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慰

“今日这词会有些凄凉，不知你可能明白……”司音从怀中摸出前几日火麒麟刚送来的信，眯起眼看了看上面词句。

她醉得已有些恍惚，轻蔑地勾勾嘴角，便随手丢进了身旁燃起的火盆。一探衣袖，竟还有只离镜做的竹蟋蟀，司音哼了一声，听着竹子在火里燃烧的哔啵响声，摇摇晃晃地又举起酒壶。

不知过了多久，墨渊于闭关中突然睁开眼睛，他所处的玉虚洞离酒窖不远，而此刻，空气中竟夹杂着几丝烟火味。他眉头一紧，难道是十七……

念及此处，墨渊挥手撤去结界，疾步走出门外，远远却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正向山下而去。他仔细辨认，一个是当日在大紫明宫见到的离镜，另一个则是近日借住昆仑虚的玄女，心下了然。

走进酒窖，里面已是烟雾弥漫，司音倒在桌案旁昏睡着，身边火盆里的灰烬有些残余的火星，地上还七零八落地散着几个空酒壶。

墨渊施法驱散了烟雾，又熄了余火，在司音身旁坐下，轻咳了两声。

司音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抬起头，刚好对上墨渊深邃的星眸。“师父？”她满脸惊讶，转瞬就变成了欣喜，“你出关啦？”

墨渊点了点头，道:“下回别在酒窖生火，若为师来的晚些，半个昆仑虚都给你烧了。”

“我错了……”司音糯糯道。墨渊仔细看了看，见她脸颊上醉酒的红仍未褪去。“喝了这么多，要哭出来才好，”他温言道，“否则郁结进肺腑，就可惜我这些好酒了。”

司音闷闷地应了一声，往前凑了凑，顺势伏在了墨渊膝上，指尖拽着他的衣角，低声抽噎着。

墨渊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几乎是下意识之举，他自己都不禁微微一愣。

“师父…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关了呢……”司音带了点哭腔，不着边际地问着。

“你学仙法不专心就罢了，哭也如此三心二意。”墨渊莞尔，有些无奈。司音忽然坐起身来，看着墨渊嘟嘴道:“师父，我又不想哭了。”

墨渊一怔，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好，那便不哭了。”司音满脸担忧地拉起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查看，“师父，你的伤怎么样了？可有落下什么毛病吗？”

“无妨，还不需要你将自己炖了给我做补汤。”墨渊任由她扒拉着自己的手，声音愈发柔和。

“师父，原来那日，你都听到啦？”司音缩了缩脖子，眨眨眼睛，有些难为情。墨渊眉眼含笑，道:“一清二楚。”司音只觉得脸上发烫，慢慢低下头去，抿着唇也笑了。

“那离镜的双眼生的甚是明亮，可惜眼光却不佳。”墨渊淡淡道。“师父…你全知道了……”司音吓了一跳，蜷起身子，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知道什么？”墨渊却反问了一句，“我只见那与你颇像的女子，已随离镜回翼界去了。”

“走了？”司音大为惊讶，但垂眸思索片刻，又道，“走了也好。”

她抬起头，脸上阴霾已一扫而光，晃着墨渊的胳膊撒娇，“师父，我们不说那些不相干的人了，你给我讲一讲东皇钟吧。”

“东皇钟？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司音认真道:“我翻阅典籍的时候，见上面记载说，东皇钟是师父所造，是毁天灭地的神器，后来又听大师兄说，它如今在擎苍手里。可我不明白，为何一件神器会如此凶戾？”

“神器炼成是靠吸收天地灵气，所谓我造了那东皇钟，不过是使它成形的最后一步罢了。”

墨渊神情悠远，望了一眼窗外天穹，“东皇钟成于当年神魔大战前不久，那时魔族为祸苍生，天地间戾气过重，以致它的器魄有毁天灭地之威。”

司音恍然大悟，不由感叹:“如此凶险……那可有什么法子应对么？”

“东皇钟一旦被祭出，便会毁灭四海八荒一切生灵。如今的确是大患。”墨渊神色肃然，顿了顿道，“唯一阻止它的方法，是用一个强大的元神来生祭，才能重新将它锁住。”

“生祭……？”司音倒吸一口凉气，“…那之后呢？”墨渊声音沉了沉:“生祭者魂飞魄散，东皇钟平息怒火，天下太平。”她愣愣的听着，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司音平复了一会，理了理思绪又道：“师父，典籍上还说东皇钟还可以封印元神，是真的吗？”

“不错，但能使用封印之术的，只有上古神族。”墨渊回身，定定看向她。“也就是说，只有天族、凤族和九尾狐族……”她清亮的眸子闪了闪，若有所思。

司音跟在墨渊身后出了酒窖，发现叠风早已立在门外等候。

“师父，”叠风行了一礼，“灵宝天尊送来帖子，说是要开法会，想请您去。弟子知道，以往这种帖子师父都是直接回了的……”墨渊微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也是时候，让十七见见世面了。”他敛眸看向司音，“你收拾收拾，后日就动身。”“……是。”司音怔了怔，连忙应下。

待墨渊离开，叠风便苦口婆心道:“师父从不接这种乏味的帖子，此次定是看你郁郁寡欢，才想着带你出去散散心。”司音心里一惊，不经意间，暖意流遍了全身。

翼界。

离镜和玄女还未接近大紫明宫，就已经被离怨带来的翼兵围住。离怨策马上前，戏谑道:“二弟，别来无恙。”离镜冷冷盯着他，也不做无谓的反抗，任他把自己和玄女抓回了宫殿。

见离镜仍是一副不知所畏的样子，擎苍怒火中烧，一掌扇了过去。胭脂扑上来拉住他的臂膀苦劝:“二哥绝不会私通天族，求父君息怒！”擎苍用力甩开她，拔出长剑，一步步逼近倒在地上的离镜。

“你个逆子！本君自知对不住你生母，为一统翼界牺牲了她的性命。可本君何曾亏待过你！”

他额上青筋暴出，恶狠狠道，“任你花天酒地，流连凡间烟花柳巷，我可曾管束过你！……如今你居然敢抛弃翼界，和昆仑虚私通！你说，你该不该杀！”

离镜看着擎苍冷笑，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只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