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沉一身墨衣出现在将军府，慕筠烟腿变得僵硬，他来做什么？看自己的笑话么？
季寒御见季落沉出现，松了一口气，“皇叔，你怎么来了？”
“本王若不来，将军府还不血流成河了。”季落沉冷若冰霜的语气让所有人以为，将军府有救了。
淡淡扫了一圈，疼痛难忍的时倾柔，魂飞魄散的柳如丝，胆颤心惊的其他人，心如死灰的慕筠烟，真是精彩。
“皇上连这等小事都拿不定主意？”
季寒御尴尬解释：“皇叔知道寡人不善于推理，这件事还需彻查才能定夺。”
“彻查？本王将证据都查的一清二楚，不知皇上还能查出什么？”季落沉嘲讽，他若不来，是不是都这么敷衍过去了？
季落沉话落，方才放下心得人又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叔？你说，这是皇叔查的？”季寒御蒙了圈，这明明是慕筠烟亲自拿来的证据，怎么就成了季落沉所查？
季落沉不吭声，是与不是，慕筠烟最清楚。
“慕姑娘？这？”季寒御得不到季落沉的回答，他们之间，就算不是势同水火，恐怕也不可能深交到这种地步，季落沉也不会不顾及舒懿郡主，替慕筠烟揽下这等麻烦吧。
“是，这所有证据，都是我求王爷彻查之后的结果，皇上，是否能定罪了？”慕筠烟不得已将所有的证据推给季落沉，她真的筋疲力尽了。
季落沉唇角勾勒出弧度，沉默便是默认了，他就是希望慕筠烟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证明她需要他，只要她一句话，舒懿郡主算什么，太后又算得了什么。
季寒御不禁嘲讽自己，慕筠烟逃婚时，还想着如果自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手，她会不会感动，如今看来，他当时真的愚蠢至极，到头来，一切都是笑话。
无可厚非，季落沉与慕筠烟之间，他算是个局外人，看不通透。
“既然如此，柳夫人陷害慕夫人的证据确凿，时将军宠妾灭妻之罪也落实，不知可还有异议？”季寒御也不是不明白，时倾柔刚进宫，闹出这等事来，慕筠烟的意图，明显不过，可他还是要顾及的，季落沉出面，那就是非要他做出选择。
“臣无议……”时将军苦不堪言，最终苦果，自己尝。
尘埃落定，季寒御也松懈了下来，“至于柳夫人，寡人相信将军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此事也是将军的家事，寡人不便过多参与，只看结果，德远，回宫！”
德远公公瞧着疼晕了的时倾柔：“皇上，那柔妃娘娘？”
季寒御倒是忘了她，迟疑片刻：“带她回宫，让太医看看。”
“是，来人，还不快把柔妃娘娘抬走。”
季落沉可不会那么好心，柳如丝母女一而再，再而三的置他的人于死地，这么做太便宜了，“皇上。”
季寒御迟疑，季落沉的一言一语明面上是秉公处理，可到底是偏向慕筠烟的，他身为帝王，无法做到。“皇叔？可还有不妥之处？”
“不知皇上何时对身心不洁之人如此心软了？”
将军府的人心如明镜，季落沉所言，不正是时倾柔么，柳如丝心提到嗓子眼。
季寒御不解季落沉何意：“皇叔所言何意，寡人听不明白。”
慕筠烟领会季落沉之意，时倾柔的事，恐怕是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便是傻子：“去年夏季，将军府出了一场好戏，我也不知，柳夫人是如何让柔妃躲过验身，不过，皇上，想必比在场任何一个人更清楚吧。”
季寒御顿时感到晴天霹雳，就算是验身嬷嬷糊涂了，可是他怎么也糊涂了。昨夜，他是有些忘情，心底把时倾柔当成了慕筠烟，情欲之火燃烧，所以，是与不是，根本不重要，也不曾在意，可是此时一想，的确事与愿违。
“时将军，好啊，这将军府真是人才辈出啊。”这等侮辱，季寒御还从未有过，还是由别人提醒，他真是糊涂至极，面上着实难堪，被当众说出来，岂不是把他当傻子么。
时将军自知理亏，也自甘认罪：“皇上，臣愿受罚。”
这件事，关乎将军府命运，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皇上，臣妇恳请皇上，放过将军府的后辈，臣妇愿以命恕罪，请皇上放过她们。”时老夫人踉跄跪下，她的夫君不在，她的后人就由她这条老命来守护。
“放过？老夫人，此事若让太后知晓，莫说一句放过，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季寒御只觉得面上无光，心头带刺，此时大闹，丢人的只会是自己，不发泄一番，内心的怒火难以平息。
“此时关乎皇室清誉，季氏江山百年，没想到在寡人这里有了污点，寡人羞愧不已，老夫人一句放过，将寡人的脸面置于何地！”
季寒御无处发泄，若不是时倾柔早已晕倒在地，恐怕忍不住当面质问。
季落沉见此时差不多了，季寒御的话没错，“好了，柔妃已是皇上的女人，该如何处置，回宫再说，切莫闹的满城风雨。”
季寒御蹙眉，季落沉明明早就知道，为何不告知他，让他白白受了这般侮辱：“皇叔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说？”
“这是皇宫的遗漏，验身之时就该了断，更何况，柔妃已侍寝，昨夜本该关上门来解决，若不是皇上犯了糊涂，难道本王还要藏着掖着，因此事让皇室遗臭万年么。皇上后宫嫔妃众多，区区一个柔妃就让皇上分辨不出了么？”季落沉还以为季寒御有多能耐，这些年依附在太后身上，季氏江山危已。
季寒御脸色白了又白，是啊，季落沉总不能当着朝臣的面说出此事，这是后宫的纰漏，他的失误。
“回宫！”
时倾柔回宫，是生是死，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沈阿婆和莫姨娘都只觉得苦尽甘来，慕晴珊和慕筠烟所受的苦，都了结了。
“孙小姐，我们走吧。”
“小姐，离开这是是非非，好好保重吧。”莫姨娘不知将军府是何结果，她生是将军府的人，死也会入将军府得坟，慕晴珊沉冤得雪，她死也瞑目了。
慕筠烟余光下，闭眼深吸一口，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该回去了，“阿婆，我们回家吧。”
“好……”
“站住！”时老夫人摇曳起身，“慕筠烟，你好狠的心啊，将军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老夫人！孙小姐从来都不是时家的人，你们也从未把她当成时家人，难不成还要留下来？”沈阿婆将慕筠烟护在身后，直视时老夫人，当年她若勇敢一些，护着慕晴珊，或许就不会死！
时老夫人嘲讽道：“沈月华，妄我当年多么信任你，现在倒好，竟然为了一个黄毛丫头与我争锋相对。”
沈阿婆冷笑：“那还真是谢谢老夫人了，不然我怎么会落得这个地步。”
柳如丝神情恍惚，连一个老婆子都帮着慕筠烟，她的柔儿，她的皇后梦，都毁了！都是因为慕筠烟，目光停留在地上掉落的剑，她早就说过，要毁了慕筠烟，慕晴珊都死了，留着她做什么！
睁开时将军，拿起地上的剑，刺向慕筠烟，一切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莫姨娘大喊：“小姐！”
沈阿婆虽老了，可行动却是毫不迟疑，挺身挡住，剑锋没入沈阿婆胸腔。
“阿婆！！”
“乳娘！！”时将军怎么也没想到，柳如丝会下如此毒手，沈阿婆虽不是亲母，却待他如己出。
“孙…小姐，阿婆不能保护你了。”阿婆的身子顺着倒地。
季落沉一脚踹开柳如丝，“将军，府中之事，相信将军不会再让皇上出面解决吧。”
慕筠烟捂住沈阿婆胸前流血的伤口：“阿婆……你不会死的。”
季落沉抱起沈阿婆，“你带她去哪儿？”
“难道你想她流血而亡？冷谦，备马车！”
“是。”
慕筠烟带着紫檀木盒，拿起沾满阿婆血迹的剑，这一刻，她才醒悟，她才是真正害了沈阿婆的人。
坐上马车，阿婆血流不止，脸色苍白，抓住胸前的手：“傻…孩子，血…是止不住的…阿婆…已经活的…够长了，你要…好好活着…”
“不会的，阿婆，我不许你胡说，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回家，一起看着初晨长大，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客栈了，到了客栈，就有大夫了。”慕筠烟痛哭不止，她后悔了，为什么，要搭上沈阿婆的命，为什么受伤的不是她。
季落沉心如刀绞，明明说过的不在意，看见慕筠烟的落泪，却难以呼吸，沈阿婆的死，他也有责任。
“阿婆……阿婆，坚持住。”慕筠烟见阿婆脸色越来越难堪，心越来越不安，仿佛被掏空了。
沈阿婆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死之前，她还有件事没做，“王爷……老妇……有话……对王爷说……”
慕筠烟摇头示意，难道沈阿婆要将初晨的身世告诉他？不可以！
沈阿婆拍了拍慕筠烟手背，让她放心。
季落沉低下身子，沈阿婆在他耳边轻语几句，（王爷……希望我死后，王爷能……护她一生……因为……因为……她…）
握着慕筠烟的手垂落，“阿婆！”
“沈阿婆！”
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应，慕筠烟紧紧靠着沈阿婆还带着温度的脸颊，没有人再唤她傻孩子，没有人在用膳时先给她盛一碗，没有人在夜深的时候悄悄的替她盖好被子，再也没有了……
流着流着，眼角都流不出一丝眼泪，季落沉很想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马车停靠在客栈，一切都迟了。
“到了。”
“能不能送我们去旧巷，哪里是阿婆生活了几十年的家。”
季落沉自然是答应，此时，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好。冷谦，去旧巷。”
这一路，好长，“阿婆…我送你回家…”哪里没有苦难，没有喧嚣。
来到旧巷，慕筠烟亲自安葬了沈阿婆，墓碑上刻下沈月华之墓。
“阿婆…”靠着墓碑，仿佛阿婆还在。
慕筠烟的冷静让季落沉不安，她连面临生死，都这么冷静，那他呢？
沈阿婆对她而言，虽时日不长，却是难以忘怀，难产之时，是阿婆拼死让她生下初晨，是阿婆救了她们母女的命，可是她却保护不了阿婆，她们明明说好的，一起回去，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天，也感到了悲意，早春的第一场雨，这时落下了。
雨水滴落在慕筠烟身上，却依旧无动于衷，雨水虽凉，可抵不过心底的凉意。
季落沉陪着她在雨中，想护着她，可是，已经没有资格了，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也好。“王爷，雨越来越大了，还是回去吧。”冷谦将伞替季落沉遮住。
“我送你回去…”季落沉蹲下身子，将自己的伞把慕筠烟遮住，自己浑身湿透。
回去…她回哪儿…慕筠烟睁眼模糊的双眼，她从来没想过，让季落沉在她最落寞的时候出现，将军府，现在亦然。“你走吧……不必管我。”
慕筠烟摇曳起身，她已是孑然一身，临江，永别了。
季落沉抓住慕筠烟湿透的手臂：“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
雨中，相视而对的两个人，却早已是形同陌路，慕筠烟苦涩回眸：“去哪儿？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
挣脱开季落沉的手，带着紫檀木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季落沉空荡的手，无处安放，他还是留不住她，这一次，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离开，为何到此时，她还是不肯向他示弱，一句话而已，就那么难么……
“沈阿婆，您说，我该如何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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