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杳出来之时,正听见韩琦的一片报国之心,觉得韩琦是个难得的人才,遂拉着赵祯的袖子劝道:“官人。”
赵祯见是晏清杳敛了三分火气,一旁的梁家婆婆也是上前几步:“韩公子,消消气。”
赵祯拉着晏清杳的手欲要离去,晏清杳道:“官人先上车吧,我还有些事想和梁家婆婆说。”
赵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晏清杳,晏清杳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容,赵祯这才放心几分 道:“好。”说罢离去。
晏清杳欲要将梁元亨还给梁家娘子,却见怀中的梁元亨将自己手上的珠串攥在手里。
梁家娘子忙试图掰开梁元亨的手,却是不能,更是羞怯:“娘子别见怪,这孩子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晏清杳摇了摇头:“这珠子本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而且不瞒婆婆,婆婆家的蜜饯果子与我家婆母做的味道相似,若是婆婆愿意,这珠子就当了学徒钱吧。”
梁家婆婆本就对晏清杳深有好感,因而应下道:“好,娘子随时来,老婆子都在。”
晏清杳闻言面露难色:“只是,我夫家礼数森严,女眷不便外出,今日我跟着官人出来已是逾矩了,日后并不能常出来。”
梁家婆婆也是没了办法:“这?”
晏清杳想了想,觉得这蜜饯方子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那是赵祯母亲的味道,只是若是晏家的人来此恐会引人注意,又想起许氏的女儿苗心禾时常入宫来,于是道:“不如我派人来这里取,到时婆婆听了是苗家的人且就给了她。”
梁家婆婆道:“好。”
晏清杳微微颔首,却在从韩琦身边经过之时道:“万望公子慎言。我虽为女子,却也知道官家如何,不是百姓应该议论的。”
韩琦也是为今日自己的一时莽撞有些后怕道:“夫人说的极是,是我冒犯了。”
晏清杳道:“公子放心,今日之事我和我家官人不会传扬,告辞。”
韩琦望着离去的晏清杳,忽对这个多面面孔的女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马车上,晏清杳见赵祯与晏殊俱是神色凝重,问道:“官家和爹爹这是怎么了?”
赵祯道:“没什么,回去吧。”
晏清杳诧异的看了一眼晏殊,见其微微摇头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福宁殿。赵祯刚一踏入,便听到内侍在说今日的晚膳,想起梁家的贫苦,更是烦闷,又听刘娥在宝慈殿与众臣议事,于是便叫撤了晚膳,独自一人坐在书桌旁,看着写好的孝经默默流泪。
晏清杳知道现在的赵祯什么都不想说,也就将他抱入怀中,静静的陪着他,不多时便听到了门外传来苗心禾的声音,晏清杳本想出去,但无奈赵祯却是拉着自己跑到了暗处藏着 ,而且搂着自己也是越发的紧了,晏清杳只得作罢。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时间,赵祯的怀抱才渐渐松了许多,晏清杳道:“阿祯,我去看看禾儿。”赵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禾儿。”晏清杳打开门轻唤道。
“六嫂。”苗心禾见来人很是欣喜。
晏清杳忙制止道:“禾儿又胡说了。”
说起苗心禾,她是赵祯乳母许氏最小的女儿,很得太后刘娥的欢心,因而时不时就进宫来。第一次在福宁殿与她见面时,那时自己刚成为赵祯的娘子不久,苗心禾问及自己,赵祯便说这是他的娘子,苗心禾便叫了自己六嫂,自此虽对外都叫自己为晏娘子,但私下里却是再也改不过来了。今日许是等的急了,才一时口误在众人面前叫了自己六嫂。
苗心禾也是聪明的,见状忙改了口道:“晏娘子,六哥怎么样了?”
晏清杳摸了摸苗心禾的头道:“禾儿放心,官家没事。”说罢接过苗心禾手中的食盒,看了上面的纹样问道:“是大娘娘让你来的?”
苗心禾点了点头道:“晏娘子,我知道他会藏起来,他每次被大娘娘责骂了,都会想把自己藏起来,一会儿夜深了,我们都走了,他会自己慢慢吃点东西,慢慢好起来的。”
晏清杳道:“好,那禾儿先回去吧。”
待晏清杳再次回去,见赵祯已然靠在桌边睡着了。想起今天的恩恩怨怨,晏清杳越发心疼赵祯,悄悄的收拾了赵祯的书桌,见了那幅沾满赵祯泪水的孝经默默的收入了袖中,这才吩咐张茂则进来将熟睡的赵祯移去榻上休息不提。
第二日,晏清杳正在杨氏处做针线。便见翠茗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杨氏问道:“怎么了?”
翠茗道:“娘子,听说今日在朝堂上,官家同八大王借着范仲淹丁母忧之事暗讽太后。”
杨氏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性子,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太后呢?”
晏清杳敏感的从杨氏的话中听出了什么,问道:“姨母,您说谁?”
杨氏暗道自己失言,忙打岔道:“噢,没谁,没谁,杳儿,六哥儿今儿肯定不开心,我这儿新做了梅花酥饼,你啊,去福宁殿给他送些过去。”
晏清杳自是听出了杨氏话中的敷衍,但也明白长辈的事不是自己应该过问的,又担心赵祯,于是应道:“是。”
待晏清杳走后,杨氏方叹了口气道:“翠茗,你一会儿把我写给八大王妃的信送出去吧。”
福宁殿。晏清杳刚一来就见皇后郭氏与杨美人扭打做一团,忙上前拉开杨美人,对郭氏道:“娘娘恕罪,杨娘子不是故意对娘娘不敬的。”
郭氏皱眉道:“怎么又是你?”说罢就是拂袖进了内殿。
杨美人很是愤愤不平道:“呸,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哪有什么皇后的气度?”
晏清杳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嘴巴总是不饶人。”
杨美人道:“我可不像你,总是会让着她,自己受委屈,也不像那张氏,整日里病病歪歪的。”说罢就看见了远处赵祯的御驾,忙拉着晏清杳走了进去道:“你等着,一会儿我让你看一场好戏。”
“官家来了。”
郭氏一听便急忙的迎了上去,叽叽喳喳的在赵祯耳边说了不停。
至于刚才不甘示弱的杨美人,此时却是委屈万分:“官家,臣妾过来是给官家送缝补好的汗衫和罗袜的,臣妾怕官家要急着用,天哪,娘娘根本不听人分说,就污人偷窃,这样天大的冤枉,这样污蔑臣妾,不如赐死臣妾。”
郭氏道:“谁冤枉你了?你从福宁殿出去的时候,手里捧着的那个漆花楠木盒,那是我给官家选的,专门乘放果子和蜜饯用的,你……”
眼见郭氏又要没完没了,赵祯又见晏清杳在,马上打断郭氏的话:“晏美人也在,不如跟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晏清杳哪里不知这是赵祯嫌烦,福了福身道:“回官家,依臣妾看,是娘娘和杨美人闹了误会。”
“你,你……”郭氏见晏清杳又在和稀泥,很是气愤。
赵祯忙拉住了郭氏道:“好了好了,杨美人,起来吧。皇后,来,坐朕身边来,朕正要和你们说说这蜜饯,倒真要皇后带着这后宫娘子们一起出力才行。”
八大王府,赵元俨正在对着刘娥派来的任守忠咆哮着自己没有病。
八大王妃很是无奈:“八大王他最近常常心口疼,头晕目胀。”
任守忠道:“太后也是担心八大王的身体,这才让臣带着翰林医官院的御医和这些极名贵的药材来探望王爷。八大王养病要紧,太后口谕,若是太医诊断,八大王确实犯了病,这些日子就在家安心静养,由医官院的太医亲自伺候,就不必上朝,亦不必进宫了。”
待任守忠走后,八大王妃方递了杯茶给赵元俨道:“演了这么久,王爷也累了吧?”
赵元俨一饮而尽,随后抬头看了八大王妃一眼:“你什么意思?”
八大王妃嘲讽一笑:“没什么意思,我与王爷荣辱与共,不会说什么的。对了,这是她给王爷的信。”
赵元俨很是惊喜:“她给我写的信?”
八大王妃心中苦涩,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王爷无事,妾先下去了。”
赵元俨拆开信,却见上面只有八个大字:安分守己,莫生枝节。
尾字是莹莹二字。
宝慈殿。晏清杳听着郭氏口无遮拦的往刘娥心里扎刀子,有些不忍,更不想因此让刘娥对赵祯心生不满,于是道:“近来天气炎热,这蜜饯果子再好,倒底甜腻,吃多了也是对牙齿有所损害,大娘娘还是少食些吧。”
刘娥闻言看了晏清杳一眼,没想到她竟会为自己解围,面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你说的是。”
不想郭氏却是并未理解晏清杳的意思,仍然喋喋不休的说着李兰惠,甚至说出了三春晖之词。
果然,随后便听见任守忠在门外斥骂内官的声音。郭氏虽然仍不解刘娥与任守忠的行为,却也发现了殿中气氛的不对劲,于是拿了颗蜜饯放入口中,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