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姨娘与柳如丝气质截然不同,莫姨娘没有柳如丝那股风尘谄媚之气,莫姨娘倒是一身清俗淡雅气质。初见之时,莫姨娘还是个唯唯诺诺之人,今日相见,倒是变得机智聪慧,想来这一年的时间,柳如丝把她逼急了,原来的兔子,慢慢的变成了躲在暗处的狼。
慕筠烟脚步轻盈的跟在莫姨娘身后,不作声,莫姨娘脚步停下来,神情悲落,指着名为桑晴苑的院落:“初小姐,暂且住在这里可好,这里是将军先夫人的院落,虽年久无人居住,却收拾的整洁干净,应有尽有。”
慕筠烟愕然,将军的先夫人,不就是慕晴珊吗?自己的母亲,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促使着慕筠烟进去瞧瞧,推开年久失修的院门,像是看到了慕晴珊在院内的场景。
莫姨娘见慕筠烟愣神以为是不愿住在这里,为难道:“原本老爷几次想翻修桑晴苑,夫人不赞同,任由此地荒废,桑晴院虽年代久远,可修建之初皆用最好的木料,内部格局都是上层,荒废了也着实可惜。于是妾身命人每日打扫,倒是保留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委屈了小姐,这府中上好的院落已被夫人纷纷占用,小姐初来府上,老爷也未曾提前告知,这一时半会也腾不出院子来。”
莫姨娘和气温婉的模样让慕筠烟回想起梦中的慕晴珊,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如莫姨娘一般忍气吞声,以至于受奸人所害,明月的般双眼带着寒光。
“此地甚好,劳烦莫姨娘了。”慕筠烟环视院内的一切,虽从未居住过,却感到万分亲切,枉顾昨日云烟,已是沧海桑田,变幻莫测,今日而归,莫不是将将军府改天换日,寝食难安!
慕筠烟目光环绕了院内一圈,来到慕晴珊曾住过的房间,轻坐檀木床榻,指腹触碰床头的纹路,仿佛慕晴珊躺在床榻一般,思念的心绕在心头:“母亲,你若还在,该多好,烟儿便此生无憾。”
莫姨娘见慕云烟发愣,轻声提醒:“小姐,若有需要添置什么,让人知会妾身便好,晌午过后,妾身为小姐挑选几个机灵的丫头。”
慕筠烟感激道:“多谢莫姨娘。”
“小姐先行歇息,妾身替小姐准备午膳。”莫姨娘恭敬的的向慕筠烟鞠身行礼后便退下了。
晌午过后,用过午膳,莫姨娘便唤来管事嬷嬷带着进府不久的婢女来到桑晴苑。慕筠烟正在品茗,清香淡茶倒是符合慕筠烟的口味。
“老奴见过初小姐。”
“奴婢见过初小姐。”嬷嬷带着婢女纷纷向慕筠烟鞠身行礼。
慕筠烟微微点头,目光环视了一圈,并未瞧上中意的丫头,不一会,莫姨娘便带着贴身婢女玉莲赶来。
“小姐可有中意的丫头?”慕
筠烟为二人倒上热茶:“不急,莫姨娘请。”
莫姨娘轻抿一口,口中的苦意让莫姨娘柳眉微皱:“小姐,这~~”
慕筠烟微揭面纱轻喝几口,笑语:“莫姨娘觉得这茶如何?”
“初尝略苦,仔细倒是有几分香甜。”
莫姨娘倒是说准了,慕筠烟为自己在添上一杯:“人生不过也是如此,先苦后甜,尝尽人间疾苦,才能换得荣华富贵。”那年,时倾风与时倾雪到烟雨阁,记忆犹新。
莫姨娘低声轻笑:“确是如此,不尝尽百苦,怎能尝到甜呢。”莫姨娘拿起茶杯再品尝,虽苦,舌尖却缠绕丝丝香甜。
“小姐,这些婢女都是夫人命她的奶娘买来的,妾身身份低微,府中内务只有夫人说了算,这些丫头的身世来历不明,小姐若是都不中意,让嬷嬷带回便是,不必委屈了自己,毕竟是贴身照顾的人,还是谨慎为好。”莫姨娘轻声在慕筠烟面前低语,莫姨娘没有高傲的姿态,也为人和睦,倒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慕筠烟心中只认定青鸾,留在她身边,其他人还不够格,点头示意嬷嬷:“嬷嬷,替我转告夫人,我喜好安静,桑晴苑也不需要下人,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嬷嬷为难,这主子们的心思一时一个样,夹在两主子中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是小姐,老奴告退。”
嬷嬷带着婢女纷纷离去,慕筠烟眼神轻扫了玉莲一眼,朱色红唇浅浅开启:“莫姨娘对夫人似乎很是不信任,对先夫人倒是上心得很。”
莫姨娘微震,笑着摇摇头:“想必小姐也瞧见了,这夫人可不是寻常女流之辈,将军府的姨娘们个个惧怕夫人,岂是一日两日了。”
“是么?可我倒觉得夫人不过是用她的优势,留住了父亲的心,才站稳了脚跟。”慕筠烟当然清楚,柳如丝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时倾柔倒是有样学样,丝毫不差,也怪府上姨娘懦弱,同时女子,却学不会。
“哼,优势,不过是小人计量,妾身虽没读过多少圣贤书,可道理都懂,为人,人妻,为母,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
好一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慕筠烟倒是该好好审视审视莫姨娘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委屈在将军府后院,与柳如丝这等烟花女子同流合污呢。“古来男儿心如此,连莫姨娘区区一个妇人都有做觉悟,父亲能娶到莫姨娘,真是三生有幸,时家也是祖上积德了。”
莫姨娘自我嘲讽道:“有幸?有幸不如将军对妾身有心,官人们的院落,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惯不怪了。”
“堂堂将军夫人之位,可属于的也不应该是一副姨娘作态之人啊。”
说到将军夫人之位,莫姨娘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唉声叹气道:“娶妻娶贤,这个到底谁都懂,夫人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自然是不同于妾身,小姐且不可小看了夫人,遇事也需多考虑三分,以得自保。”
莫姨娘能出言提醒,慕筠烟也是出乎意外,初见之时,倒是能避则避之态,不过数月,倒是懂得了为自己争取,或许,她也该帮帮莫姨娘了,毕竟,能成为自己的臂膀,还未飞翔,怎可让自己的翅膀先受了伤。
“姨娘所言,怕是严重了,今日所见,夫人也算是慈善。”
莫姨娘讽刺:“哼,慈善?夫人为了稳住自己将军府夫人的位置,早就在各个姨娘的院中安插了眼线,若非老爷吩咐妾身安置初小姐,倘若不然,夫人又有了把柄,非得闹腾一番才肯罢休。这姨娘们所生的子嗣,表面上是稳固了自己在将军府的地位,可暗地里却成了夫人掌控姨娘们最好的工具。初小姐今日得罪了二小姐,不出两日,夫人便会暗中安排眼线,抓住小姐的把柄,到时候,就算是将军出面,也无法说清,小姐还是小心为上,以免着了夫人的道啊。”
莫姨娘深色暗淡了些,眸间带着雾色,想到自己体弱多病的女儿,全是拜柳如丝所致,心中的恨意更多了几分。
慕筠烟把莫姨娘的神情尽收眼底,看来,莫姨娘和柳如丝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什么,让她这般憎恨,莫姨娘想借她之手除掉柳如丝,可她也同样如此,倒是不谋而合了,继续挑起莫姨娘的怒火:“听闻这五小姐,年幼时便多病,这些年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疾病缠身,莫说将军府之外,连府中之人恐怕早就忘了还有五小姐的存在了吧。”
莫姨娘手中的茶杯握紧了几分,面色阴沉,瞬息间平息,进府多年,经历多这么多纷争,也不能轻易任由摆布之人:“妾身多谢小姐挂念五小姐,五小姐自是福浅,妾身只愿五小姐能远离病痛,平安度过一生便好,并无他求。”
慕筠烟并不强求,莫姨娘这个人,她也明白了几分,从袖中拿出锦囊,轻轻放在莫姨娘面前:“这里是我曾遇到一位高僧,有缘相助与他,便将此物赠与我,说是能解百毒,治百病。我常年习武,身体自是强过一般女子,与其搁置,不如赠与莫姨娘,以谢莫姨娘照拂之恩。”
慕筠烟风轻云淡的话语在莫姨娘的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眼底掩饰不了的激动早就在慕筠烟的意料之中。
莫姨娘含泪向慕筠烟跪下,她的软肋就是五小姐,只要能对五小姐好,她自是感激不尽,就算是做牛做马又算的了什么:“小姐,妾身……妾身,感谢小姐的恩赐,妾身无以为报,他日小姐需要妾身的地方,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的恩德。”
慕筠烟扶手:“莫姨娘严重了,玉莲,还不扶你家夫人起来,地上凉,莫要伤了身子。”
玉莲扶起莫姨娘:“夫人,您慢点。”
莫姨娘轻擦泪水,卸下了开始的防备与生疏:“小姐,妾身与五小姐何德何能受小姐如此大恩,妾身自知,论身份的地位,小姐远远高于妾身,只要小姐不嫌弃,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小姐知会一声,妾身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报答小姐的恩德。”
慕筠烟为莫姨娘添上热茶,从容一笑,语气中带着些调皮:“若我真是让莫姨娘为我舍身,父亲怕是第一个不饶我了,呵呵。”
莫姨娘面带羞涩,“小姐,你拿妾身开玩笑。”主仆三人都不禁而笑,久久没有欢声笑语的桑晴苑,此时笑语连连。
安定下来,季落沉大婚在即,太后与皇上携贵妃莅临摄政王府,衡亲王,靖王爷,所有大臣,临江富人,纷纷祝贺,摄政王府喜布华丽,象征着好兆头。
将军府自然也收到了喜帖,慕筠烟之事,将军府理亏,这次季落沉大婚,自然怠慢不得,时将军瞒着慕筠烟,不想让她增加负担,私下准备了。
霜花梧,“呜呜~呜呜~”
林姨娘叹气:“雪儿,此时你可明白了,摄政王府的门槛,不是你能进去的,你是姨娘之女,就算出席重要场合,也只有二小姐和少爷,听母亲一句劝告,把他忘了,你切勿在痴心妄想了。”
“母亲……雪儿,雪儿忘不掉……”时倾雪轻声哭泣,本以为慕筠烟不在了,她便有机会,可是季落沉却出城扛倭,不等她反应,他便要迎娶舒懿郡主,她该怎么办?
林姨娘知道时倾雪动了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断了这个念头,以免惹出祸根,“尚书大人的三公子王资还不错,且对你有意,你父亲也多次提到过他,觉得王公子还不错,虽是姨娘所生的次子,可天姿过人,深得尚书重视,且在朝中任职,将来你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不!雪儿不要嫁给他。”时倾雪反应过于激烈,让林姨娘只觉得此事非提前不可,如若不然,会害了时倾雪的,只要嫁入尚书府,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由不得她同不同意了。
“此事无需在议,你也该到成婚的时候了,你父亲前些日子早已和我商议,待太后寿宴过后,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霜花梧,哪儿也不准去!明儿,好好看着小姐,若踏出房门半步,唯你是问!”林姨娘断了时倾雪最后的希望。
明心把时倾雪的房门锁上,“母亲!您不能把我关起来,母亲!放我出去………”时倾雪痛声呼喊,林姨娘却毫不留情的离开。
“夫人,会不会不妥?”明心担忧,时倾雪虽性子懦弱,若是执意认准一头,难免做出糊涂事来。
林姨娘忍住眼泪:“明心,若放她出来,待摄政王大婚之日,她必定会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到那时,才是后悔莫及。从慕筠烟到舒懿郡主,哪一个不是天之娇女,可雪儿还不明白,他们之间差得,何止是悬殊的地位!是高不可攀的灵魂!她不明白,做母亲的却看的明明白白,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错再错。”
明心不再出声,林姨娘的话不无道理,时倾雪一直活在林姨娘的羽翼之下,还未长出翅膀,如何飞上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