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刚过,春日斜阳下,树影摇曳,还带着暖风,青鸾伺候慕筠烟更衣,“小姐,今日天气不错,可有什么想做的?”
初春的阳光已有些温度,看久了也有些晕厥:“春季的阳光不宜久晒。”
“那小姐在院中品茗赏花,青鸾这就去给小姐备茶可好?”
穿好最后的绣花鞋,“好,去吧。”
“小姐在屋内小坐会儿,青鸾马上备好。”
青鸾虽看似莽撞,可做事倒挺麻利,不一会便准备好,烟雨阁本是偏僻,经过整理,空旷之处被慕筠烟生生改成了人人羡慕的花香之地,正处花开时节,蝴蝶飞舞,百花齐放,喝着热腾腾的茶,赏着花,难得的放松。
刚睡醒又想小憩一会儿,进府这些日子,从开始的不安,到此时的心平气和,季落沉也不曾进府,又或者说,他进府之事,她无心知晓,婚约之事时将军也不再提,让她安心准备太后寿宴之事,她准备什么,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吃了一次寻常人家吃不到的山珍海味,有何稀奇?
“小姐,三小姐与四小姐求见。”青鸾见慕筠烟紧闭双眼,轻声唤道,慕筠烟本就不困,睁开雾色双眸,她们?来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是见还是不见?
“她们?来做什么?”
“青鸾不知,若小姐不愿相见,那青鸾那就让她们回去。”
慕筠烟倒要看看,这时倾风二人冒着风险来烟雨阁是何用意“让她们进来吧,都到了大门口,哪有让人回去的道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耍什么性子呢。”
“是,小姐,青鸾这就去。”
这些日子,慕筠烟尽量闭门不出,进府数月,柳如丝倒也安分了些,姨娘们也不打扰,倒也过的惬意,青鸾把府上的关系大致告诉了她,沉默寡言的三小姐时倾雪带着弱不禁风的四小姐时倾雪,不顾柳如丝来烟雨阁,一向聪颖的慕筠烟,倒还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会一会便明白了。
“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到了。”
青鸾把时倾风和时倾雪带到院中,时倾风恭敬的向慕筠烟行礼,时倾雪也笨拙的行礼:“妹妹见过慕姐姐,不知此番前来,可有打扰到姐姐歇息,若是叨扰了姐姐歇息,妹妹在这里向姐姐赔个不是。”
时倾雪从进烟雨阁便被满园的春色吸引,不管做什么,有时倾风在,照做便是。
慕筠烟打量两人,时倾风气质如兰,秀丽的容颜干净而淡雅,虽不耀眼,可有吸引人的魅力,却是让人觉得浑身带刺,青鸾口中的沉默寡言,怕是时倾风故意而为之,几句话简洁明了,句句真情实意,若真有心追究,倒是显得慕筠烟这个做姐姐的不适了。
“坐吧,青鸾,看茶。”
“多谢慕姐姐。”时倾风缓缓坐下,时倾雪也紧挨着时倾风坐下,明芝和明儿现在自家小姐身后。
时倾风也不拘束,青鸾奉上茶,便品尝一口,“姐姐,这不是府中的茶吧?”
慕筠烟低笑:“为何这么说?”
时倾风缓缓道来:“府上的茶多为御赐茶叶为主,父亲要待客,自是事事准备上成的,慕姐姐这茶,口感清爽,不苦不涩,甚是清甜,余味虽残留着青涩之味,可鼻尖环绕的却是香气四溢。”
“不错,这是我让青鸾把掉落的花瓣,加入井水寖泡了三天三夜,去掉花瓣,只留下带有花香的井水,再泡入碧螺春,便有了如今的味道,三小姐一饮便知,真是天姿过人,实乃难得。”
“姐姐过奖了,姐姐这茶虽不是上成,可口感却是女子喜爱,这府上的泉水甘甜,加上沁人的花香,倒是妹妹比别人幸运,能品尝这般稀罕之物。”时倾风见慕筠烟不排斥,也放下心来,拉拉家常。
慕筠烟淡笑不语,刚刚泡好的茶,口感甚好,耽搁一秒都是罪过,杯中见底,青鸾聪慧的替慕筠烟添满,时倾风也觉得气氛凝结到了冰点,试图缓解:“看来姐姐很喜欢饮茶?妹妹哪儿还有上好的茶叶,改日让明芝给姐姐送来。”
慕筠烟虽闷声喝茶,可余光还是注视着时倾风二人,果真是小丫头,不过不过一盏茶时间,按耐不住,放下茶杯,依旧是漠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多谢三小姐好意,烟雨阁什么都不缺。”
时倾风也察觉到慕筠烟的生分之意,收敛了几分,慕筠烟拒人千里之外的之举她怎会不懂:“慕姐姐,既然回了家,就不必见外,唤我倾风便好。”
慕筠烟替二人添满,看不出是何心思,淡漠笑之:“既然倾风妹妹这么说了,做姐姐也不见外了,倾雪妹妹,这茶可还合你胃口?”
时倾雪木讷抬头,时倾风碰了碰胳膊,这才回神:“慕~~姐姐。”
默默低下头,端着茶杯不假思索的浅尝一口,慕筠烟也不为难,林姨娘性子懦弱,连四小姐也如此,早已是心知肚明,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妹妹们今日来烟雨阁,不会只是为了讨一杯茶喝吧?”
时倾风与时倾雪对视一眼,时倾风低眉一笑:“姐姐真是心如明镜,什么事都瞒不过姐姐。”若不是碍于方姨娘,时倾风倒是很想和慕筠烟交个知心。
微风拂面,院中的花苞随风摇曳,已开的花骨朵儿散发着点点香味,时倾雪是个小姑娘,对花极为喜欢,目不转睛的望着一片花海,慕筠烟也不点破,心思却不在二人身上,她们不过是试探她,说多了,便无趣了。
时倾风见慕筠烟心不在焉,也知道今日之事唐突了,慕筠烟岂是简简单单的闺阁女子,扭扭捏捏只会讨人厌了,叹息道:“姐姐,这太后寿宴将至,不知姐姐可做好了准备?”
终于说到正题了,慕筠烟倒是转变脸色,原来是来试探此事,姨娘之子不可进宫,真是为难她们了,唇角上扬:“哦!难道父亲不曾告知倾风妹妹?”
时倾风被问的哑口无言,慕筠烟不懂,她可是明白,她不过是姨娘之女,哪里有资格进宫,就算是一般官员设宴,也轮不到姨娘之女,就算出席了也是苦不堪言,苦笑:“姐姐抬举倾风了,倾风不过是小小庶女,这皇宫是何景致,还不曾见过。”
“庶女?倾风妹妹切不可自卑,自古以来,皆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训,却不知,女子的卑贱,皆是因为全权依附在男子身上,靠天,靠别人,为何不靠自己呢?”
慕筠烟的几句话,让时倾风二人皆是一惊,从来不知女子还能靠自己?如何靠?
院门外的嘲杂声打破了几人间沉默的气息,慕筠烟蹙眉,面色严峻:“何事如此喧闹?”
青鸾匆忙赶来:“小姐,是,是大~是二小姐。”
“时倾柔?”三人相视,皆起身前往烟雨阁门外,时倾雪躲在时倾风身后,时倾柔性子蛮横,仗着大小姐身份目中无人,平日里专横跋扈,能躲便躲,时倾风倒也无所谓,时倾柔虽跋扈,可慕筠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明珠,把门打开,本小姐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是,小姐,来人,撞开!”
明珠说完几个下人便上前欲撞开,慕筠烟捡过几粒石子,弹指一挥,几人便痛哼倒地,时倾柔见慕筠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也恼怒了,积累了许久的怒气爆发出来:“慕筠烟!你好大的胆子。”
慕筠烟冷笑:“我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的?夫人难道没有教过你,长幼有序,你还得同两位妹妹一样,唤我一声姐姐。”
时倾柔目光阴沉的瞪了时倾风二人一眼,时倾风也不畏惧,眸中带着笑意,让时倾柔觉得格外刺眼,恨不得挖了她的眼睛。
时倾雪吓得躲在时倾风背后不敢出声,时倾柔转头直视慕筠烟:“就算你比本小姐年长又如何?在将军府,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一个低贱之人,有什么资格与本小姐讨论长幼有序?就算父亲认你这个女儿,那是看你可怜,本小姐可不认你这个不识好歹之人为姐妹,那只会侮辱了自己的身份。”
时倾柔说起自己的身份,骄傲自大,将军府谁敢对她不敬,就是找死,恶狠狠瞪了一眼时倾风与时倾雪,这才多久,就来巴结慕筠烟,今日不教训教训,倒让她这个大小姐难以服众。
众人皆以为慕筠烟会动怒,毕竟被人这样辱骂换做谁都会受不了,更何况还是慕筠烟。
“不过,据我所知,夫人是我母亲去世后,才成了现在这个身份,论身份,似乎我的身份在你之上!”
慕筠烟的话让所有人一怔,是啊,慕晴珊才是将军府明媒正娶的正妻,柳如丝不过是妾侍扶正,时倾柔哪里还有什么傲娇的资本呢,可当事者却是不自知。
时倾柔被众人注视着浑身不适,“这烟雨阁到底有什么宝贝,使得平日不曾来往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也来凑热闹?明珠,我们也去瞧瞧。”
不顾众人眼光,时倾柔迈步欲进烟雨阁,进了院子,想怎么收拾,关上门来。
青鸾拦住时倾柔的去路,时倾柔怒斥:“大胆,不知好歹的奴婢,连本小姐也敢拦。”
明珠欲上前掌掴青鸾,时倾风一直不做声,这种情况,她虽无法置身事外,可也不能让自己踏入水火之中,慕筠烟怎么会放任别人欺辱自己的人呢。
慕筠烟快一步抓住明珠的手臂,冷眼威胁:“不想被丢出去,那就自己滚出去。”
用力甩开明珠,明珠疼的面部扭曲,谁知道慕筠烟一个女子,力气既然这般大,吃一尺长一智,躲在时倾柔身后。
时倾柔见明珠也吃瘪,更心有不甘,若是平时,柳如丝拦着她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慕筠烟敢明面上对她的人动手,背地里还不知到会如何对自己,现在,她正好有借口惩治,到时候就算是时将军也顾不了慕筠烟:“明珠是本小姐的婢女,要教训恐怕也轮不到你吧。”
慕筠烟把青鸾护在一旁,青鸾感激万分,主子能这般护住奴才的,若不是三生有幸,怎么会今生相遇。
“既然二小姐知道这个道理,那就应该明白,青鸾是我的人,除了我之外,他人若执意冒犯,就怪不得我了。”
时倾柔不信慕筠烟真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你的婢女又如何,不仅仅是她,这将军府的一草一木将来都是属于父亲的唯一儿子,也就是本小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们,算什么东西?”
什么身份,时晋泽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少爷,就是皇上太后来了,也无法否认的事实,时倾柔的骄横让慕筠烟只觉得刺眼,这般举止,只会让人觉得如同跳梁小丑一般,“青鸾,关上院门,门外的畜牲叫唤个不停,扰了清净。”
青鸾巴不得如此,快声应下:“是,小姐,关门。”
烟雨阁的护卫不知听命于慕筠烟的好,还是时倾柔的好,这将军府做主的还是柳如丝,几人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青鸾见护卫不动,她自己关上,“明珠,快。”时倾柔趁关门之际夺门而入。
时倾风震惊时倾柔的娇纵蛮横,竟到了如此地步,她现在进退两难,若柳如丝执意追究,她和时倾雪怕是逃不过一顿打骂,她突然后悔自己冲动的行为,如今只好和时倾雪默默的待在一旁,免得惹恼了时倾柔,把怒火牵引到她们身上。
时倾柔的不知廉耻让慕筠烟倍感嘲笑,这人,躲也不是,看来,不给点教训是请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