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赵祯终于唤出了这几日来最想唤出的称呼,心中一时高兴,竟是顺着心意上前几步将晏清杳抱入怀中。
晏清杳此刻正在想自己昨日与爹爹请辞之时爹爹的不舍与担心,在家这几日,自己不可否认,梁氏是个合格的嫡母,对哥哥,承裕与自己虽比不上亲生儿女般亲厚,到底也是不曾克扣,很是慈爱。几日来更是为了自己开心让年幼的亲生女儿晏清素来陪着自己。可是无论如何,也许是有自己多愁善感的缘故在里面吧,自己就是觉得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再也没了记忆里的温暖。
却说晏清杳正在沉思间,被赵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懵,思路也乱了起来,毕竟两人虽已熟识,却是从未如此这样亲近过。但随即却又是默认了,不得不承认,赵祯于自己而言早已不仅仅是朋友了,更多的是心里的在乎与依靠……其实那是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一种情愫。
“阿祯。”晏清杳看着眼前喜形于色的赵祯,心中很是感动,更是莫名的涌起一股酸涩感。感动赵祯对自己的在意,也酸涩这些天来在家里自己心中的不自在。晏清杳思及此已是落下泪来,双臂也自然的环上了赵祯的腰。
赵祯在抱住晏清杳之后是有一瞬间慌张的,很害怕晏清杳会推开自己,但是却并不后悔:他们二人都已不是孩童的年纪了,在自己心里杳杳就是自己未来的妻,自己也很想知道在她心里是否有自己的位置。
赵祯在感到腰间传来的温热的触感之时,只觉心中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眼含笑意的看向晏清杳,下一刻却发现晏清杳眼眶中的泪水,心中一惊,忙询问道:“杳杳,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赵祯见晏清杳没有回答,以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就要起身道:“真的有人欺负你,那晏先生也没说什么?杳杳,你等着,我这就帮你讨回公道。”
晏清杳忙拉住赵祯的手臂,摇摇头:“不是,没有人欺负我。”
“那你是怎么了?”赵祯望着晏清杳泫然欲泣的样子更是心急,语气也不免急促了几分。
“阿祯,陪陪我好吗?”晏清杳将头轻靠在赵祯胸前,环着赵祯腰的手力道也更重了几分。
赵祯也不知道这几日里晏清杳究竟经历了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杳杳对外一直都谨慎守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来。可是在自己面前,杳杳却是个聪慧敏感的小丫头,可能是自幼母亲早殇,又被强行锁在了这座四方城里的缘故,她心中总是想的太多,也背负的太多。
“好。”赵祯明白晏清杳这时候不想说什么,就应了,将一只手掌抚在晏清杳的额头上轻轻抚摸着,另一只手掌轻轻拍着晏清杳的背。
“阿祯,以后我就一直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良久,晏清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好。”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里面却包含了赵祯无数的欢喜。
天圣二年,福宁殿。刚刚为赵祯讲解完朝政的张知白一行人正欲离去,赵祯见外面雨下的正大,不忍朝臣们着了寒气,便开口挽留了众人用盏茶。
晏清杳闻言自是按着众人的喜好亲自烹了几碗茶一一送了进去,见众人眼角眉梢间尽是满意,心中宽慰几分。自赵祯即位以来常有朝臣们来福宁殿禀奏,总要上些茶点。晏清杳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都记住了他们的喜好。能长伴君侧的朝臣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一次两次或许还觉得是巧合,可日子长了,哪里还不知道是晏清杳精心安排的,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因而众人对着晏清杳也有了几分好感。
不多时,雨便停了,天空也晴朗了许多,朝臣们这才纷纷告辞,赵祯允了。
晏殊随着诸位同僚一同从福宁殿出来,刚一出门便见晏清杳在此等候。这也算是晏殊与晏清杳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每次晏殊来福宁殿,晏清杳都是要亲自送晏殊出宫的,一叙父女天伦。张知白等人也皆是知道的,故而也不打扰二人,先行一步。
待几人走远,吕夷简回头望了一眼晏清杳的身影道:“听闻太后就要为官家选秀了,想来宁柔郡君是势在必得了。”
张知白道:“吕相这话不妥,官家与大娘娘所议之事非我们这些臣子应该置喙的。”
吕夷简道:“张相太过谨慎了,宁柔郡君乃是先皇在官家为太子之时就为官家钦定的娘子。”
张知白驳道:“倒底还是传言,你我不应偏听偏信,结果如何,仍需大娘娘与官家裁度。”
吕夷简见状心中不屑张知白过头的谨小慎微,面上却是一如既往恭敬道:“张相所说甚是。”
张知白明白吕夷简左右逢源的性格,再说左右两人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因而也不甚在意,只是称病先行一步离去。
吕夷简对此也是不可置否,只是见出了福宁殿的范围,也不再提前言,与其他几位朝臣一一寒暄出了宫。
慈宁殿。杨氏一进来就望见了坐在榻上沉思的刘娥,行礼道:“娘娘。”
刘娥拉起杨氏坐在榻上道:“好了,咱们姐妹还需这么多礼吗?”说罢刘娥摆摆手示意杨氏:“这是厨房新做的桂花糕,说是用今早新打下的桂花做的,妹妹尝尝可还爽口?”
杨氏闻言捻起一块尝了赞叹道:“果然还是娘娘这儿的东西最好。”
刘娥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妹妹喜欢就好。”
杨氏心思玲珑,明白刘娥派人来寻自己定不是仅是为了桂花糕这么简单,因而开口问道:“娘娘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刘娥心中更是满意杨氏的识趣,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这也是当初先皇诸多妃嫔中自己只肯与杨氏交好的原因了,杨氏为人通透,又不争不抢,正是自己看好的后宫中的自己的助力。
刘娥道:“官家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了,只是朝中事务繁多,吾也是抽不出手来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去,选秀之事还要劳烦妹妹了,不知妹妹?”
杨氏明白刘娥这并不是与自己商量的语气,因而应下道:“娘娘放心吧。”
杨氏又道:“另外,臣妾想着,既然官家要立后选娘子了,臣妾应该及早从仪凤阁搬出。”
刘娥更是满意杨氏的识趣,面上还是客套道:“仪凤阁妹妹住了这么多年,要是喜欢就住着吧。”
杨氏如何不知这是刘娥的客气话,忙推辞道:“臣妾本为先皇的妃嫔,却至今还占着仪凤阁,都是因着娘娘和官家仁厚,如今官家也要选娘子了,臣妾于情于理都该移宫别居了。”
刘娥握住杨氏的手道:“既如此,吾也不强求妹妹了。”
仪凤阁。晏清杳刚一进入便见阁内一片狼藉,很是震惊道:“姨母……”
杨氏道:“杳儿来了。”说罢见晏清杳满脸震惊的表情挥了挥手让翠茗一行人下去,方拉了晏清杳的手坐在榻上。
杨氏道:“杳儿也一定很奇怪姨母为什么要突然要搬离仪凤阁吧?”
晏清杳被杨氏问的一懵,忽又想起这几日里宫中的流言,不禁脱口而出道:“是因为阿祯,不,是官家要选秀了?”
杨氏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道:“杳儿,我是先皇的娘子,先前六哥儿没有娘子也就罢了,如今他要大婚了,这仪凤阁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住了。可是,到底还是住了这么些年,也有了感情,所以,杳儿,我希望下一个住在这里的是你。”
晏清杳闻言有几分不知所措:“姨母……”
杨氏私心当然是希望晏清杳能成为赵祯的妻子,大宋的皇后的,只是这几年来朝政都掌握在刘娥手里,立后之事也由不得赵祯做主,皇后的人选必是刘娥钦定。且不说刘娥对晏清杳一直淡淡的,就凭晏清杳是自己的外甥女这一点,刘娥都定不会选晏清杳为皇后的。
晏清杳虽然对杨氏的话也颇有几分赞同,可心里还是倔强的认为赵祯不会辜负自己,却也不想驳了杨氏,只是握住杨氏的手道:“姨母放心,杳儿不会让姨母失望的。”
杨氏如何不知晏清杳心中的不甘,只是见晏清杳如此回答还是欣慰一笑:倒底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自己如何不心疼呢?只是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哪里有十全十美的,罢了罢了,年轻人哪有不倔强好胜的,自己不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吗?好在如今有自己看着,她就算是撞破头也有自己拉着,以后等自己走了,那时候的杳儿应该也为六哥儿添了一儿半女,也必定真正成长为了一个合适的笼中人,到时自己也算对得起自己唯一的妹妹了,更重要的是,到那时自己就真的能做到真正的了无挂念了。”
一时,仪凤阁内,晏清杳与杨氏俱是心思百转千回,愁绪涌上心头。
天圣二年,皇太后刘娥昭告天下为皇帝赵祯选秀充实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