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丝和时倾柔顿时慌了,太后的话让她们措不及防,柳如丝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年前,自己的女儿就输了,她不甘心,愤怒的眼神死盯着慕筠烟。
时倾柔妒忌,不甘,怨恨的思绪占据了整个心,论身世地位,慕筠烟哪里比得过她一分一毫。
慕筠烟承受着众人的万千目光,羡慕的,嫉妒的,还有瞧不起的,目光轻扫众人,与季落沉视线对碰间,她突然有了拒绝的理由,连季落沉都不会接受,还会接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寒御么。
不等他人从惊讶中反应,又给众人一击:“臣女多谢太后和皇上垂怜,做为唯一的女儿,生前不曾为母亲尽孝,已是亏欠,母亲不幸受奸人所害,若一日不报母仇,便一日无心为人妻,为人母,还请太后收回成命。”太后此举,不过是把慕筠烟处在风头浪尖。
母仇!时将军和柳如丝乱了分寸,虽然处境不同,时将军只觉得慕筠烟是孩子脾性,一时半会不能理解他,心里还在怪罪他,他也不责怪,时间长了,自然就懂了。
柳如丝可是心知肚明,想报仇,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时将军向着慕筠烟,可慕晴珊之事,他怎么会过问,唯恐敷衍过去,没有时将军,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慕筠烟那性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
季落沉心头一颤,原来,她是这样的身世,他还真的要了解她的过去,毕竟,以后的人生他也要参与其中。
太后只觉得慕筠烟不识好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她难堪,什么母仇,不过是慕晴珊命薄,软弱无能,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连几个妾室都斗不过,活着也是可悲。她不过是念在慕晴珊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也看在时将军的份上,便允了这个承诺,可慕筠烟倒好,不但不感激,还抗旨,皇后之位她还瞧不上了!
面色一沉:“这是你母亲为你换来的婚约,接受赐婚,也是对你母亲有所交代,也了却你母亲生前的心愿。”
知道太后会有怒气,慕筠烟向太后磕个响头:“臣女明白,臣女在母亲生前未能在膝前尽孝已是一生遗憾,如今回来了,臣女只想好好为母亲守孝,儿女之事容后再想。愿太后与皇上体恤臣女一片孝心,也希望母亲在九泉之下能无牵无挂,如若臣女无心与后位,虽了却了母亲的心愿,却是对皇上与太后的不忠,对母亲的不孝。”
慕筠烟的拒绝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时倾柔母女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有自知之明。
季落沉还以为慕筠烟会一声不吭的答应下来,皇后之位的诱惑力,天下的女子怕是挤破头都想当的,慕筠烟的拒绝是为了什么,为了口中的母亲,还是因为自己。
慕筠烟倔强忠正的模样让太后不再强迫,皇后之位后宫嫔妃谁都使劲往上爬,何愁没有合适人选,慕筠烟都说到这个份上,丝毫不懂得讨好她,也实在欢喜不来,若不是因为是她自己允诺的婚约,加上慕筠烟的身世,季寒御的喜欢,她恐怕提也不会提,慕筠烟拒绝了,那就给一个台阶便下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哎,这孩子,这脾气倒是像极了你母亲,一样的倔。也罢,这婚约虽与二十年前定下,可并未要立马兑现,想来你与皇上无所交际,待相处后,有了感情,倒那时,再成亲也不迟,慕丫头,你觉得可好?”
“多谢太后。”太后都这么说了,慕筠烟也不在推脱,太后不过是等着她自己去求她,什么相处,什么感情,不过是理由而已。
婚约风波散去,重华宫众人相护逢迎,皇宫御膳房的茶点虽美味,可慕筠烟觉得没有任何胃口,她不认识一个人,也无人攀附她,婚约之事已让所有人暗自猜测,自然不敢与她有任何牵扯,官场无趣,不过是逢场作戏,慕筠烟便趁众人把酒言欢之际离席而去。
慕筠烟离去,季落沉便追随上,季落沉虽掌管东临大权,可无人敢对他指指点点,连太后都不敢对他有过多言语,其他人自是不敢上前奉承,季落沉离去众人只当是厌倦这种场面。
柳如丝和时倾柔时时刻刻注意着慕筠烟,对时倾柔使使眼色,时倾柔起身跟上慕筠烟,无人之处,“慕筠烟,给本小姐站住!”
时倾柔拦住慕筠烟去路,宫内大多数宫女都去重华宫伺候,时倾柔才敢在皇宫放肆。慕筠烟冷哼:“不知二小姐有何事?”
“慕筠烟,别以为有了婚约,你就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的是谁?不用我多说,想必二小姐的行事作风在东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道还想让太后和皇上知道,将军府的二小姐时倾柔,原来是个嚣张跋扈,如泼妇一般大吵大闹之人?”
时倾柔顿时吓得左顾右盼,深呼一口气,还好没有人,若是真传到重华宫,父亲非打死她不可,也同样恐吓慕筠烟:“你我皆是将军府之人,若本小姐出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慕筠烟低笑:“是你自己想出丑,不是我想让你出丑,若还想留着颜面,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别以为你真能当皇后,哼,论身份地位,你哪里比得过本小姐。”
“身份?我知道,你的生母,是妾室出身,我的母亲慕晴珊,才是父亲的结发夫妻,柳如丝不过是在我母亲死后,先生下一儿一女才被父亲立为正室,说到底,你还是庶女,身份还不如其他妹妹光明正大。柳如丝难道没有教过你,要想一步登天,还需忍辱负重么?忍耐才是最好的武器。”
倒不是慕筠烟一心要和时倾柔过不去,若她不蹬鼻子上脸,倒也不会过多为难,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她的耐心,就别怪她不顾时家血脉之情。
被人当面把身世说出口,时倾柔的脸上一会白一会青,柳如丝青楼出身是将军府都知晓的事实,可无人敢当面提起,慕筠烟一字不差的把事实说出来,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时倾柔却变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响,“别得意,等本小姐成了皇后,你会哭着求我的,走着瞧!”
语落,只给慕筠烟留下急促的背影,慕筠烟才明白,原来时倾柔意不在她,而是皇后,可是时倾柔不知道,慕筠烟从来不想当皇后。
“面对挑衅,你何时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
季落沉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除了那夜偷袭,慕筠烟时时刻刻警惕,防备退后几步,与季落沉保持距离:“见过摄政王,臣女还有事,先行告退。”转身欲离开。
“等等!”慕筠烟不知季落沉何意,她们之间好像没有可交际之处,转过半个身子防备着:“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季落沉也知道慕筠烟性子刚烈,如顽石般,逼得越深,抗拒越烈,漫不经心道:“本王只是想问,城郊城隍庙内,发生的命案,不知慕姑娘可知道?”城隍庙?那不是!
慕筠烟黯然,倒不畏惧季落沉,抬头相视:“那些人,死不足惜!”
季落沉面色不改,心底轻笑:“是么?可是就算他们的确该死,也不该由慕姑娘亲自动手。”
“我不动手,难道还等着地方官员派人剿灭?地处城郊偏僻之处,不属地方管辖之内,受难女子皆是过路人,人人避之不及,试问,谁愿意为了一个互不相识的人劳力伤财?是王爷?还是谁?”
季落沉见慕筠烟话中带刺,也不恼怒,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管制不严是百官的过失,不过他可不是来讨论是谁的过失。
“慕姑娘是替别人惩治,还是为了以解心头之恨?”这句话在季落沉心里埋藏已久,照慕筠烟的性子,发生那样的事,为何不把剑对着他,可是杀了霸爷一行人。
慕筠烟心底掀起涟漪,对季落沉的话避之不谈:“作死之人,天地可诛,何来理由。”
从来不会笑的季落沉此时轻笑出声:“好一个天地可诛,只不过,下一次用不着慕姑娘亲自动手。”
慕筠烟蹙眉,季落沉是嫌她多管闲事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想必王爷比臣女还清楚。”
“不错,不过下一次,我来解决。”
季落沉淡淡的一句话,让慕筠烟想脱口而出的话噎在喉咙上说不出来,“臣女离开多时,先行告退。”
慕筠烟仓促的离开,只留下季落沉一人还在原地,无声的叹气,何时,慕筠烟才能真正的面对他,握紧手中的手帕,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洗净,角落处绣着的那一株彼岸花栩栩如生。
寿宴过后,所有人回到最初,慕筠烟婚约之事在临江城传的沸沸扬扬,将军府就算是不出门的老人都知晓。
柳如丝无可奈何,传得越远,对时倾柔越是不利,可时将军都无法扼制的事,她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事朝堂皆知,立后是国家大事,一般人也不敢胡乱编排。
梦清苑内,“母亲,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由慕筠烟进宫?”
时倾柔心急如焚,虽然慕筠烟以生母守孝做为理由,让太后不得不推延了,可孝期过后,慕筠烟不是还得进宫?
柳如丝也心乱如麻,却还是镇定自若:“好了,流言越厉害,太后就会越不满,别人怎么传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怎么想,这能不能成为皇后,还不是太后的一句话。”
“可是,这摄政王也不曾示意,太后当真能决定此事?”
柳如丝笑着说道:“傻孩子,摄政王不示意,那咱们就让他开口。太后能决定后宫的妃子,可立后之事不能全权做主,不然怎么会在寿宴上提及婚约一事,太后老谋深算,怎么会不知摄政王掌管东临大权,任何重要之事皆由王爷过目。恰逢寿宴,趁着满朝文武皆在,再者,那婚约之事本是由太后与慕晴珊所定下,由太后开口理所应当,天时地利人和,恰到好处,摄政王那么机智权谋的人,怎么会在太后寿宴之上,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皇室丢了面子。”
柳如丝几句话让时倾柔茅塞顿开,是啊,只要摄政王不允,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执意所为,堵着的心通透了不少:“母亲,那该怎么做?”
柳如丝双眸一紧:“我说过,若皇上看上了她,我就毁了她!”慕晴珊挡她的路,现在慕筠烟还来挡时倾柔的路,一切都是她们母女自找的,怪不得她。
“怎~怎么毁?”时倾柔虽娇纵,可从未做过害人之事,难免有些胆怯。
知道时倾柔害怕,柳如丝鼓励道:“别怕,记住,不管是谁,都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若有人一心阻拦,那就~~”
“那~就~如何?”
鲜红的双唇轻启:“那就让她生无立足之处,死无葬身之地!”
时倾柔如雷贯耳,轰然站起,柳如丝轻笑起身:“怎么了?害怕了?”
时倾柔拉着柳如丝:“母亲,会不会太过了?若是父亲知道,会不会~”
“知道又如何,当年慕晴珊之事,难道将军就不知?他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上和睦,才是他期盼的,对付慕筠烟,我们不过是让她失身而已,又不会要她的命,到时候,只要她不阻碍我们,倒是可以看在将军的面上,留她一条贱命。”
事已至此,慕筠烟已成为时倾柔的绊脚石,自己不主动,若他日成了皇后,还不知怎么对付,时倾柔下了最大的决心:“好,母亲,柔儿听您的。”柳如丝满意一笑,附在时倾柔耳边,把想好的计策告知时倾柔。
时倾柔开始的担忧到了胸有成竹,柳如丝说完,时倾柔也露出笑意:“母亲,就按您说的办,何时动手?”
“母亲已经让明月按照计划部署,放心,用不了多久,慕筠烟再也不会是你的阻碍。”柳如丝早就安排下去,这种事,时倾柔还是不要经手为好,进宫还是要手上干干净净。时倾柔知道柳如丝向来谨慎,就等着慕筠烟哭着求她,就算慕晴珊是将军府先夫人又如何,当年能败在柳如丝手上,她也一样会败在自己手上。
马舍,慕筠烟将新鲜的草给凤凰喂食,进府有些日子了,凤凰一直待在马舍,也是委屈了这匹野马,“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凤凰哼哧一声,似乎对主人的怠慢不满,吃的更快,慕筠烟无奈摇头。
“本小姐当是谁呢,哼,管家,将那马儿牵来,本小姐最近喜欢上骑马,就那黑棕色的那一匹马。”时倾柔偏偏不让慕筠烟过的清闲,她不是爱惜这匹马么。
管家为难,“二小姐,这,这马是大小姐的,府内人从未训过。”
时倾柔不屑,冷扫管家一眼:“从未训过?下人不听话都得好好教训,更何况是畜生,更得好好教训教训,既然没人训,本小姐做为将军府嫡女,自然义不容辞,明珠,去牵来。”
管家拦不住时倾柔,左右为难,也实在趟不了这趟浑水。
慕筠烟只当没听见,依旧默默的给凤凰添上水,抚摸头上的那一撮红毛,方才洗过的身子已干得透彻,管家照顾的也是极好。
狗仗人势,明珠也同样目中无人,来到慕筠烟身侧:“小姐要骑这匹马,不知大小姐耳朵是否听见了。”
傲慢无礼的语气让慕筠烟脸上的笑意消失,冷冷的目光直视明珠:“看来,需要教训的不是马,而是不懂事的下人吧,二妹妹你说是么?”
时倾柔只觉得慕筠烟话中有话,也没多想,“本小姐就是来帮你教训教训你的马!”
明珠得到时倾柔的指令,更是得意忘形,不顾慕筠烟在场,直接解开凤凰的马绳。
凤凰惊得原地转圈,就是不肯服从,慕筠烟却面带冷笑,她倒想看看时倾柔有何本事,敢训她的马,凤凰性子烈,脾气暴躁,且通灵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驯服的。
明珠拼了命的把凤凰牵出马舍,管家见慕筠烟并无怒气,也少了些担忧,这都是主子,得罪了谁都不好过。
“果然是不听话的畜生,该训!”时倾柔见凤凰不听话,抽出墙壁上的马鞭,一鞭子抽在凤凰身上,凤凰顿时痛的蹄声四起,仰天大吼,疼痛难忍,后蹄一脚踹在时倾柔身上,所有人都懵了神。
“哎哟!”时倾柔狼狈倒地,明珠慌了慌,忙把她扶起来,“小姐,您没事吧?”
慕筠烟淡笑:“孺子不可教也,管家大叔方才说过的话,妹妹真是忘的透彻。”
时倾柔捂着被凤凰踢伤的腹部,扭曲着脸庞,仍高傲不已:“慕筠烟,这是你的马,定是你唆使它这么做的,我要让父亲为我主持公道!”
慕筠烟质问:“现在想起来是我的马了?难道管家早先没有告诉过你?府上的人从未训过,对了,忘了告诉你,凤凰通灵性,谁真心待它,它便听谁的,你给它一鞭子,它踹你一脚,也是你罪有应得,怪不得谁,谁让你偏偏要和‘畜生’一般见识呢。”
“你……!嘶……”凤凰那一脚着实不轻,时倾柔有得受了。
明珠着急万分,要是让柳如丝知道了,不知又该如何惩罚她:“小姐,回去找个大夫瞧瞧吧,万一被踢伤了,那可不得了。”
时倾柔忍痛,连一个畜生都如此,她咽不下这口气,就算动不了慕筠烟,这马是非除不可。
时倾柔离去,慕筠烟面露担忧,那一鞭子,可不轻,凤凰的背上已泛着血印,指腹不敢触碰伤口,生怕碰疼了它:“疼么?都怪我。”怪自己让凤凰扯入这场纷争。
“大小姐,这是马儿的药,让老奴替凤凰上药吧,这鞭伤还是要好好上药,才恢复的快。”管家拿着药过来。
慕筠烟蹙眉,今日凤凰得罪了时倾柔,日后不免心怀不轨,看来该找个日子,让凤凰离开将军府了,该送去哪儿呢,“麻烦了,凤凰,好好听管家的话,不然可没有青草吃了。”
凤凰鼻子深哼一声,以示不满,还是不是因为她么。
安顿好凤凰,慕筠烟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马舍,短时间内,时倾柔怕不敢动凤凰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