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必须在雨停之前……

“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肠。奈何桥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引子

“来人啊！出车祸了！”

血泊里躺着一个女孩，雨点滴滴答答地拍打在柏油路上的声音，倒地溅起水花的声音，刹车片激烈摩擦的金属声，仓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阿辰，你那是也这么疼吗。

阿辰，这一世轮到我等你了。

1.他和糖葫芦

“念念，念念你慢些跑！”粉墙黛瓦，小桥流水，石板路上印着点点草青，身后的叫唤声丝毫没有让前面的人儿有停下步子的意思。

“阿辰你快点呀！”

我拿着手上的纸鸢，停下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向后张望着，只见一个少年匆匆忙忙地在人群中穿梭，还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两只冰糖葫芦。

多年后我还是会回想起这一幕，不由的感叹：翩翩少年好生俊俏。

“给你，”脚步还未落近他便递来一只糖葫芦，“要是让你父亲知道我又给你买这些小玩意吃，大约又得帮他抄文书才可抵罪了。”“你这话也夸张了，”舔舔嘴唇，满足地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立刻充斥满了口腔，“况且哪次你抄书我没帮着你一块儿呢！”

王羡辰只是感觉他太阳穴那儿突突地跳，看着眼前的小人吃得开心，他不由得拦下她的去路：“姐姐，你可及笄满一年了，你再这么孩子气有谁敢娶你？”

我正吧唧着的嘴一下子停了下来，看看糖葫芦，看看他，摸摸我的簪子，以后嫁人又不妨碍我现在吃好吃的。想罢我又对我的糖葫芦下了毒手，一边舔嘴唇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大不了就委屈你兑现一下娃娃亲好咯。 ”说罢绕过他继续蹦蹦哒哒地向家跑。我还得回家放纸鸢呢。

我话说完，就自顾自沉溺于糖葫芦的甜美了，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回王府，我心满意足地咬下最后一口，这才发现我身旁的人好像一路没说话了。

我这竹马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我说什么都喜欢呛我一口，怎么这会儿一句话都没了，咦，他的糖葫芦怎么一口都没吃……“阿辰你想什么呢，到家了。”

“啊，来了。”

“阿辰你快点！快来院子里放纸鸯！”

2.她和纸鸢

我身旁这个大大咧咧在放纸鸢的姑娘是林念初，我的青梅，我们两家父辈一同经商，而我们自幼也是交好，我们的母亲常打趣说我俩在娘胎里就定了娃娃亲，说得我直害臊，这姑娘还乐呵乐呵的，唉，要是哪天她被哪个绑匪绑去了，还得傻兮兮地帮人数钱。

不过她可真是称得上大家闺秀的典范，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在外人面前文文静静，连笑起来的模样都是那样明丽动人。

也就只有在我和她父母那儿她才能是这样一个幼稚的丫头吧。这不，前几日看街坊孩子玩纸鸢，非摆摆手说自己不太喜欢，眼神却粘那挪不动步了，今日带她去集市上问她要不要，她还连说只有孩子才玩这个。

笨蛋，你眼底里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好了好了，那我想玩，能不能委屈您陪我疯一回呀。”

那一刻，我总觉得倘若这姑娘有尾巴，摇的一定比陈伯家的大黄快。

“阿辰你快看！飞起来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女孩在院里嬉戏……多美的画面啊。

其实只要是她，不管在哪里，我王羡辰都不曾羡慕过星辰的美丽。

3.念念不忘，不羡星辰

留在王府用了晚饭后，天空中下起了豆大的雨。我们撑着一把油纸伞，在灯火街头上缓缓地走回我家，一路上能听见不少流言蜚语。

“你瞧那林家千金与王家少爷这么形影不离的，我看啊这婚事也八九不离十咯！”“这青梅竹马情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你听听这些街坊邻居的话！我嫁不出去能怪我吗！”我一把扯过羡辰的衣袖，“还不是我们关系太好了。”

“那不如我娶你？”天色暗的很，我看不清说这话的人脸上究竟几分玩笑几分当真，可我的脸却止不住的发烫，“这这这种话可不得瞎说！”

“谁让我兑现娃娃亲的？”

谁都没再有了声响，只是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子，这雨点滴滴答答打在伞上，清脆又好听，声旁擦肩而过的谈笑风生，远处酒家里是不是爆发出的笑声与叫好声，这一切好不热闹，只有我们，谁都没有开口。

“阿辰……你这话可曾当真？”我发现我的气息止不住地颤抖着，我害怕他说这一切只是玩笑，也有一些期待他的答案，身旁的人似乎愣了愣，没等他开口我便抢白道“羡辰，我，我平日在外头装大家闺秀其实特别累，其实我有很多自己想做但碍于身份不能做的事，唯独有你，唯独有你……我唯独能在你这像个孩子一般，虽然每次没发现了都会被父亲罚着抄书，但是你还是想着方子为我满足心愿。你真的好厉害，有的话我不敢说便没人能懂，可，可，可你可以…..”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他，街头的点点灯火还是照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咬咬牙，“我知道我说这些特别不像个女孩子，可是我怕你只是开玩笑，我怕到底你只是当个妹妹，我不是怕没有人娶我，只是那个人如果你是，更好……”

“念念，”他轻轻牵起我的手，我心尖一颤，“我有意中人了。”

……像是当头一棒，将我打蒙了过去，一下子身旁的声音都没有了，雨声，谈笑声，酒家的喧闹声……一切都化作他的一句话。

你有意中人了。

那你为何还要这般逗我……为何还要如此对我好……为什么要说娶我，为什么……

“我心尖尖住的这位姑娘啊，她特别好看。”

什么啊，我长得也不差吧。

“她呢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优秀的不行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可我分明比那顾家小姐更善书画，比陈家姐妹更懂礼仪啊……

“她还喜欢吃糖葫芦这类酸酸甜甜掉牙齿的吃食。”

啧……我也喜欢啊……我不想再听了……

“还会帮我一起抄文书。”

“她是我眼里最可爱的姑娘。”

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家门口，里头的灯火照亮了我们，我抬眼望着他的满眸笑意，一时间手足无措，这般大起大落一定是他故意……心思未完，眼前的翩翩少年抬起手抚上我的脸“我的傻姑娘，怎么被我逗哭了呀，阿辰错了，不该这样逗念念，念念不哭了好不好？”

下一秒，被揽入怀里，温暖一下子包围住了我，泪珠还是不争气地和雨水比着谁更激烈，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阿辰你真的是……太胡闹了！”

“念念不忘，不羡星辰。”他轻声念道。

突然我靠在他肩上的头因为猛地冲力向后倾倒过去，来不及反应，一道冰冷便抵上脖间。

头脑一片空白……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阿辰，看见失去依靠的伞缓缓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阿辰......

4.彼岸花开

那一刻，下意识护住的人已然不在胸前，我猛地冲向前想要将她夺回来，却又无力地停住脚步。

他们迅速地抱起念初跑着，我顾不得这大雨，扔下伞追了上去，来不及思考，便跟着左拐八拐进了一个昏暗幽深的巷子。

一把匕首直直地抵在她的喉间，三五个蒙着面的人将她控制于手中，一下子我的脑内空白一片。

我不能慌，此刻我若是慌了她怎么办。

“啧……我们兄弟几个也不是为难人的东西，林家王府家大业大，为了救救大小姐，一千两银子总出得起吧？”

“我现在哪能有这么多现钱！”幸好，只是要钱，不是寻仇，“这样，你把她还给我，明日此处，我再带着钱来。”

“呸，你当老子蠢？你们商人精的很，不给钱这姑娘就得没命！”他的刀又紧了紧，念初吃痛地叫出声，“叫叫叫，叫什么叫。”一旁的人一拳打在她的额头。

“啊——”看着她底垂下去的头我心如刀割，我什么都顾不上，拼命地想她身边冲去……

5.念念我等你

“老…..老大……这可怎么办。”

“都出人命了，能怎么办！跑啊！”

雨点滴滴答答地拍打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倒地溅起水花的声音，匕首落地清脆的金属声，仓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原本钻心疼的胸口一点点失去了知觉，他只是觉得困，王羡辰努力地睁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倒在地上的她头上已经出现了一片淤青，这姑娘大概要闭关好久才愿意出门见人吧……

念念，阿辰没办法娶你了……你可千万别念念不忘的，我在那边的桥头看着你，看你嫁人，看你相夫教子，看你与孩子一同吃糖葫芦放纸鸢，看你幸福地过完一生，然后再看你蹦蹦跳跳地走向我。

念念……

6.念念不忘 必有回响

“小姐……我们出去看看吧……”

“小姐……您别哭了……”

“令爱泣血……这是心病，哭久了眼睛受不住了自然就留了血，只是再这么哭下去，令爱的眼睛怕是…...

“是，是，他们绳之以法换不来小辰，但是……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

7.如你所愿？

“一拜天地……”

“这孩子叫辰辰可好？”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娘的葬礼……”

8.轮回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闯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王羡辰，他是她的邻居兼同事，他无微不至的关心总是让她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又不反感。

唉，她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关上笔记本往床上一躺，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然后瞬间打个寒战，作为母胎solo的她只想专心搞事业，男人什么的无所谓。

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睛还真挺好看的，那笑意盈盈的模样还很似曾相识……眼前浮现起他温柔的模样，一抹弧度不经意挂上唇齿。

翩翩少年好生俊俏。

单身太久都开始思春了吗？

她开始做梦，梦到两个孩子一同放纸鸢，一同抄书，一同逛集市，一同吃糖葫芦并肩走着……梦中人竟是自己和那个少年。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清晰，她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姑娘，身旁躺着的是王羡辰，俯身一看，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那个不省人事的还真是自己。

只是他胸口怎么插着一把匕首……

她猛然惊起，把隔壁座的小丽吓了一大跳，“念初你怎么脸这么红啊，是不是不舒服啊？”

摸了摸额头，竟然烫的吓人，大概是早晨突然来的那场大雨淋得她有些许发烧吧。

她晕晕乎乎地支起身子，来到卫生间。

卫生间里，大雨，头晕，少年的眼眉……一一重合

镜子里的女人一脸苍白，她什么都没想，但心中思虑万千仿佛要把她拖入深渊。回过神，望着手上被折断的口红，望着眼下被口红图画出的泪痕，没来由的疼痛无限地被放大，本属于她的记忆冲出落尘的木盒，汹涌着把她吞没。

镜子里，是一个美丽的泪人。

耳畔的雨声纷纷扰扰地诉说着伤春悲秋的故事，硕大的水滴一滴一滴砸在她心尖那处最为柔软的地方，一下，又一下，络绎不绝，毫不留情。

我要在雨停之前告诉你……

久等了，阿辰。

9.我是孟婆

我看着彼岸花海里映出的女孩的脸，雨水拍打在她的身上，血与水不断融合，最终缓缓闭上了眼。

倘若没有这场车祸，或许他们现在应该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吧。耳畔还回响起那个少年的话：“我帮你打理花草，你可不可以让我们下一世再遇见？”

“她不会记得你。”

“念念不忘。”没头没脑，笑意盈盈。

转眼……

女孩的气息越来越弱，随之轻喃了一句，谁都没有听到。

可孟婆听到了。

“阿辰，这次换我等你。”

真好，又能有人帮我打理花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