里用小绳子捆绑着的小纸盒,大手抓过我的小手递给了我。
他一笑我瞬间就软了,邪魅和无邪之间流转,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子一步一行,一颦一笑都完美到无可挑剔,我想他一定是书中写的狐狸精,皮囊是自己画的,特意蛊惑苍生的罪人。
进了屋子,我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六块儿嫩白色的络奶糕!
他怎会知道我的喜食?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好久都没有吃到美味的络奶糕了,比起舅父给我的小糕点,我还是喜欢络奶糕!那口感,那滋味,简直是人间美味。
我迫不及待用手拿起吃了一个,嚼啊嚼,如同飘在云上泡在温泉里一般享受。
他在放着竹简的小桌前捣鼓了半天,我想叫他一起过来吃,可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刚刚有个漂亮的红衣女子在找你。”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似乎走了会儿神,绕过木桌朝我走来:“她说什么了?”
我有些失落,原来他这么在意那个女子啊:“她好像是神界的仙子,你去神界找找她,她好像迫不及待要见你。”我该怎么回答他,那女子多半在和曲芷言语对峙。
他坐了过来,坐在我身旁,“不过,她确实很漂亮,像神仙一样美。”她的脸像凌尊一样无可挑剔,极美的皮囊,我见犹怜。
“有你美吗?”他忽然问我。
我差点儿呛着,喝了口茶顺顺,侧身见他贴了过来:“我见过多少风景尤物,却只为一人留了下来,不是目光短浅,是入了眼。”
他温柔的对我一字一句的说着,我有些无措,忽然想起曲芷对我说过的话:凌尊,有神,一世都不得见一面…还有那算命的说,舅父都打不过他…
他看着年轻的很,舅父应该是他的长辈,即使舅父打不过他,但小辈也不该出手伤长辈。
“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冥界阴气、重的女…子,不能爱上神魔的。”我囫囵说了几句,连我自己都没听懂。
他听后闭了闭眼笑出了声,我歪头,这有什么可笑的。
随后他皱了皱眉:“羽婳嘴角沾了些残渣。”
我啊了一声,咽下嘴里的东西,动了动嘴想用手擦去。
毕竟被他看到说出来有些丢人。
我抬手,正巧被他抓住,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会儿,意料之外的竟靠近吻住了我的唇!
…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脸上,唇上,软软的,暧昧至极,他合眸,我眼睛瞪的老大。
随后他亲过我的嘴角,放肆的舔了舔,手也滑过我的脖子,痒痒的,落在我的胸前,我难以置信,急忙推开他。
我的耳朵很烫,他这算什么,竟然用嘴给我…
我恼羞成怒,他的手还放在那里:“它很热。”
我气急败坏,他一直盯着我胸前看,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向后一动身,我踢了他一脚,站起身跑出了屋外。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一个好色之人!
人模狗样,披着羊皮的狼,登徒子!
我使劲擦嘴,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染卿的脸…
简直闹心,糟糕透顶,左右为难,停滞不前!
我愤愤地又回到了竹屋。
他坐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瞧我,像知道我会回来一样,我的脸发烫,一气之下又幻出一把匕首指着他,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一刻也等不到了,今晚就做个了结。
我朝他刺了过去,竟刺了个空,他变没了,透过窗见他到了院内,翻窗落地,我和他打了起来。
他没有武器,只守不攻,我占优势,不停施法和挥动手里的小匕首要戳他。
可每当挨近他时,正好被他躲闪过,他也不用法,不回击,白衣翩翩,在我眼前不停变换、后退,随后他侧脸躲过我致命一击,借机抓住我的右胳膊,我迫不得已,半转身,就被他牢牢禁锢住,手被他死死抓着,紧的我生疼,匕首也在手里动弹不得。他另只手抱住我的腹,我背身靠在他怀里,想转转不过身,气煞我也!
我想再和他打,可是刚刚我使出了全力,如今气喘吁吁,而他则沉稳如初,给我的打击太大。
想来我和他的悬殊比天地的距离还要大,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变法伤我,若他想杀我,只需一招,我定会顷刻毙命的。
我惜命的很,身边有一个随时可以杀了我的男子,太危险了。
“累了?”他从后瞧我,我别过头不看他,怕他一个不高兴杀了我,我算是领教的透透的了。
他还抢过我手里的匕首,我吓的急忙转身,见他走进了屋。
我紧随其后,屋内没燃蜡烛,只是隐约看到他在自己手指头上割了一道,拿起桌上的小瓶子滴了进去,我有些激动,但听他道:“过来。”
他老是这样忽冷忽热的性情,我走了过去,他一下抓起我的手,用匕首在我的食指上落下轻轻一道血痕。
“嘶”,我疼的蹙眉,他也挤了我的一滴血进去,而后盖上了小瓶。
我疑惑,为何要用我的血,可没想到凌尊提起了我的指头,毫无征兆的放进了他嘴里!!
我感觉他吸了几口,我越发疼了,像要把我指头里的血吸干了一样,我急的直跺脚,硬是从他嘴里抽了出来。
再一看,刚刚那道小痕已然没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恢复的竟这样快,我不可置信的捂住小嘴。
他把小瓶子放在我手里:“豸麟是毒,要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他的血有毒我还姑且信那么几分,可是我的血怎么会有毒呢,真是天方夜谭。
“真的…有用吗?”我小心问他。
“应该吧。”他答:“她敢用就好。”
…
“公主…”
远远的就听到染卿的唤声,我大喜过望,急忙跑了出去,可是胸口忽而疼了一下,不由得转身,只见凌尊还站在屋子里,一袭白衣,像准备行走天涯的男子,孤独落寞,下一瞬风擦过,整个竹屋就和他消失在了竹林里。
“诶?!”四周是一根根细长的绿竹,在黑暗里幽绿,它不见了,他也不见了,我有些焦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感觉,如今他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揪的疼。
“公主?”
我闻声望去,两抹身影朝我奔来。
染卿一把抱住我,语气带些哭腔:“公主你去哪了,让我和寂寥好找!”
我拍了拍她的背,不由得心下疑惑,染卿和寂寥修为远在我之上,想找我还不简单,我有灵蝶,他们也一定有找人的宝贝,可是为什么…
难道这竹屋有结界不成。
能逃的过染卿和寂寥的眼睛,我百感交集。
“什么时辰了?”
“凡间子时刚过,公主,我们回去吧。”寂寥阴沉开口。
第三日的天还没有亮,头顶滴了一滴雨,我左右走了走,找不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