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安静的诡异,众人都在等待着刘娥的回复。
“既如此,就去吧。”都听了楚衍此话,刘娥心中怎会还不明了这是杨氏与晏清杳联手演的一出戏,却也并不拆穿,替二人圆了场。
“臣告退。”皇城禁中,本就不是外臣应留之地,楚衍见已完成任务,就告退了。
“既然仪凤阁有邪祟,官家也不便在此久留,先回福宁殿吧。”刘娥警告的看了一眼杨氏而后道。
“大娘娘。”赵祯眼见晏清杳变成这个样子,哪里放心的下,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刘娥的话,却被一旁的太妃杨氏拽住了胳膊,故而只得停住了。
杨氏知道刘娥早已明白事情真相,如今刘娥肯帮着自己圆场已是不易,哪里还敢再忤逆刘娥,于是道:“娘娘说的是,有我照顾杳儿就是了,官家还是先回福宁殿吧。”
“嗯,你是个妥帖的人,官家的子嗣交给你吾放心。”刘娥的话中意有所指。
“官家。”刘娥行了两步,见赵祯久久不离去,出言提示。
赵祯虽不情愿,但见杨氏也暗示自己离去,只得跟上了刘娥的脚步,皇后郭氏与众位娘子也是跟着离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我陪着娘子。”杨氏打发了守在仪凤阁里侍奉的宫人,众人应声离去不提。
“翠茗,把这个给那个提举司天监,就说今日有劳他了。”杨氏见已无人,从腰间拿出一个塞的鼓鼓的香囊递给了翠茗。
“姨母。”内室里传来晏清杳微弱的沙哑声。
杨氏忙倒了一杯白水,递进帐子里的晏清杳手中,见她神色黯然,以为她是不喜这杯白水,于是道:“有孕之人不宜饮茶,闹了这么久,这会子你也定是累了,只是我吩咐纤儿他们熬的汤还没好,你就先喝点白水凑合凑合吧。”
晏清杳喊闹了许久,早已是嗓子里冒烟了,忙大口大口的饮尽杯中的白水,方道:“姨母,我说的不是这个。”
“是六哥儿?”杨氏一下子就戳中了晏清杳的心思。
晏清杳点了点头:“姨母,这样瞒着官家,我看他因为我那么担心的样子,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所以,你想告诉六哥儿真相?”杨氏再次戳中了晏清杳的心思,“你觉得那样六哥儿就会安心了?”杨氏轻笑一声,“我告诉你,六哥只会更加担心,而且他还会生气,你可信?”
“姨母……”晏清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杨氏的话。
“杳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六哥儿是谁啊,他是大宋的官家,若是他知道了咱们是故意为之,他会怎么想?他只会认为你瞧不起他,认为他身为堂堂大宋官家,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他会更加的自责。所以,杳儿你现在还要告诉六哥儿真相吗?”
面对杨氏的这一番话,晏清杳不得不承认,她被杨氏说服了,于是点了点头:“我听姨母的。”
杨氏笑着点了点头:“至亲至疏夫妻,前朝的才女李冶的这句诗中蕴含的哲理,杳儿还要细细体会才是啊。”
只是二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次善意的欺瞒日后却成了赵祯与晏清杳间关系彻底破裂的开端,横在两人间的裂痕因此越发大了,当然此是后话不提。
大相国寺是四大国寺之一,除了来往的官眷别无闲杂人等,故而也算幽静。这已是晏清杳出宫的第十天了,宫里并没有大肆宣扬,连中秋家宴晏清杳未曾出席,刘娥都只是称晏清杳在仪凤阁养胎罢了。
“杳儿。”是太妃杨氏来了。
晏清杳放下手中的经书,想要起身却被杨氏按着坐下了:“你身子重了,再说又不是在宫里,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
晏清杳接过杨氏手中熬好的安胎药,一饮而尽,又拿了一块蜜饯解解嘴里的苦。
“在读经书吗?”杨氏看着被晏清杳放在桌上的经书问。
晏清杳点了点头:“从前还不觉得,现在整日里待在这大相国寺,闲来无事,翻翻经书,心里竟是难得的宁静了起来。”
杨氏笑道:“你喜欢就好。”说罢又摸了摸晏清杳已经显怀的小腹,掐指算了算,“眼下你也满了四个月了,等咱们回宫你也就将近六个月的身子了,一切都安稳了,那时候啊就只等瓜熟蒂落了。”
“嘣嘣嘣”灯花爆的声音让晏清杳心中莫名一慌。
“看样子是有喜事了。”杨氏见状笑道,却见晏清杳抚着小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杳儿?”
晏清杳暗道自己又多疑多思了,不过就是灯花爆了而已,于是道:“没什么,姨母,我有些累了。”
杨氏道:“好,你休息吧。”说罢就吩咐了纤儿服侍着晏清杳歇下不提。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晏清杳被这嘈杂的吵闹声惊醒了。
“怎么了?”晏清杳问道。
“杳儿,没事,我问了,说就是几个烛台倒了,我已经派几个内侍去救火了,想来一会儿就没事了。”是太妃杨氏第一时间赶到了晏清杳所居的厢房。
“好。”然而晏清杳的话音还没落,便听到了刀入血肉的声音以及更加尖利的叫喊声:“杀人了!杀人了!”
杨氏厉声道:“吩咐人,守住门,若是有人硬闯格杀勿论,你们记住,贼人要是伤了娘子和官家的子嗣,你们的人头都要落地,记住了吗!”
“是!”众人是难得的团结一心。
“杳儿,你还是先更衣吧,若有不测,也好想办法。”杨氏劝道。
晏清杳点了点头,由着纤儿服侍着更衣,也挽好了发髻。
“娘子,不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涌出好多贼人,大门就要守不住了。”翠茗从前面打听了消息。
“是我大意了。”杨氏叹了一口气,也是焦急:“这可怎么好?”
“姨母,他们摆明是冲着我来的,您带着翠茗姑姑先走吧。”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出声的晏清杳道。
“杳儿,你说什么呢?姨母怎么可能丢下你苟且偷生呢?要生要死,咱们姨甥俩一起。”杨氏坚定道。
晏清杳开口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了外面的杂乱声更甚,似是两拨人打斗的声音,不一会儿则是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并低声唤道:“莹莹。”
杨氏闻言身子一顿,随后了然于心门外之人是谁,于是冷冷道:“翠茗,开门吧。”
“娘子!”翠茗很是惊讶,却还是依着杨氏的吩咐开了门。
虽是深夜,但凭借着明亮的月光,晏清杳还是迅速判断出了门外满身血污之人——正是八大王赵元俨!
晏清杳并不知道杨氏的闺名,可是依着自己娘亲的名讳菁菁二字再搭上姨母提起八大王赵元俨之时不正常的言行举止,几乎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晏清杳的心中形成了。
“八大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杨氏的话中嘲讽之意颇浓。
赵元俨看了一眼晏清杳:“马车已备好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晏娘子还是先上车吧。”
杨氏点了点头:“杳儿,让翠茗纤儿陪着你先去,姨母随后就来。”
晏清杳也明白此刻赵元俨是想与杨氏单独说话,于是会意的点了点头:“好。”
“现下可以说了吧?”杨氏看见晏清杳离去道。
“莹……杨太妃,本王是听闻宫中走水了,大相国寺又有了贼人,这才专程赶来的。”赵元俨见杨氏冷淡的神情,再则也怕隔墙有耳,纵不情愿,终是喊了杨氏太妃——这个令他苦涩一生的称呼。
“宫中走水了!”杨氏一惊,随后又是冷冷一笑,“哦?那为何八大王不带人去解救官家,反倒来了这大相国寺,而且八大王来得倒是真及时,恰巧就是解决了那些贼人。”
“你以为是我要害你?”赵元俨从杨氏的话中提取出了最有用的消息。
杨氏其实也明白赵元俨虽然不喜刘娥,但也不会害赵祯的娘子与子嗣,再者自己也在这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加害自己的,于是道:“我没这么说,只是这时间不免太巧合了些。”
“外面的人是代北之人。”赵元俨拿出从贼人身上翻出的腰牌,交待了贼人的身份。
“是皇后?”然而杨氏刚刚说完就否决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不,不是她,一则皇后没有这个胆量,二则宫中走水,皇后现在是自顾不暇。可若不是她,又有谁想要害杳儿又嫁祸于皇后?”
“或许主谋不是皇后,是她家族之人也未可知。”赵元俨推测道。
杨氏揉了揉头:“这次的水搅得可是够深的。”
“你放心,无论是谁,想要害你,我必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赵元俨信誓旦旦道。
杨氏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劳八大王费心,你只把我和杳儿送去晏府即可。”
赵元俨一愣,随即也明白杨氏所说的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于是侧身让开地方容杨氏过去。
“姨母。”杨氏刚一上马车晏清杳就拽住杨氏的衣袖。
“宫中走水了。”杨氏知道晏清杳聪慧,既然瞒不下去,所幸也就和盘托出了。
“宫中也走水了?那阿……官家他?”因着这种种的巧合,晏清杳也不免是想得多了些。
“具体的情况姨母也不清楚,咱们先去晏府,你爹爹肯定比我们清楚得多。”杨氏握住晏清杳的手安抚道。
晏清杳此刻也是了无头绪,只得应了杨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