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一直在极乐宫里没有出来,染卿寂寥也没有向舅父提及凡间之事,我倍感欣慰。
躺在榻上摇了摇装血的小绿瓶,里面是我和凌尊的两滴血相融,不知能不能治好染卿的脸。
“有妖人闯入冥界!”
听到祈冥殿外大喊一声,我一骨碌爬起身子,要出去看个究竟;只见那些绿脸人在冥门前与若干面具人打作一团,染卿寂寥也去迎战,我有些慌,看热闹不嫌事大,被跑来的樱歌迟暮挡在前面。
“公主莫怕,妖界秽孽不堪一击。”樱歌安慰我。
“他们怎么会来?”我弱弱询问。
“妖界作恶多端,扰人间安宁,亦不放过冥界,这回可要让冥王好好治治他们。”迟暮说着就抽身跑去了极乐宫,远处的孟婆奶奶还不紧不慢的递汤,临危不惧。
没过一会儿舅父便跟着迟暮走了出来,眉头紧锁,怒意显现,他大手一挥,一群面具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门前忽的刮进一阵风来,吹的我睁不开眼,一阵骚乱过后,见上空飞进一人,凌驾众人之人,负手飘来,红衣鲜艳,旋身落在舅父眼前。
“楚殇大人,别来无恙。”男子妖娆一笑,风情万千。
这男子比竹林里见到的那个女神仙还妩媚,是也穿了一袭红衣裳,却是相配的很。
“夜辛。”舅父攥了攥拳头,与之四目相对。
原来他就是迟暮口中的妖王,夜辛。
“小小妖界,扰我冥界安宁!”樱歌欲冲向前,被染卿拉了回来。
夜辛低头一笑:“妖冥本就是一家,都是至阴的存在,何必分你我?”
“你来,所为何事?”舅父极力忍着怒意问他。
“对冥王来说只是微乎甚微的一件小事,夜辛只是,向冥王要一还未转世的魂魄。”
还未转世…
我不由得看向不远处投胎的死人,那里难不成有他想要的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
我吓了一跳,这声音诡异的发颤,人们纷纷别过头去,只见孟婆奶奶站了起来,笑的瘆人,脸上皱皱巴巴的纹堆在一起,像黑色的蛆挤在了一起,没有空隙。
夜辛又一闪身子去到孟婆身前,我以为他要伤害孟婆奶奶,但他下一刻作揖道:“孟婆是我一直敬重的长辈,晚辈有求于长辈,今日前来,只是想要回我妖界一女子的魂魄…”
“既是来到了这里,她的寿命便已终,六界秩序不可违,就算是你妖界主宰,也不能乱了规矩。”染卿愤懑。
“那若是…凌尊前来索要呢?”他忽然低眉顺目了起来,勾了勾嘴畔。
“另当别论。”舅父走上前,惹得夜辛恼怒收笑,我接话:“凌尊岂是你相提并论的?”
这家伙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何不灭灭他的威风。
此话果然起了作用,他又身子一动用妖术推开身边的染卿樱歌,与我近在咫尺。
“公主!”染卿摔了好远,还不忘我的安危。
夜辛好奇的打量我,目光诧异,从上至下,从左至右:“你…”
我不后退,即使再害怕,也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最后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胸前。
夜辛皱了眉,险些抬手搭上来,我忍不住,急忙后退数步:“你干嘛?!”要打就打,想要调戏,门都没有!
他越来越好奇,想要追着我过来,幸好舅父挡在我身前:“你闯冥界罪不至死,可你若伤我冥界公主,定让你灰飞烟灭。”
我热泪盈眶,舅父这样对我,让我何以为报。
“哦?这冥界,何时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公主呢?”公主二字咬的极重,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不曾移过半分目光。
“你还不走,是等着上奈何桥吗?”樱歌也在不远处冷嘲热讽。
夜辛自笑,良久后退一步,摆了摆手,对我道:“等我。”说完便转身出了冥门,带着众多面具人消失在冥界。
恢复平静后,舅父把寂寥叫去了极乐宫,我被樱歌送回了祈冥殿。
夜辛为何说那样的话,难道他还会回来找我,凌尊和夜辛都是对我的胸膛好奇,难道只是为了吃我豆腐吗…
百思不得其解。
“妖界比魔界还要蛮狠,是该治一治了。”樱歌留下话,便走出了宫门。
这不愉快的事根本没有影响我,在祈冥殿内走来走去想了半日,决定拿着小绿瓶去找染卿。
她在侧殿歇下了,在凡间折腾了不少,又被夜辛伤了几分,如今有迟暮她们守着,染卿也能睡个好觉了。
冥界的人,都是很虚弱的。
我来到榻前坐下,小心打开绿瓶子,手心有些冒汗,而后下定决心,将小瓶里的一滴血滴在染卿半边脸上。
如露珠般的小血滴瞬间就蔓延开来,变为一根根血丝爬满她的右脸,渗进她丑陋的疤痕里。我被这一幕深深的吸引住,从未见过一滴血竟能如此,忍不住想用手碰,可染卿猛的抽搐一下身子,大叫了起来:“啊…疼…好疼!!”
她死死闭着眼,像在睡梦中说着梦话,胳膊不停敲打自己的身子,右手抬起要碰自己的脸;我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其实我也害怕极了,万一凌尊他骗我,万一染卿被他害死,万一…
她的神情越来越痛苦,我有些于心不忍,那血丝越缠越多,她不停挣扎,最后睁开双眼,她的眼睛猩红的像魔鬼,一直身板坐了起来,难受的流眼泪。
“染卿…”我想帮她,可是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啊…!!”她仰天大叫,凄厉无比,像是进了鸳水的魂魄,我捂住双耳,闭住双眼。
待她没了声,我才缓缓睁开眼,定睛一看,她的伤疤,在一点点被新的皮肤包裹,血丝也融进了皮肤里,一层新的皮囊掩盖了之前结痂的伤痕,一个冰肌玉骨,楚楚动人的脸庞,映入眼帘。
染卿也察觉了什么,未穿鞋便跑了下去,我难以置信的捂住小嘴,手抖的厉害,喜悦、激动、兴奋之情,难以言喻。
“我的脸…”
她坐在铜镜前,我走了过去,在黄镜中看到她美丽的脸庞,竟比她还要高兴。
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左右看了看,我以为她会喜极而泣,却不料她先是惊慌,看着自己陌生的面孔,良久才露出些喜色:“为何…”
想来她顶着这张丑陋的脸庞生活许久,习以为常,如今未有准备,转瞬变美,也难掩疑虑。
“这究竟是为什么?”她问我。
这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如实回答:“下凡的时候我去找了凌尊,听迟暮说用凌尊的血可以医治你的脸,所以我就向他要了一滴血。”
我把小绿瓶递到她眼前,她听后眼睛瞪的老大,身子一颤,脸色发白,没等我询问,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
“染卿!”我急忙叫了樱歌迟暮来,将她抬上了榻,迟暮看了看,又撑了撑她的眼皮:“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染卿的脸…”樱歌讶异,迟暮反应过来也大叫一声,我又和她解释:“你不是说用凌尊的血可以治好她脸上的伤吗,所以我下凡去找凌尊要了一滴血,还以为真像你说的那是谣传,却不想这是真的!这下染卿可要高兴坏了!”
“什么?!”
她二人听后亦是惊恐万分,迟暮身子一软,被樱歌扶住,也差点晕倒。
她捂着胸口,站也站不住,症状和染卿一般无二。
“公主…是说,您…您不仅见到了凌…尊,还伤了他…取了他…一滴血…?!”樱歌不比寻常淡漠,嘴角抽个不停,质问一样看着我。
她们真奇怪,凌尊也是人啊,就一滴血而已有何大惊小怪:“是啊,不过我打不过他,是他自己割破自己把血滴到了血瓶里。”我没有把自己也贡献的一滴血讲给她们听,可能是他小肚鸡肠,觉得自己委屈,也要我和他一样。
“额…”迟暮差点吐血,我扶着她坐在了小凳上,樱歌也晃晃悠悠坐到榻边:“公主…与凌尊相识?”
“也不算吧,下凡第一次见他。”我不撒谎。
“若不是旧识,凌尊怎会屈尊到凡间见公主?竟也由着公主胡来…?”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见我还怎么成了屈尊了,我好歹也是公主,一界的公主啊,我屈尊见他还差不多:“你们可真奇怪,一滴血就能医治她的脸,如今皆大欢喜,有何不妥?”
此时染卿醒了,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我连忙扶着她靠在我肩头:“你可是高兴的晕过去了?”
“公主知道,那凌尊,是何许人也吗…”樱歌要哭了,染卿缓缓抬手施法打在自己脸上:“凌尊既能答应公主…想必…代价不浅,我不能让公主…失掉一切…”
她用指甲划在脸上:“我要将它取出来,还给凌尊。”
“你这是干什么!”我抓过她的手:“没有什么代价,左右不都是人吗,他怎么就让你们这样忌惮,我只不过是多陪了他几日而已,怎么就失掉一切了!”在凡间没有告诉染卿,是因为我想给她惊喜,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
“公主!”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