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凤阁。
“清素，来，快坐。”晏清杳招呼着晏清素坐下，“今儿怎么想起进宫了？”
晏清素笑着答道：“原是若兰若竹念着公主，我也想着许久未进宫见过大姐姐了，便来了。”
晏清杳明白晏清素从不是喜欢放纵感情的人，这次却拿了两个孩子做理由，于是笑着看了一眼织儿，织儿领会到了晏清杳的意思，带着一众人下去了。
“怎么了？”晏清杳看向晏清素，心中有些疑惑。
晏清素垂下眼眸：“大姐姐可知道辽有意与咱们联姻？”
“朝政之事，我并不知。”晏清杳摇了摇头，但也不曾忽略掉晏清素的话，于是开口问道，“联姻？是他们要出嫁公主吗？还是……”
晏清素如实答道：“我也只是听着官人提了一嘴，说是辽主有意为其长子求娶福康公主。”
“徽柔？！”晏清杳一惊，竟是连手边的茶盏一不小心拂落到了地上。
“大姐姐！”晏清素忙起身走近晏清杳，“可伤着了？”
晏清杳摇了摇头，由晏清素扶着坐下：“我没事，方才，是我一时莽撞了。”
“清素。”晏清杳握住晏清素的手，“妹夫还说什么了吗？”
晏清素回握住晏清杳的手：“姐姐的心思我明白，可朝政之事官人也是不肯与我多说的，这次是我凑巧听到了一些。”
“不过，大姐姐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妨去问问官家。”晏清素试探着开口，“毕竟公主是姐姐的亲骨肉，想来官家也是会谅解的。”
晏清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清素，今日还是要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件事。”
晏清素温柔一笑：“姐姐客气了。”
福宁殿。
晏清杳刚一来到福宁殿，便得知赵祯召了怀吉在后院喂鱼，于是便依言来到了后院。
“晏娘子。”梁怀吉见到晏清杳行了一礼。
赵祯见到晏清杳也是难得的露出了笑意：“怎么今天想着过来了？”
晏清杳行了一礼：“从娘娘那儿新得了样吃食，是用手活的面，臣妾觉得新奇，便拿来给官家尝尝。”
“你们总是有新奇的点子，那朕就尝尝。”赵祯笑着应下，“怀吉也来尝尝吧。”
赵祯拉着晏清杳回到内室，浅尝了尝道：“果然不错。”
晏清杳给梁怀吉也递了一碗：“官家喜欢就好。”
“说起来，徽柔这孩子也喜欢得很。我便与她开玩笑，说她既然这么喜欢，来日就嫁到那边去好了。”晏清杳笑着将话题引到赵徽柔身上，“可她说，要是没有爹爹，孃孃和姐姐，她才不去。”
赵祯闻言面上也满是慈父之色：“徽柔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然而下一瞬赵祯手中的汤匙便一顿，看向晏清杳，“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见赵祯已经把话挑明，晏清杳也不再藏着掖着：“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说有人看上了我们的徽柔，我这才……”
“你难道觉得我会将徽柔远嫁？”赵祯打断了晏清杳的话，“徽柔是我的长女，是我要一辈子捧在掌心里宠的宝贝，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同意辽主的请求？”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见晏清杳垂下头，赵祯心中又不忍，只得看向梁怀吉：“怀吉，你立刻去见富弼，准备出使大辽，也只能让他亲自跑一趟了。见到辽主告诉他，辽宋早就结盟，如同兄弟，如今当与宋一体，不可再与元昊贸易。”
赵祯顿了顿，还是看了一眼垂眸肃立的晏清杳：“至于他们所说缔结婚姻，我却以为不妥。夫妻比兄弟朋友更易生嫌隙，我以为婚姻之契不如财物之助更加简单利索，皆大欢喜。”
“是。”梁怀吉本就在赵祯的语气变得不太好的时候就觉得难挨，如今赵祯金口玉言，他自然乐于借此离开，可是又怕赵祯的怒气会发在晏清杳身上，故而看了晏清杳一眼，可赵祯与晏清杳夫妻间的事，梁怀吉自认插不进去什么，只得行了一礼退下了。
“如此，你可满意了？”赵祯背过身去，不愿意去看晏清杳，寒意袭满心底，熟悉的痛感也从脑仁处开始蔓延开来，“杳杳，你是觉得我会舍得徽柔？我会卖了我的女儿？”
“你知道，徽柔是我们的长女，她不像宗实，将来要承担祖宗基业，我只想好好护着她，让她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赵祯越说越是失望，但还是不忍再对晏清杳苛责，“罢了，你也是一片慈母心肠。”
“官家，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晏清杳听见赵祯的话也是难过，所以才开口解释，但还是被赵祯打断了。
“我知道，我也没说怪你。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懋安睡醒了还要找你。”赵祯觉得头痛欲裂，但又不想在晏清杳面前显现出来，让她担心，故而只是一味打发着晏清杳。
可这样一副样子在晏清杳看来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晏清杳只觉得赵祯是嫌弃自己烦了，连个解释都不愿意听，才会急于打发自己。
但此时此刻，显然理亏的一方是晏清杳，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福了福身：“是。”
待出了福宁殿，织儿便迎了上来：“娘子，我们回去吗？”
“不急。”晏清杳轻摇了摇头，无意间瞥向不远处，见一个宫人正往福宁殿来，“这是？”
织儿看了那官人的长相，答道：“是李娘子身边的人，叫九畹的，想来是给官家送吃食的吧。”
“是她啊。”晏清杳点了点头，神情更加落寞几分，“织儿，我们去后苑走走吧。”
织儿见晏清杳不开心，暗恼自己的失言，但眼下也只能应下晏清杳的话：“是。”
福宁殿。
“官家。”张茂则替赵祯添了一碗茶，“可是身子不适吗？”
一阵如鼠蚁钻心的疼痛过后，赵祯揉了揉头，答道：“无事，老毛病了。”
“官家日理万机，应该当心身子。”张茂则看了看赵祯的脸色，关心道，“臣还是请方太医来看看吧。”
赵祯摇了摇头：“不必，朕的头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太医来了也诊不出什么来。朕忍忍也就是了。”
“方太医没有法子，可其他太医若是有什么好方子，也可减轻官家的苦痛。”张茂则也是担忧赵祯的身体，“不若臣再请几位太医来为官家诊治。”
“方太医是太医院的院正，打从先帝时便一直服侍着，后来大娘娘，小娘娘也都由他诊过脉，他是医术最高明的，要是他都诊不出，旁人也是不行的。”赵祯说服着张茂则，“况且，之前在鸣凤阁犯了病，给如锦诊脉的冯太医也没诊出什么。”
赵祯顿了顿，而后又道：“再说，朕这儿要是大张旗鼓地请脉，只怕又要闹得人人皆知。前朝，后宫……贤妃只怕也不放心……”
“懋安总是生病，徽柔也正是调皮的年纪，宗实虽然稳重，可这孩子像他娘，心思太重，想得也多，她也少不了要操心。”
赵祯叹了口气：“几个孩子已经够她忙得了，朕的事就不要给她添乱了。”
“臣听官家的。”张茂则不是没有敏锐地注意到赵祯对晏清杳的称呼，只是他明白，赵祯与晏清杳之前的心结不浅，想要解开一时也难，所以才装聋作哑罢了。
赵祯低下了头，看向张茂则还未来得及撤下的空碗，心中一阵异样闪过：“茂则，你去给朕查查，她是如何知道的？”
张茂则疑惑的问道：“官家是说辽有意联姻之事？官家不是怕晏娘子担心，未曾说过吗？”
赵祯点了点头，几个女儿里，他最疼的就是徽柔这个头生的女儿，让徽柔和亲，他怎么舍得？
之所以没有和晏清杳提，也是怕她多心忧思，谁知自己的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晏清杳旁敲侧击地试探，他如何不恼？
可在他恼火晏清杳不信任自己的同时，一个疑惑悄然升起，是什么时候前朝的事会这般快的传入晏清杳的耳中？
思及此，赵祯正色道：“朝堂大事，便是朕，也是富弼提了，方才知晓，她深处后宫，消息竟也知道的这般快吗？”
尚且不论祖制，张茂则心知后宫干政是赵祯心头的一片逆鳞，曾经刘娥的垂帘听政，到底是给赵祯心里留下了一个死结。
于赵祯而言，他可以主动与晏清杳说起政事，可若是晏清杳想要主动干涉他的决定，那是万万不行的，故而张茂则应下道：“臣明白。”
“官家，李娘子派人送吃食来了。”是镣子进来禀道。
赵祯挥了挥手示意张茂则离去查证，答了镣子的话：“让送进来吧。”
“官家万福。”九畹恭敬行了一礼。
赵祯淡淡开口，问着跪在堂下之人：“今日娘子和皇子都好吗？”
九畹恭敬答道：“回官家，一切都好。娘子感激官家关心，派奴来送一碗娘子亲手做的薏米羹来给官家。”
“朕正想着她的手艺呢。”赵祯示意镣子接过，笑着吃了一口，只觉连日来的疲乏瞬间一扫而空，头痛也减轻了许多，一时间不由得心情变好，思及表妹幼子，赵祯心头一软，“告诉你们娘子，朕今晚去鸣凤阁陪她。”
九畹满意一笑：“奴定当转告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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