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八月,晏清杳也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了,胎象稳固,又听了太医的嘱托不能总是躺着,这才到御花园走走散散心。
“娘子,您看这桂花开的多喜气。”织儿指着一旁的桂花树道。
晏清杳闻言打趣道:“纤儿你看,咱们织儿只怕是想吃桂花糕了吧,盯着那桂花眼睛都要放光了。”
纤儿也是配合晏清杳:“娘子说的是。”
织儿面上一红:“娘子惯会欺负我。”
正在几人谈笑之时,突然从旁边的假山后面闪出了一个人,衣衫不整,头发乱乱的遮住了脸,冲着晏清杳的方向就是冲了过来。
晏清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懵,待到反应过来那人已是闪到了晏清杳身前不过两米的位置,纤儿则是挡在了晏清杳身前喊道:“织儿,快扶娘子回去。”
织儿也是反应过来,忙扶着晏清杳往后退了几步,晏清杳却从这个间隙看出了纤儿所挡之人——是孙氏!
当年晏清杳失子,刘娥护着郭氏,可是不能没人承担罪名,而当时对晏清杳冷嘲热讽,激起郭氏怒气的就是这个孙氏,事后郭氏仅被禁足坤宁殿,孙氏却是被废掉名号,禁足于荒凉偏僻的宁幽阁。此刻出现在此处,还是这副样子的确是令人吃惊。
“是你!是你害我成了这个样子!”孙氏已是发狂,即使有着纤儿阻拦,仍是拼命的往晏清杳这边撞,纤儿被孙氏的大力一撞撞到了一旁,织儿连忙挡在晏清杳身前并大声呼喊:“来人哪!”
因着当年正是因为郭氏的一推,晏清杳撞在了桌角才会小产,所以晏清杳心中此刻很是害怕,生怕重蹈覆辙。好在左右的内侍宫人赶来的很快,按住了郭氏,这一场闹剧才算是结束。
垂拱殿。赵祯总觉心神不宁,又见一个小内侍突然往张茂则这里跑来耳语一阵,张茂则脸色一变,心中更是疑惑。
张茂则得知是晏清杳出了事,哪里还敢耽搁,忙到赵祯身旁禀了。
赵祯听到晏清杳被孙氏冲撞了,很是震惊,竟是站起身来:“什么?”
正在禀奏的吕夷简见状则是停了下来望着赵祯,赵祯也是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坐了下来。
“官家,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刘娥也是从任守忠那里得到了消息,又见赵祯坐立难安的样子道。
赵祯虽也想赶到晏清杳身边,但理智上并不允许,近来许多朝臣都在上疏请求自己亲政之事,比当年范仲淹等人联名上疏更盛,赵祯也是很重视的,希望可以顺利从刘娥手中拿回朝政大权,故而几日来都不敢有半分疏忽朝政之心,此刻若是贸然离去,只怕众臣得知缘由心中难免臆测他们的官家轻忽朝政,晏清杳也会被人弹劾,刘娥那里更是可以顺理成章的驳回众臣的劄子了。
所以即使赵祯心中再急,此刻面上也只得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大娘娘多虑了,还是朝政要紧。”
刘娥如何不知赵祯心中所想,只是见他肯顾全大局心中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仪凤阁。赵祯一下朝连朝服都没换,就是急匆匆的赶往了仪凤阁。
“小娘娘,杳杳怎么样了?”刚一进内院,赵祯就看到了太妃杨氏。
杨氏拉住赵祯轻声道:“杳儿虽然保住了孩子,可是太医说受了很严重的惊吓,我也是哄了许久,这会子好容易才睡着了。”
“阿祯!”屋内突然的一声大喊瞬间转移了赵祯的注意力,赵祯忙大踏步的进了内室,杨氏则是满意一笑。
晏清杳已是满脸泪痕,一见赵祯就是扑进赵祯的怀抱,赵祯更是心疼,轻拍着晏清杳的背哄道:“杳杳,不怕,我在呢,我在呢。”
半响,晏清杳才抽抽噎噎道:“我刚才梦见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他还怨我,怨我没有保护好他。”
赵祯道:“没事的,我们的孩子还在,杳杳不怕,不怕。”
晏清杳突然握住赵祯的手惊慌道:“阿祯,你说是不是因为之前我没有护好我们的孩子,所以他现在怨我,想要带走我腹中的孩子做伴。”
赵祯安慰晏清杳道:“怎么可能呢?我们的孩子是最懂事的,他不会怨你的。”
晏清杳捂住头不停的反驳:“不,不是,他一定在怨我,他一定在怨我!”
“杳杳!杳杳!”任是赵祯再迟钝也是看出了晏清杳的异常,忙唤晏清杳的名字。
然而晏清杳却好像并没有听见赵祯的呼喊一样,整个人紧紧的蜷缩成一团,甚至还在不停的发抖。
“太医!快!”赵祯心中焦急,忙呼喊着太医进来。
太医行了一礼:“官家……”
“别管那些虚礼了,你快起来给杳杳看病要紧!”赵祯打断了太医的行礼。
“是!”那太医应了一声就要上前给晏清杳诊脉,“请娘子容臣诊脉。”
“官家,杳儿这是怎么了?”杨氏刚才也是随着太医一同进来了。
赵祯刚想要回答杨氏,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啊!你走开,走开!”赵祯向着声源望去,发现原来是晏清杳随着太医的接近大喊一声。
“杳杳,杳杳。”赵祯忙上前,企图安抚住晏清杳的情绪,晏清杳却只是自顾自的恐慌,并不在意赵祯的举动。
好在晏清杳并不排斥赵祯的接近,赵祯只好抱住晏清杳,将晏清杳的手递给太医,饶是如此,晏清杳还是在赵祯的怀里瑟瑟发抖。
太医把了脉,沉吟片刻道:“官家,晏娘子的脉象只是受到了惊吓。”
“什么叫做只是受了惊吓?那你倒是给朕解释一下她怎么会这样?”赵祯也是急了。
太医见赵祯动怒,忙跪在地上:“臣无能,官家恕罪。”
“这孩子的样子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杨氏的话提醒了赵祯。
赵祯问道:“那小娘娘的意思是?”
杨氏道:“若是冲撞了什么,太医在也是不顶用的,还得是提举司天监来看看。”
赵祯闻言马上吩咐张茂则道:“茂则,派人去请提举司天监。”
“官家,太妃,太后和皇后,诸位娘子到了仪凤阁了。”是杨氏身边的翠茗提醒道。
“那咱们先出去吧。”杨氏对赵祯道。
赵祯点了点头:“儿子听小娘娘的。”
“娘娘。”杨氏见了刘娥率先行了一礼。
“大娘娘。”赵祯也是行了一礼。
“官家万福,太妃万福。”众人道。
刘娥询问道:“吾听说晏氏受了惊吓,如今可无大碍了?”
杨氏答道:“娘娘,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有些不认人了。”
“不认人了?”刘娥闻言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个孙氏呢?”
杨氏道:“臣妾也是正奇怪这个事呢,孙氏本已被制服,却是莫名的失踪了。”
“失踪了?好端端的人在这么多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就没了?”刘娥更是深觉奇怪。
“大娘娘,官家,太妃。”任守忠行了一礼,欲言又止:“孙娘子臣已经找到了。”
“带上来!”赵祯道。
任守忠看了刘娥一眼,这才答道:“回官家,臣发现孙娘子的时候,孙娘子已经溺毙在水井中了。”
“好!好!好!这是有人存心了!吾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害官家的子嗣!”刘娥冷笑一声,倒底是位居上位多年,不免震慑住了众人。
“官家,大娘娘,提举司天监到了。”张茂则禀道。
“提举司天监?”刘娥疑道。
“娘娘,这是臣妾的主意,臣妾见杳儿害怕的紧,太医又诊断不出什么病症,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请了提举司天监。”杨氏解释道。
刘娥若有所思的看着杨氏,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内室传来了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赵祯心中担心,忙大踏步的走了进去,果见晏清杳将桌上的瓷器摔了地上,口中还不住的喊着:“蛇,有蛇。”
赵祯将晏清杳抱入怀中,晏清杳只是拽住赵祯的衣裳道:“官家,你看,有蛇。”
赵祯望着光滑的地砖很是疑惑:“蛇?哪里有蛇?”
“就在那里,好多好多。”晏清杳指着一边的墙角惊恐道。
刘娥见了晏清杳不似作伪的神情,也吩咐道:“让提举司天监进来。”
“臣楚衍参见太后,陛下。”来人是个年轻的少年郎君。
“起身看看晏娘子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刘娥道。
“臣遵旨。”楚衍应下,往内室望去,见纤儿等人早已垂下了帘子遮住了晏清杳,只能看见一个虚虚幻幻的人影。
“回太后,依常理来说妇人怀胎,寝阁之中当有胎神守护,以保顺利生产,然胎神最忌受惊,晏娘子却是受了惊吓,胎神受到了冲撞,不足以压制邪祟,这才出现了如此症状。”楚衍答道。
刘娥见楚衍推算几番,不似作伪,于是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楚衍道:“臣无能,若要想破除邪祟,恐唯有一法,就是让娘子去城外的大相国寺拜千手千眼观音七七四十九日,如此当可解此劫。”
“哦,是吗?”刘娥的一声冷哼在这寂静的内室闲的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