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日。
仪凤阁。
眼瞧着赵徽柔眼巴巴地在赵祯送来的赏赐中寻找酿梅子的馋嘴样子,晏清杳很是忍俊不禁。
“怀吉到了。”是梁怀吉到了仪凤阁。
“怀吉来了,我这儿刚命绢儿她们捡出刚出锅的粽子,你和宗实一起吃点儿,也尝尝我的手艺。”晏清杳见到梁怀吉微微一笑,但又并未瞥见赵宗实的身影,问道,“怀吉,宗实没和你一起来吗?”
梁怀吉答道:“怀吉入宫,先去坤宁殿拜见了娘娘,正巧高姑娘也在,说有课上的事要问宣王,所以宣王留在坤宁殿为高姑娘解惑。”
晏清杳心中明白,什么课上的疑惑问曹丹姝不可解,高滔滔如此说,赵宗实又配合着,无非是两个人想要在一起说说话罢了。
高滔滔离宫归家几月,前日方归,便遇上了赵宗实与梁怀吉的事,昨日赵宗实和梁怀吉又是道歉谈心的,两人自是没时间好好叙旧,今日补上也是合理。
思及此,晏清杳也是无奈一笑,大约也只有高滔滔能让她的这个儿子有几分烟火气了吧?
“好,那你也坐下吃个粽子,喜欢什么口味的告诉我,我给你包上几个带回家。”晏清杳很是疼爱梁怀吉这个小辈。
“谢娘子厚爱。”梁怀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将手上的画卷递给织儿,说起正事,“前几日公主画的雀儿和花,我送去给崔先生看,崔先生指点改正了几处,让我转呈公主。”
晏清杳想着赵徽柔学画的一番周折也是不好意思:“徽柔这孩子因为喜欢鸟儿雀儿,便闹着官家说想要学花鸟,官家宠她,怕宫中的女官教不好,便劳了娘娘去请画院最好的画师崔先生教她,可因着男女大防,不好让徽柔与外男多接触,本来是说好了,让她哥哥代为传达,结果宗实太忙,实在没时间,那些内侍们官家瞧了,也没看上一个,也亏得是你为人机灵豁达,这才说定你,也是劳烦你了。”
梁怀吉恭敬答道:“因着官家和娘娘对公主的期许,小人竟能有机会听崔先生亲自讲解作画,这是官家和娘娘天大的抬举和恩典,是公主给小人带来是福气。”
晏清杳很是喜欢梁怀吉身上的不骄不躁,君子之风,笑道:“你这分明是自谦了,我听说崔先生本就有意要收你为徒,可见你天资极高,如今还要帮忙照看徽柔学画,才是劳烦了。”
“怀吉哥哥来教我画画了,快来快来,快没时间了。”赵徽柔听到了声音从内室奔来,拉着梁怀吉就要去内室。
晏清杳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徽柔是真喜欢怀吉。”
“梁家哥儿人品端方,又为公主解了围,公主愿意亲近些也是常事。”织儿应和着晏清杳的话。
“话虽如此,到底是男女有别……”晏清杳心中总是对女儿有着担忧,只是因为对梁怀吉的偏爱才会纵容着两人交往,此时此刻也只能安慰着自己了:“不过,怀吉与徽柔的年岁差了这么多,也无事。”
张妼晗端着煮好的粽子欢快地小跑进来了:“姐姐,新出锅的粽子,快来尝尝。”
晏清杳宠溺一笑:“好。”
内室。
“怀吉,你得帮我。”赵徽柔拉着梁怀吉到了桌边,可怜巴巴的说着。
梁怀吉见赵徽柔桌上的纸笔,心中有数:“公主今日若是必须抄书,那么画儿便可明日再画。小人正好回去,将崔先生所说所有默记一遍,整理成文,再转述给公主时也更清晰些。”
“怀吉,你不能走。”赵徽柔指着桌上欧阳修的字问,“你认识他吗?”
梁怀吉看了看那字,答道:“这字怀吉当然知道。欧阳学士是文坛领袖,诗文……”
赵徽柔打断了梁怀吉的话,很是委屈地撅起小嘴:“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不晓得他为何要写这么多爹爹特别喜欢的春帖子,更不晓得爹爹为何要让我全部背下来。”
梁怀吉恭谨答道:“这是官家对公主特别地疼爱,特别地期许。”
“你也这么说,往年端午,爹爹都会赏赐给我一些民间玩意儿,还会赏给我一满满碟子的酿梅子,今年说我大了。”
赵徽柔学着赵祯的语气道:“徽柔大了,总不能再赏果子蜜饯那样的小孩玩意儿,虽是女孩,也是皇家长女,必须得通诗书明道理。今日端午,就把欧阳学士的春帖子赏给徽柔,可以认真诵读,抄写。”
“爹爹说就算背不下来,也要抄写三遍,带去后苑才能玩耍。今日皇亲和近臣的内眷都被邀请来后苑游玩。我要抄写三遍,都要到正午了。”赵徽柔越说越是委屈,“还有哥哥,明明知道徽柔要抄书,他却只去找高姐姐玩,都不管我,说什么自己的功课要自己完成。哼,徽柔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大抵是卖惨完毕,赵徽柔开始说出了心中所想:“怀吉,我知道你的字最好了,我听见过爹爹和孃孃夸你,说你谁的字迹都能模仿出来,连爹爹一眼都看不出来,那连大才子欧阳学士那么了不起的字都能模仿出来,那拿我的字抄写几遍是不是特别容易?”
梁怀吉摇了摇头,赵徽柔直接撒娇:“哥哥,哥哥,求求你了,就帮我这一回吧。”说罢就直接把笔强塞到梁怀吉手中,还贴心地将纸铺好。
梁怀吉见状也是无奈,只好认命地替赵徽柔抄写起来。
“徽柔。”
在梁怀吉抄好的一瞬间,晏清杳便慢步进了内室,见状如何不知前因后果,但也不想拆穿,只道:“徽柔,该去后苑赴宴了。你哥哥和滔滔都在后苑了,我们可不能迟了。”
说罢又看向梁怀吉:“怀吉也一起吧。”
梁怀吉恭敬行礼:“今日是皇亲私宴,怀吉不敢。”
晏清杳温婉一笑:“是私宴不错,可要你去是官家娘娘吩咐的。再者,宗实也等着你呢,你要是不去,他会伤心的。”
听了晏清杳的这一番话,又思及挚友赵宗实,梁怀吉的最后一点心结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怀吉遵命。”
后苑。
“娘娘。”晏清杳行了一礼,又见曹丹姝面上难掩的两分焦急,问道,“官家还未到吗?”
曹丹姝答道:“官家与几位朝臣谈事,还未回福宁殿更衣。”
赵徽柔拉着晏清杳道:“姐姐,我要去福宁殿等爹爹。”
曹丹姝吩咐站在一旁的几位娘子:“你们随公主一起在福宁殿候着。”
“娘娘操劳了。”晏清杳见曹丹姝面面俱到,敬佩之余也有几分心疼。
曹丹姝轻拍了拍晏清杳的手:“席上众多皇亲内眷都已到了,你去帮我应酬一下。”
晏清杳知道这是曹丹姝对自己的信任,福了福身:“臣妾明白。”
“晏娘子。”晏清杳刚一进席上,魏国大长公主便主动打了招呼。
“大长公主。”晏清杳回了一礼,“多日不见,大长公主气色更好了。”
赵氏笑了笑:“我是都好的。”
“七妹。”来人正是八大王赵元俨,不过此时的他早就不是晏清杳记忆里那个可以气力十足地与刘娥呛声地壮年男子了,自杨莹莹逝后,岁月无情一词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赵氏见是兄长,回礼道:“八哥。”
赵元俨故作不经意般地瞄了晏清杳一眼,见她衣着光鲜,笑意盈盈,放下心来,继续与赵氏寒暄着家常。
晏清杳也是不愿讨人嫌,与其他人应酬一番后就安安静静地入了席等待赵祯的到来。
却说另一边,曹丹姝左等右等,总算是见到了赵祯的身影,吩咐道:“准备开宴。”
赵祯却是打断了曹丹姝的话:“且慢,开宴暂且延后。皇后,先让司宫令奉上宫籍名册。”
曹丹姝心中虽有疑惑,还是依言照做:“请司宫令来。”
赵祯见司宫令到了,又吩咐人取笔,而后接过名册,亲笔将李司饰的名字划掉,正色道:“自司饰李氏以下三十人,尽放出宫。”
宴上。
“皇姑母,您可知宴席延迟的情由?”赵允让的夫人任氏问出了许多人心头的疑问,“侄媳听闻是谏官进谏,劝官家裁减宫人,官家立刻便裁减了三十人,竟等她们离宫才可开宴。这……为何要这么急呢?”
赵氏笑着解释着其中缘由:“你当官家只是因为裁减宫人的一件小事而延迟这皇亲欢聚一堂的私宴?这被官家勒令立刻出宫的宫人,她妄图妖言诱惑官家不听谏官之言,这绝不止闲言碎语的多嘴,这就是进谗。”
赵氏环视了一周在场女眷,继续道:“那宫人挑拨官家不信谏臣,官家便立刻纳谏,延迟这盛宴,这是官家让所有的宫嫔内眷们警醒啊。宫中女子的言行是普天之下女子的榜样,榜样若有一分差池,到了宫墙之外,就成了十分,再到了民间乡野,就成了百分。”
听了赵氏这一番话,晏清杳心头有所触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她这几年,确实是错了吗?
但还容不得她再细想,赵祯与曹丹姝便到了,晏清杳也只能压下心中顾虑,与众人和乐融融,直至宴席的结束。
今日份重要事件:
想要刀了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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