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宝慈殿。刘娥看向杨氏道：“今年六哥儿的生辰也过了，如今他也是不小了，先前是怕他年纪小不懂事，沉迷于女色，不理朝政才没安排娘子给他侍寝，现在也是时候该安排起来了。”

　　杨氏迎合刘娥的话道：“娘娘说的是，官家成人了，也该与皇后和娘子们为我大宋延绵子嗣了，当然，最主要的是姐姐也可以含饴弄孙了。”

　　刘娥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也这么想，不如就这个月安排起来，先让六哥儿与皇后圆房。”

　　杨氏心中也是明白规矩位份在宫中有多么重要，虽然心中惋惜晏清杳不能成为赵祯的第一个女人，但也只得应道：“是。”

　　福宁殿。赵祯望着前来刘娥派来提醒自己的内侍，心中更是不满，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劄子装作不知。

　　晏清杳也是如此，心里难受的紧，却也只能装作无事的样子，站立在一旁静静的替赵祯磨着墨。

　　“官家，任先生来了。”是外面的内侍提醒道。

　　赵祯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拂了任守忠的面子，道：“请任先生进来。”

　　任守忠道：“臣见过官家。”说罢又抬头望了一眼晏清杳道：“见过晏娘子。”

　　晏清杳微微颔首，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对着赵祯福了福身道：“臣妾告退。”

　　赵祯看着一脸落寞的晏清杳也是不忍心，可眼下也只得应道：“你去吧。”

　　待晏清杳离去，赵祯方故作不知，问任守忠：“任先生这时候来，是大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任守忠道：“官家，是娘娘派臣来请官家去坤宁殿就寝。”

　　赵祯皱皱眉头，明白这是刘娥要强制自己与郭氏圆房了，虽内心不愿，还是点头道：“朕知道了。”

　　然而却见任守忠一动不动，在一旁静候。

　　赵祯道：“任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任守忠道：“回官家，是娘娘要臣来请官家去坤宁殿就寝，官家未去，臣恐无法向娘娘交代。”

　　任是赵祯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满腔怒火，一把将手中的毛笔掷在地上。

　　任守忠跪在地上道：“官家恕罪，娘娘也是为了官家的子嗣着想。”

　　赵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茂则，咱们去坤宁殿。”

　　任守忠道：“官家圣明。”

　　坤宁殿。郭氏早就已经由着梳头娘子打扮好，此刻听了赵祯到了的消息忙迎了上去，挽住赵祯的胳膊道：“官家。”

　　赵祯默默的从郭氏怀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勉强微笑的应和了一句：“皇后今天格外光彩照人。”赵祯这话倒也不是骗人，的确，刘娥知道赵祯不喜郭氏，所以特意派人来给郭氏细细打扮，再说郭氏的样貌虽不是倾国倾城，也算是美丽端庄，不说话时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只可惜这话一出口就露了本性，也让赵祯更加不喜了。

　　郭氏没心没肺，此刻倒是半分也没察觉出来赵祯的不对劲，反而因为赵祯的夸奖很是欣喜：“真的吗？官家喜欢？这件衣裳是大娘娘给我挑的呢。”

　　赵祯不想看着郭氏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塌上。

　　郭氏也随即转过身，不想正与一旁奉茶的小宫人撞在一起，那小宫人被撞的眼冒金星，手中的茶碗飞了出去，滚烫的热水就这样浇在了郭氏的裙摆上。

　　郭氏被身边的宫人扶起来，怒斥道：“你这是找死吗？”

　　那小宫人年纪尚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跪下不停的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赵祯见郭氏张扬跋扈的样子，又见小宫人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郭氏便是有理也没了三分，于是拉住了郭氏道：“皇后，朕也乏了，让他们下去吧。”

　　郭氏以为赵祯的意思是要留宿，欣喜若狂，哪里还顾及什么小宫人，忙打发了众人，又亲自攀上赵祯的肩膀，欲解开赵祯的衣襟：“臣妾替官家更衣。”

　　赵祯则是一侧身，躲过郭氏，解释道：“朕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回福宁殿了。这时候不早了，皇后早些休息吧。”说罢就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徒留郭氏一人在原地伤心。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宝慈殿，刘娥对着佛像静跪，传出了阵阵诵经声；福宁殿，赵祯心中烦闷，灯光亮了一整夜；坤宁殿，郭氏又羞又气，摔了一批瓷器；而仪凤阁，则是半点都看不出反常，可只有这里的主人知道，这个漫长的夜晚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第二日清晨，晏清杳与平日里一样，到了福宁殿替赵祯预备茶点，只是眼下的淤青和时时往门口处张望的动作却是骗不了人的。

　　“杳杳。”赵祯从内室出来就见晏清杳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唤了一声。

　　晏清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见赵祯从福宁殿内室出来很是惊讶：“阿，阿祯，你怎么？”

　　赵祯向张茂则挥挥手示意，张茂则会意忙带着其他人下去了，一时偌大的殿宇就只剩下赵祯晏清杳两人。

　　赵祯拉着晏清杳坐下，又见晏清杳一脸懵懂的样子，难得的起了挑逗的心思道：“杳杳这是不开心我没留宿在坤宁殿？”

　　晏清杳闻言先是心中一喜这峰回路转，既而却是更加委屈，扭过头不理赵祯，两行清泪也落了下来。

　　赵祯扳过晏清杳的肩膀，见晏清杳落泪也是一慌：“杳杳，你怎么了？”

　　晏清杳抽抽噎噎的打了赵祯一下：“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明明就知道我昨晚有多担心，心里有多不舒服，现在还来气我，你……”

　　赵祯从未见过晏清杳如此慌乱的模样，在自己的印象里晏清杳就算是再生气伤心也是冷静自持，此时见了晏清杳的模样也是一慌，将晏清杳搂入怀中道：“杳杳，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晏清杳感受到赵祯怀抱中的温暖就已经是气消了大半了，再说赵祯也解释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多时也就止住了大哭，从赵祯怀抱中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留在坤宁殿？”其实晏清杳也是知道答案的，只是自己生性自卑，总要赵祯亲自说出来才会相信。

　　赵祯看着这样一时一个面孔的晏清杳心中竟然莫名欢喜，毕竟刚才的晏清杳还是娇滴滴的只会撒娇，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小姑娘，如今倒像是审问官人的行程的厉害娘子，因此话一出口也是极为动听：“我的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与我的妻子一起度过，所以杳杳何时愿意给我补上这份缺憾？”

　　晏清杳闻言心中却是欢喜万分，面上则是一红，口是心非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赵祯见了晏清杳羞羞答答的样子也是满意一笑，刚想再调戏一下自己的小妻子，便听门外的张茂则提醒道：“官家，该去上朝了。”

　　赵祯从来没觉得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张茂则是如此的没有眼力见，却也只得轻握了握晏清杳的手道：“我去上朝了。”

　　晏清杳此刻还是因为赵祯的话娇羞的很，见状忙点了点头，就撇过头去不再看赵祯。

　　赵祯则是眼含笑意大踏步的出去了。

　　守在殿外的纤儿见赵祯出去了才进来，见自家主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出声提醒道：“娘子，该去给大娘娘请安了。”

　　“哦，”晏清杳这才回过神来，用手轻揉了揉红透了的脸颊，道：“走吧。”

　　宝慈殿。晏清杳来此已是不早了，杨氏尚氏孙氏已是在此了，甚至连很久未曾露面的张氏竟也到了。

　　几人互打了个照面，晏清杳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光，在杨氏耳边问道：“娘娘还没来吗？”

　　杨氏闻言捂脸一笑：“她啊，只怕是没脸来了。”杨氏话音刚落，便听尚氏孙氏一一附和起她的话来。

　　晏清杳微微皱眉，并不喜她们这般背后说人的行为，可无奈话题也是自己挑起来的，虽是无心，然而也不好说些什么，更何况如今是在宝慈殿，因而便不再理会他们，只是与张氏搭话：“张娘子，你身子可好些了？”

　　张氏点了点头，笑了笑：“好多了，有劳你还记挂着我。”

　　晏清杳刚想说些什么，便听了一阵嘈杂之声，果然下一刻便见皇后郭氏冲了进来，欲要掌箍杨氏等人。

　　而郭氏的手还没落下，便已被任守忠拦下：“皇后娘娘，娘娘请您进内说话。”说罢又对众人道：“其余娘子都散了吧。”

　　杨氏等人躲过了一劫，对皇后郭氏更是厌恶不提，一出宝慈殿就忙回了自己的寝阁。

　　一时间宝慈殿外也就只剩下了晏清杳与张氏两人。

　　晏清杳本欲告辞，不想一向沉默寡言的张氏却是开口道：“晏娘子，可愿到我的寝阁处坐坐？”

　　晏清杳被张氏突然的亲近弄得一懵，但出于礼仪与好奇还是点了点头：“好。”

　　张氏微微一笑，倒也是停下了脚步示意晏清杳同行，晏清杳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拂了张氏的好意，忙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