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胥听天君言语中提到“义女”二字,脸上一白,定了定神方才开口:“父君放心,我定会将素锦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待天君离开,她不无担心,“父君…是怪我一直没有子嗣吗?”
“你多虑了,兄弟三人只有我一人已成婚,宫中又无其他女眷,素锦自然要交与你我抚养。”央错宽慰着,乐胥面上却仍有愁苦之色:“你我成亲已三万年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孩子……”
“乐胥娘娘所忧之事,或许亲自去趟昆仑虚,就会有答案。”东华撂下此话,便飘然远去,留二人一头雾水,眼底俱是疑惑。
昆仑虚。
“大师兄。”司音闷闷地叫了一声,心不在焉对来人施了一礼。叠风介绍道:“大殿下,乐胥娘娘,这位便是我十七师弟。”
“嗯,我们曾在那次大战时见过。”央错踱着步走下座,细细打量着司音,像是想从他身上找出那么点嚣张跋扈的影子来,但眼前的少年神情恹恹,又着实不大像。
“司音上仙,天君受降表不久,大紫明宫起了宫变,大皇子离怨被流放,二皇子离镜登上了君座之位。继位当天,离镜就呈上了翼族圣物寒月芙蕖作贡品,天君也接受了。”
司音面无表情,声音也无甚起伏:“殿下的意思是,天族与翼族已情同手足,不许昆仑虚再去报仇了,对吗?”
央错颔首,面带笑意:“新任翼君已向天族称臣,为了这四海八荒的平稳,确实不宜再起冲突。作为墨渊上神最得意的弟子,司音上仙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吧。”
“司音原本不过是只野狐狸,在昆仑虚这两万年,师父也从未压制过我的天性。虚与委蛇,忍气吞声,从来就不是我的性情。”她寒着脸冷冷道。
“司音!我念在与你有过半日同袍之情,屡屡忍让,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冥顽不灵,”央错显然已动了怒,“莫非是想让我替墨渊教训教训徒弟吗?”
司音逆鳞也被激起,眼眶微红怒道:“我师父为保天族,用元神祭了东皇钟,还望您仔细掂量!若无其他事,司音告退!”
叠风叹了口气,上前赔礼道:“大殿下请放心,十七他最懂师父的心思,绝不会去寻仇。眼下他只是还未从心伤中解脱出来,才会出言顶撞,殿下千万莫要当真。”
司音心中痛怒,一路疾行,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墨渊房内。脚步声忽的变轻了,那沉睡身影映入眼帘的一刻,便熄灭了她所有怒火。
“师父……”她低低唤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只剩下无尽委屈。
司音坐在墨渊身边,拉起他的手,小声絮叨着今日之事。仿佛在这里,她再也不用强撑,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个少年模样的虚影,本也是默默守在旁边,此刻却突然一惊:何人动了金莲!
“阿音,我不能在昆仑虚陪你了,等我修成人形,便再不会记得这里的一切……”他伸手想去碰司音的脸颊,但身形已开始消散了。
“大师兄,金莲枯萎了!”云青捧着那一朵彻底枯萎了的莲花,急急赶来。叠风正送央错和乐胥走出正殿,闻言怔证看那莲花:“莫非,你也要随师父而去了吗……”
乐胥望着金莲,不知怎么有些出神。她缓缓走上前去,手指轻触花瓣,一瞬间,金莲散成一片金色光点,在空中飞舞片刻,便萦绕在她周身,渐渐散去。
“娘娘勿要惊慌,师父曾说过,此莲一直在等待它的主人,仅是暂居昆仑虚。今日娘娘来此,它先是枯萎,又化作金光消散,兴许,这主人便是您了。”
“为何会是我?”乐胥讶道,与央错对望,二人面上都是惊异之色。
叠风思忖片刻,道:“世间万物都有因缘。我虽不甚清楚,但师父养护这金莲也有十数万年之久,想必它早已通灵,如此也是一桩幸事。”
送走天宫二位,叠风心里仍是不放心,一念起,便信步去寻。“你果然在这儿。方才,我还真怕你一冲动跑去翼界呢。”
司音替墨渊理了理衣衫,垂眸轻声道:“这是师父用命换来的太平,我又怎会去寻仇……”
叠风点点头,“是啊,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又怎会不了解他……”他心下酸楚,却也有释然之意,“十七已经不是当年的十七,师父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眼前的墨渊,散着黑发躺在榻上,除了身体冰凉,却并未与往日有何不同。叠风出神望着,忽然奇道:“师父仙逝后已经这么多天,为何仙体没有一丝变化?莫非这洞中另有玄机?”
司音眼神有些慌乱,干咳一声:“许是父神庇佑吧……”叠风不置可否,皱了皱眉:“当初父神也归于混沌,仙体消散,师父这样……倒让我想起一个传闻,关于翼界的异宝,玉魂。”
司音本还有些心虚,听他这么一说却是松了口气,也好奇道:“玉魂?”“不错,典籍记载,这宝物若被逝去者含在口中,便可保仙身永不腐坏。”“当真?”她隐隐有些激动。
“应该不会错,”叠风一转念,连忙又道,“不过我们昆仑虚已与翼族势不两立……十七,你切莫起了硬抢的心思。”司音脑中百转千回,兀自想着心事,早已听不见他的话。
入夜。
司音瞒着师兄们偷偷下山,腾云来到了大紫明宫外。她仰头望着偌大宫门,神色复杂,指甲狠狠掐着手掌,半晌才稳下起伏的心绪。
“你要玉魂?”离镜面色一僵,眼眸深深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来寻仇的……”
司音跪着身,眼神直直盯着地面片刻,终于抬起头,“战事已了,如今天族与翼族已为同盟,司音不敢寻仇。只求殿下能顾念往日情谊,将玉魂借我一用。”
离镜目光沉了沉,声音飘忽试探道:“玉魂虽为宝物,但除了能保人仙体不腐,也没什么用处,上仙拿去,恐怕是为了墨渊上神吧?”“我自有我的用处。”司音面色平淡。
离镜沉默着,心中醋意翻涌,一股无名之火蓦地蹿了上来。“以我二人交情,本当借与上仙。奈何宫中一场大变,玉魂已消失一段日子了。”
“丢了?”司音大惊,一时有些恍惚。“连先王和王兄都不知所踪,何况一小小玉魂呢?”离镜说得有理有据,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