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拾肆】

自金光瑶不辞而别以来，蓝曦臣便一病不起，内伤反反复复，又不愿好好吃药，凛凛玉树恹恹然成了一副弱柳扶风相。蓝忘机和魏无羡劝人的话前前后后说了不知多少遍，可除了趁昏迷时灌进去的几服药，蓝曦臣从未主动拿起药碗。只要到了精神好的时候，便会偷偷跑出去，买了酒在雨中喝，即便常常弄得低热咯血，可下次仍然照做不误。如此一月有余，人也渐渐消瘦，衣带宽了好几寸。

这日，蓝曦臣又拿了一壶天子笑，固执地在亭子里喝着，身上只在中衣外头罩了件素锦披风。半瓶酒下肚，就已经咳嗽了起来，先前在口中的酒和着血丝，弄脏了洁白的披风。蓝忘机在院中寻找自家兄长，正好就撞见蓝曦臣咯血，既心疼又生气，竟一时失了雅正，一指琴音便将酒瓶打碎。

蓝曦臣怔了一下，随即颇为委屈地蹲下来，双臂抱着自己，看着碎了一地的白瓷片不说话，不久便渐渐软下去。蓝忘机赶紧接住他，立即就后悔了，赶紧喊魏无羡煎些药，架着他回了客房，看着兄长苍白的脸，握着细了一圈的手腕，一想起曾经兄长用温暖有力的大手握着自己的小手，就心疼不已。

喂完了药，眼看着蓝曦臣已然睡熟，忘羡二人便踱到街上来，忧心忡忡。

“蓝湛，总不能让蓝大哥一直这样下去吧？”

“回云深不知处。”

“哎呀蓝湛，怎么能呢？现在回去，你叔父要是动了戒鞭，蓝大哥哪里受得住？”

“......”

蓝忘机想来魏无羡所言确有可能，便不再说话。正当两人发愁时，行至一个村落前，忽听闻一阵凄惨的哭泣声，连忙前去查看。却发现村中并无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女孩在撕心裂肺地哭泣着。魏无羡看看蓝忘机，知道小孩子只能由自己来安抚，便上前，在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小姑娘，告诉叔叔，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怎么了，你为什么哭呀？”

“......阿娘......阿爹......还有我哥哥......他们都死掉了......呜呜......”

魏无羨还想问些什么，可是小女孩随即便昏了过去。魏无羡连忙检查了她，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蓝湛！是阴虎符的痕迹！”

蓝忘机也吃惊不小，现在阴虎符在金光瑶手中，当初放任他离开，看来真是失策了。此番金光瑶不知道又要有什么谋划。

客栈，蓝曦臣迷迷糊糊醒来，环顾四周，不见蓝忘机和魏无羡踪影，更不见他的阿瑶。一声长叹。起了身，摇摇晃晃到了桌前，拿起杯子，就着过夜的凉茶饮了一口，颓然坐了下来。阿瑶，你在哪儿啊......

正当蓝曦臣回忆着阿瑶曾经的笑靥如花，眼角存泪时，只听“嗖”的一声箭羽响，似有鹰啸之声，将将挨着鼻尖而过，钉在墙上。蓝曦臣正欲拔出朔月，却发现并无什么别的动静，这才收了剑，将目光放在那支箭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便急忙打了开来。纸上本无字，展开后方有金色字样显现：

乱葬岗。

这三字，方正颜体，像极了那人手笔。只是，蓝曦臣知道，阿瑶不辞而别，不可能传信给自己。如此看来，必为他人所仿造......会是何人？为何如此？阿瑶可是遇到了什么？

另一边晓星尘带着沐洋，漫漫在夷陵的街道上走着，寻找着宋岚留下的迅息。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找宋哥哥呢？”沐洋抬头看着晓星尘，只感到越看越熟悉，即使戴着白绫，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嗯.......沐洋，你知道我是灵体，灵体是不能长期呆在外面的。子琛拿着一个锁灵囊，就是原来我呆着的地方。”晓星尘柔声说着，躲过沐洋想要掀开白绫的小手，却并不生气。

沐洋悻悻放下了手：“那......你一个人呆在里面，不会觉得很孤单吗？”

“不会的。里面还有一个比你大一点的姐姐陪我。而且子琛会每天和我们说话的。”

“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啊？你们为什么会......”因为看不到晓星尘的眼睛，所以沐洋跟他说话时很少看他。此刻的晓星尘动了动喉结，嘴角颤动着。

“是薛洋......”声音忽然就极其冷淡，吓得沐洋猛地松开了晓星尘的衣袖，晓星尘也因着这一松而回身。很突然地，一个行人撑着伞走过，伞边儿挂住了白绫，白绫顺势滑落。在那一秒，沐洋忽然想起了那一联诗。傲雪凌霜宋子琛的上一句，正是明月清风――

晓星尘。

正当晓星尘要开口，沐洋不知如何开口时，一声如霜似雪的“星尘”打破了在沐洋看来其实很尴尬也很害怕的局面。一回头，只见一黑衣公子，一身傲雪凌霜之气，想必是宋岚了。

“星尘，这孩子是......”

“哦，他叫沐洋，途中所遇之孤，愿与你我同行。”

此刻在沐洋脑中，正努力寻找着关于晓星尘的记忆，却并无很多结果，只是想起了一个名字而已。薛洋啊薛洋，这段记忆是有多么不堪回首，到此时你仍是不愿想起？想着想着，宋岚已经蹲下了身，同自己面对面了。

“沐洋，你好。我是宋子琛。”

“子琛......哥哥”

“可曾取字？”

“子琛哥哥，沐洋无字。”

“嗯......不妨取字：悯生。如何？”宋岚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晓星尘，见后者笑着点头便又低头看着沐洋。

“好......”沐洋思忖着，口中答应。

“星尘，我昨日在一些村民的身上见到了阴虎符的痕迹，接着就收到了写有“乱葬岗”的字条。想来此中复杂，想是有人要我们一探。”

“明日前往。”

沐洋默然站在二人身后，只希望，这世上只是多了一个沐悯生，永远不要，再有一个薛成美。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希望，却在一点一点，变得渺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