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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此生就交给——

很多年后,卡斯帕还会想起那个黄昏,那时天越来越蓝,天边的太阳像咸鸭蛋的黄儿一样,橙红橙红地漾开,洒在水面上。

小小的卡斯帕和三个兄弟姐妹一起在河边玩,小卡斯帕看到水里的倒影,高点儿的是大姐阿伽特,三个矮矮的没大人腿高的小朋友是大哥朱威尔,他卡斯帕和小妹璐比。

他和小妹用手用腿去玩水,大姐坐在河边清洗一篮衣服,洗完了抓着大哥叫他洗头发。三个小孩子没羞没臊赤裸着站在河边,嘻嘻哈哈让大姐挨个搓过来,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长长的红色童发染红了河水,和夕阳交相辉映……

大哥朱威尔打起一瓢水盖了他满头,湿漉漉的头发缕刺进脖子里,一阵痒痒,他翻身掀了水就拍大哥,两人扑进水里,惊飞了一片河鸭。

搓着澡,卡斯帕看着一顺儿红头发,突然发现自己顶着的是一头湿漉漉的黑色。红色在哪里呢?他好奇地继续看水里自己的倒影,红色在他的眼睛里,幽幽地闪着。

他再看兄弟姐妹,他们的眼睛都是蓝的,蓝得像远处的水面。

卡斯帕不笑了,呆呆站在原地,想到了什么。大哥和小妹扑梭着水远了。

“卡斯?卡斯你干嘛?你怎么不动了?”

大姐阿伽特管住大哥和小妹,一手提着裙角,跑回来拉着他,她比他大八岁,已经不是能脱光下河游泳的年纪了。为避免弄湿,粗布裙角挽起来搂到大腿,露出一小截洁白来。

“姐姐,姐姐,为什么我的头发和你们不一样?”

“怎么了卡斯?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呀。而且,为什么我是尖耳朵?孩子不是应该像爸爸妈妈么?”

“卡斯……”大姐似乎有点犹豫,“卡斯帕,你是森林大地的孩子。你知道吗,姐姐八岁,朱威尔一岁那年,一天爸爸出去砍柴,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外衣裹紧的包裹,里面就是你。那天,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好大,河面白茫茫的。你饿得嗷嗷叫,脸冻得青紫,扯着嗓子哭得很大声,居然没有野兽伤害你。”

大姐阿伽特隐瞒了一件事情,比如说,那块裹着卡斯帕的襁褓布,布料好得像是精灵制造的。

“姐姐,那我不是凡人啰?”

“对,所以,更要努力,不然森林妈妈、大地妈妈要不高兴了。”

“好的!”卡斯帕很高兴,下一刻,他突然恶作剧地抓了一把水往姐姐头上摔,气得大姐阿伽特蹬蹬蹬抓住他要打屁股,他嘻嘻笑着往水深处钻,心想大姐怕湿了裙子肯定不敢来抓他。

谁知道大姐哗啦哗啦直接扑进水中,一手把他拎出:“你敢往深的地方去?!”

“鱼淹死了,河狸淹死了,我都不会淹死!”卡斯帕挺起瘦弱的胸膛。

“说,还敢不敢?!”

卡斯帕一看大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脸凶相,立即服软,像只被揪住了后颈皮的小猫:“不敢不敢!”

“非告诉妈妈不可,不然你下次还敢!”

“大姐,大姐,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就这一次……”

小妹璐比声音清脆,咯咯直笑,笑声像鸟叫似的。大哥朱威尔在一旁做鬼脸:“卡斯帕,你惨咯。”

“你俩也快上来,天要黑了,再呆在水里凉。”大姐给他们一个个擦干身体,给小妹穿上衣服,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回家!”

那之后,卡斯帕不知道过去了几年,叶绿了几遭,雪下了几次。只知道自己从垫脚刚摸着门把手到举手能摸到门框儿了,圆嘟嘟可爱的脸拉长了,有了下巴。

他和朱威尔、父亲一起去狩猎。秋空寂静,荒原渐次枯黄,兔子的冬毛白色却已经上身,可显眼了,此时它们胆颤心惊,生怕给瞧见。共同出猎的时候,猎狗一叫,就惊得灌木丛窜出一团白影。大哥朱威尔准准射中那飞奔的白影,白影打了个滚子倒地抽搐,是一只白兔。

“爹,瞧瞧——”

卡斯帕迎着朝阳拉开弓。

他的双眼像两面小镜子映出红色的圆点。

一箭射出,飞到天边不见了。

“卡斯,你在瞄啥玩意啊?弄丢了一根箭可——”

但然后朱威尔就哑了。

只见初升太阳里剥离出一个小黑点,像块石头一样直直坠落下来,猎狗汪地一声蹿出去——

等它回来时,嘴上叼着一只中箭的白雕。

这只雕英武雄健,金黄色的喙状如弯钩,还有一层奇妙的金蓝色幻影。瞧那圆睛,虽然身死,竟然还是神韵未消。

卡斯帕得意之色尽显眉梢眼角,开心得像小孩一样蹦跳起来。

父亲赞许地看着卡斯帕,又用一种难以言表的表情看着努力让老爹转过眼睛看看自己手中白兔的朱威尔。

朱威尔自己都不好意思:白兔和白雕,哪个更拉风?用膝盖想都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想要博关注的小丑。

转眼卡斯帕也十六岁了。他脱下了肩上缝黑布的娃娃袄,穿上刺绣着野兽日月的成年男装。族里的橡树祭祀用铜钉和树汁草药给他卡斯帕肩膀上刺了两只白雕的翅膀,再把他略长的散发扎起来,挽了一个小马尾。

“卡斯帕·严霜,今天起,你可以自立门户,可以独自远行,可以买田置地,也可以去串姑娘。马驹长成骏马,男孩长成男人。”

纹身需要时间愈合,愈合时比较痛。朱威尔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本来该趴着养背上伤痛的卡斯帕进来了,一来就往他床上滚。朱威尔坐起来,狠狠给他肩头来了一巴掌:“恭喜你呀,成人了!”

卡斯帕被打痛了,一呲牙,马上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哥哥,到时候你为族长,我打个前锋如何?”

“臭小子,八字儿没一撇的事呢,你就想起来了?爹娘还没满四十岁呢。”朱威尔笑骂,“你怎么着是我弟弟,当年射箭都是我教的,骑马是我扶的!”

“我是说呢,我打算去大熊海湾哪里找蓝瑟·索希尔学艺。给自己打个名头。”一个养子,还没有功勋和业绩,怎么说得过去呢?

“我去,你受不受得了啊?”朱威尔盯着卡斯帕,这家伙居然说得这么轻飘飘的,知不知道意味着啥啊,果然,弟弟还是年少轻狂,“蓝瑟·索希尔那老头子,据说发起性子来,能把人拽着腿往墙上抡,连训练基地都给搁在山坳里。没人送,能到那地方不死都算厉害了。”

“我怎么会去不了?我到了就血赚,没到不亏,我遇到死地,还不会往回撤?我又不是傻子。”卡斯帕吐吐舌头,“哪有那么可怕?你又不去。你就操心好自己的吧。”

“嘿,照你这么说……”朱威尔的好胜心被最后一句话勾起,“嘿,你还教训到我头上来了??叫我去是不是,我也去!”

这么一激,朱威尔突然觉得,自己优势很大,眼前的事也没什么做不到的。凭什么他朱威尔就不能当一回英雄?

紧赶慢赶,两人灰头土脸,风尘仆仆,最后还是到了大熊海湾的山沟沟。

“这也没我想的那么高嘛。”卡斯帕四周一看,“也不可怕……喝,居然还有猴子,这里可真暖和。说不定那蓝瑟老头子都有风湿病。”

“你好歹留点敬畏,行吗?”

“行,我错了,行了吧?”卡斯帕掏出一个过熟的苹果,小得可以藏进掌心,用腰间的骨质匕首一分两半,把其中一半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把我当个屁放了吧。你吃不吃?”

“你……”朱威尔有点死心、傻眼,卡斯帕完全抓不住重点,随即一想不对,“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这是哪来的?”

“刚进来这地方谷口摘的啊。这可真是宝地,这么暖和。”

“要吃你吃。”朱威尔催马往前超过卡斯帕。想拉我下水?没那么容易。

卡斯帕乐得没人和自己抢,硬是把苹果啃得只剩核,才依依不舍地扔掉。然后他调皮地把核扔进了一棵树的树冠——

哎呦一声,树上掉下来个红发蓝眸的女孩子。

只见这姑娘,像男人一样把枣红色的卷发高高束在脑后,长得又细又高。硬要说,不是很好看,卡斯帕喜欢那种大胸细腰宽臀四肢浑圆饱满长发披肩的美女,这个女孩子顶多也就占个细腰,身体瘦削、线条锐利,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女孩子还没站起来,卡斯帕跳下马,矛尖就指在她睫毛只差半寸的地方:“妹子,早发现你在树上了。拿着弓箭伏击我,有何贵干?”

“抬举我了,没得啥贵干,就是想教训下某些随随便便就摘我家果子的人。”

她口含指尖,打了一声尖锐的呼哨,树后跳出来一只大猎犬!

卡斯帕是半精灵,怎么着都得比五大三粗的部族战士瘦一圈,一只人立起来能拍到马头的猎狼犬一扑一撞,卡斯帕眼睁睁看着自己给掀翻在地,然后狗嘴里喷出的热气就喷上自己的喉咙!

卡斯帕不是吃素的,拼着废一条胳膊,左臂拦在喉咙前塞进狗嘴,右手反手就往腰里摸匕首。狗是铜头铁脖子,腰里挨不住一勺子,但那只限钝器。狗皮不比人皮结实多少,一刀过去照样一个血窟窿。人和狗在地上纠缠一起打滚。

“三花,教训教训这小子!”女孩子嚷道,“连狗的关都过不去,还想见我老爹?”

朱威尔的马刚才被狗惊着了,这时连滚带爬灰头土脸赶回来:“你给我叫狗放开!”

“不放!”

朱威尔是又气又急,气的是卡斯帕居然不长眼睛惹上这么个红辣椒,急的是这姑娘任性起来万一真叫狗把养弟活撕了,该怎么办。

“你想干嘛?!”她手上只是一杆小孩子叉鱼捕蛙的矛,却亮闪闪地开了刃,密密麻麻的倒刺使人惊心,还有点不详的青光。

有毒。朱威尔很懊悔,自己的矛太长,在这种地方施展不开,而对方快得吓人,完全不指望能一下子制服,万一她喊起来,那狗——

却听得狗子一阵呜呜叫,然后卡斯帕痛呼了一声,朱威尔回头望去,大片大片的红色在人和犬的身下蔓延开来。人在下,犬在上。卡斯帕身体下快速地蔓延开一滩鲜血和无数条发亮蓝色小蛇一般一窝蜂往外钻的肠子。

“卡斯帕——”

卡斯帕含混地应了一声。

朱威尔发疯一般扑过去,卡斯帕抬了一下膝盖,似乎还想推开身上的狗。然后他重重喘了两口气,把狗一把推开——

露出了猎犬被开膛的肚子和被割开的喉咙。至于卡斯帕,虽然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但只受了点轻伤。

“你要是塞进它嘴的不是胳膊,是手掌,早把你的手咬掉了!”

“我说姑娘啊,”卡斯帕疼得龇牙咧嘴,“吃你个苹果,你至于放这么大条狗咬我么?你家那苹果就是金的,也不至于要狗把我活撕了啊?妹子,听我一句劝,你这样是找不到小哥哥的。”

朱威尔满头黑线,在人家的地盘,卡斯帕你还装大尾巴狼!你小子有多怕疼,我又不是不知道!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宁得罪十个小人,不得罪一个女人。综上所述,得罪一个女人约等于得罪一百个君子,也就是说,差不多当地所有君子都得罪了,那就彻底混不下去了。

“那个,小姐啊,他是我弟弟——”

“不是亲的吧?”红发女孩看了一眼卡斯帕,再看看朱威尔。

“嗯……不是。”

“看得出来。”她瘪瘪嘴,“找不到没得法,我还看不上呢!我是蓝瑟·索希尔的女儿,柯尔兰·灰背·索希尔。”

卡斯帕本来想怪腔怪调地说“轮得到你看不上别人?”但是一想到这是蓝瑟·索希尔,未来师父的女儿,而且那几下功夫不像稀松的,就也罢了。一会儿还要拜师呢,别弄得太僵。他自己也是被狗吓得够呛,刚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一半是强作镇定在吓人,不管怎样,面子不能丢嘛。毕竟慕强是一切人类的天性,那些天生内心强大,无所畏惧,又有点真本事的家伙,无论男女,没有偏见地看去,很难生出恶感。

柯尔兰掉头就走:“那个谁,哥哥来着,既然你的马跑丢了,那就走路来,当弟弟的也下马牵一下。这路不好走。我带你们去见我老爹。”

“那你的狗?”朱威尔失声问道。

“你再提?”柯尔兰很生气,“你再说一遍?你别火上浇油逼得我撂挑子。你那马在这种地方,那是别想找回来了,铁定要在哪跌断腿,给魔狼或者山豹子吃掉,你们昂首挺胸离开或者灰溜溜滚出去的时候,我老爹会送你们一匹新的。”

兄弟两人跟着柯尔兰走向了莽林深处。这地方和想象中不一样,走到深处几百种没见过的昆虫在脚下蛰伏,一脚下去,落叶下就爬出一群,甚至往马目睫上冲。卡斯帕的马没见过这些东西,时不时惊恐万状。卡斯帕好生安抚,又是威逼利诱,马才没有和朱威尔的马一样,发疯乱踩乱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卡斯帕几乎觉得自己脚板磨去了半寸,这才见到了房子。

“父亲?”柯尔兰扬着嗓子叫了一声,“又有人来了!”

“带进来。”

“这是卡斯帕,他哥朱威尔。”柯尔兰连杯茶都没倒就往自己房间里钻。

“柯尔兰?”

“我累得慌!”

柯尔兰说话硬邦邦干巴巴的,很明显非常生气。

蓝瑟·索希尔是个古里古怪的瘦老头儿,皮肤微黑,满头白发,皱纹遮脸,雪白的长胡子居然还打了几条小辫子,挂着红色的发绳。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不过嘛,怎么都和“能打”沾不上边。

蓝瑟像个普通溺爱女儿的老父亲一样,对两人抱歉地笑笑,追着女儿进屋了,里面传来柯尔兰闹脾气的声音。

“卡斯,像咱小妹和咱妈。”朱威尔笑了,“你觉得呢?”

“……看不出来。”卡斯帕难以把这两拨人想到一起去。因为小妹天生肌肤丰泽、手臂好像透明的最细的纱布裹了一长条膏腴的白肉。性格也是活泼开朗,却远没有这臭脾气。而母亲由于三次生育,小腹留下了连绵的痕迹,身体圆圆胖胖,丰乳肥臀。但是卡斯帕还是觉得,她很美很亲切。怎么能和瘦巴巴的怪老头儿和柯尔兰那种暴力女扯上关系呢。

“哪里像了,你别说妈和妹的坏话。”

“啧……你卡斯帕果然还是个傻子。”

“得了吧你。”

“跟小羊玩被老羊顶飞站起来跟羊打架的是不是你?”朱威尔叉腰,“人家家里办丧事去吃饭忘带礼物还说下次带来的是不是你?”

“这都啥时候的事了啊!就是腌肉给再多料搁了这十几年也不能吃了吧!一箭射到报靶的小仆人——唔唔唔咿!”

朱威尔跳起来:“老子撕烂你的嘴——”

“咳咳!“蓝瑟从里屋走出来,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那个啊,两位,我们需要谈谈。”

两人迅速坐直,一言不发。

“两位,你们能走到这里,说明也是族中顶优秀顶勇猛的年轻人。”蓝瑟留了点时间让卡斯帕坐直,“你的事迹呢,我也听说了。你用一把骨质匕首活剖开了头狗的肚子。”

“嗯,叫三花的那条——”卡斯帕头上挨了朱威尔狠狠一下拍。

“哈,柯尔兰那孩子给头狗起了这么个名字?”蓝瑟有点觉得好笑,“那狗的父亲是条小公狼,而他的爷爷以前几乎是瞬间就杀死了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战士……那是个好小伙子。但是我一箭射死了大狼,把这只小狼抱回来,并且把他们驯服,后来和我家里最迅速最机警的母狗生下了一窝狼狗。其中老大就是这只三花。这条狗咬死普通狼跟玩儿似的。所以也就成了头狗,柯尔兰那小妮子和它一起滚大的,从小用棍子和带骨肉把它驯服了,除了柯尔兰,它谁的命令也不听——我的话勉强听几句。”

卡斯帕正不懂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老头儿却慢慢又开了腔:“它是头狗,其他的狗只听它的,它死了,柯尔兰就得拿着棍子睡到狗舍边上去,不然,其他的公狗就要你咬我我撕你,一晚上咬死三四五六七八只,猎也没法打了呀!”

“那……哎呀,我不知道它是……那该怎么办呢?”卡斯帕赶紧摆出一副闯了祸的笑脸。

“也没关系,这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们要是能让另外一条狗稳当当当上头狗,建立威信,又能打猎,你们就拜入我门下,不然,我再送你们一匹快马,一些干粮,回家去吧!”

卡斯帕咽了一口口水,挺起胸膛,举起拳头:“好。师父,我还你一条上山打狼的头狗!”

事实证明,狗子脑袋里想的东西不比人少。

第一天,卡斯帕去狗舍边上,就遇到柯尔兰也在那里。柯尔兰穿了一套彩绘皮甲,上面涂着艳蓝色的宽条纹,衬得铁锈色的红发愈发鲜亮。她手里拿的那根比自己还高的粗棍子,也系着亮蓝色的穗子。

“嚯!”卡斯帕扬起眉毛,给她打招呼,“柯尔兰丫头,今天这样子,倒挺像那回事的。”

“哪是像那回事那么简单?”柯尔兰抱着胳膊一撇嘴,“你傻的,这里面门道大得很。”

“门道?”卡斯帕一捏下巴,“嘿,我也跟我老家的狗玩得好得很——那你说,有什么门道?”

“狗眼睛和人眼睛不一样,它看红色绿色一个色,只能看清蓝色。”柯尔兰斥道,一巴掌打在卡斯帕肩上,脆响,“你站远点!你要真想学训狗,也得给我去换件蓝背心,拿根棍子,这狗子不认识你。一会照你喉咙这里咬一口,头给你拧下来!”

她手上虽然重,怒也是真的怒,但是那意思却是实在不想卡斯帕给狗伤着。

“卡斯帕?”朱威尔在后面喊。

“哟?你也来了?”柯尔兰一叉腰,“咋地,来护你弟弟?”

“啧……”朱威尔感觉头疼,“我这弟弟,小姐你多担待——”

“怎么担待?”柯尔兰又抱起了胳膊,突然狗舍里汪呜汪呜地大叫起来,“嘿!嘶哈!”

她拿着棍子走到狗舍前,大声喝骂,抡起大棍向着敢咬起来的狗乱揍——事实上,棍子一举起来,那狗就一条条蹲下来呜呜叫。柯尔兰扔了棍子,挨个蹲下来掰开嘴看每只狗的舌头,看看有没有狗毛狗血,终于找到了一条红斑卷毛大花狗和一条金毛长腿小黄狗。

“金子!卷毛!”她一棍打得大花狗一声惨叫,一棍打得小黄狗呜呜求饶。

“驯狗的事情,我爸也跟我说了,我也不是啥要人宠着惯着的大小姐,但是我不给你们留情,其他小伙子对你们搞了啥,别想本姑娘帮你们出头!”

她小鹿似的翻出狗舍,把棍子向两人一指:“今天,本姑娘要出去玩一天,狗和棍子都留给你们,自己想办法!”

她扔下棍子,干脆利落地翻上自己的枣红马,飞一般地跑了。一头和马鬃同色的长发在晴空下烈烈飘动。

……

这狗简直是世界上最难驯的狗!

一开始,卡斯帕或者朱威尔一靠近,它们就呲着刚咬过生狼肉的血牙呜呜叫。牙齿间都渗出粉红的泡沫。

它们比卡斯帕和朱威尔原本寨子里所有的狗野蛮得多。那时朱威尔的父亲佛戈会把过去自己最好猎狗的项圈系在两个孩子的腰上。怕出问题,还会用皮鞭警告猎犬。猎犬熟悉了这两个孩子是主人的爱子之后,解下项圈也不要紧了。

卡斯帕和朱威尔打算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先自己把所有狗驯服,再以行动公开承认一条强壮的新头狗。

这些狗只认识大棒与牙齿。它们只吃主人喂食或者自己捕杀的肉类。

所以,拿食物贿赂,完全是行不通的。

那就打服吧。卡斯帕玩笑似的说了。可是他们又不好当真把狗打伤打残打死,毕竟目的是拜师嘛。于是,每天每天,大熊海湾其他的弟子,就能看到一个红发的强健少年,和他黑发的弟弟,轮流挥舞着大棒,跟那二十几条猎狗,随着风吹草低的节奏,一起摇摆。

没几天,卡斯帕就不见人了,每次他都只带一只狗去开荒钻山,朱威尔一个人与狗群相看两厌。

“哥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卡斯帕说道,“我们得想办法,让狗也配合我们,增大点头狗的威信哪。”

“那你说怎么办??“朱威尔气不打一处来,“给狗搞颁奖仪式?!狗看得懂?!”

“我是说,能不能直接牵出去打猎,然后让狗看到我们指定的头狗干出件大事儿——”卡斯帕看看狗群,“矮子里挑将军,我这几天观察,那条大花狗卷毛儿,智商太低,只会看我干嘛。小黄狗金子呢,凶是凶,个子又太小了,母狗都能撞它个跟头。我看着有一条不错,就那个,看到没,那个——”

“哪个?”

“那条纯黑的狗,叫黑吉。”卡斯帕蹲在草丛里,眼光聚焦在那条狗身上,它的毛在阳光下放光。

“就是才两岁多,年纪有点轻。”卡斯帕捏着下巴,“毛顺爪大,扑咬有力,长腿细腰,关键是聪明。它真的会找规律。上次我牵它单独打猎,狐狸玩车轮战,它识破了。”

“……感情你老不见人是在干这事?”

“那当然,我是谁。”卡斯帕红眼睛里的金色反光层耀耀闪光,“走?”

荒山野草,朱威尔带着狗群里全部爱闹事的七条青壮年公狗,卡斯帕拿着开山刀劈开前方纠缠的藤蔓,时不时拽掉上面挂着的枝叶,他简直是想死清爽的荒原和雪地了。起码朱威尔手里拿着棍子,狗还不太敢造次。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只……

“哈!金鹿!”卡斯帕喊道,“真漂亮!”

这头鹿确实漂亮,全身居然呈隐约的淡黄色,八叉大角,四肢修长,跑动起来如镀了阳光的闪电!

那帮狗东西早就按捺不住,呜呜汪汪追过去。等金鹿给猎犬围住,卡斯帕挽弓搭长箭,夺地一声,那鹿却“呦——”地哀鸣一声,像有山神护体一样,跃出狗圈,踢得大花狗卷毛儿变成一个滚地葫芦。而金鹿一路蹦着跳着向林中逃去了!

黑吉汪地一声轻吠,一狗当先追在前面。

朱威尔见状,骂骂咧咧上了弓弦,再一箭——金鹿的影子抖了一下,拖着血线穿进林子不见了!

“干他娘的,追!”卡斯帕拉了一把朱威尔,两人跟着狗钻进了林子。

卡斯帕跑起来轻盈得如风,脚步弹性得像只豹子,恨不得能把猎狗都甩在后面。跑着跑着,朱威尔就被甩在后面不见了!

“淦,这小子,一跑就疯!”朱威尔骂了一声,喘着气跟着落在最后面那一只狗,“老子回去叫你跑个够!!!”

跃过一道清流小溪,穿过一道开满野花的山岬,前面就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里面还夹杂着卡斯帕的怒斥。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去,卡斯帕当时在山岬后面摔了一跤,跌倒在野花丛中,疼得抱着膝盖滚了半天,但是他看得清楚,金公鹿已经步履维艰快要倒下了。

也就找起来麻烦嘛,反正它流着血,也不难追。

谁知,循着血迹走去,那边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一位衣着华美的青年男子站在彩绘战车上,搂着个戴着俩大耳环的美女——出来打猎居然不换皮装,还用丝绸裹着半露的酥胸。光说长相倒算个美女,可惜灵气得过了分,看到头金鹿,叫得活像有人要割她的喉咙。

“果然神箭!真不愧泰达明大人。”

卡斯帕一看金鹿,身上只有两个伤——一处是自己射中的,他亲眼看见自己射中了鹿的腰际,一处是哥哥射中的,箭翎上面还有哥哥做的标记呢!

他自己射中的那处伤口,他的箭被拔出来了,插进了一支金羽狮骨的箭。黑吉跟在他脚下,对陌生人汪汪叫。他没带棒子,棒子在哥哥手里,他只好抱住黑吉的脖子,抚摸着它,小声说:“你疯了!这不能咬,安静!”

“那个啊,各位,很抱歉,很抱歉!”安抚好了黑吉,卡斯帕喊道,“泰达明大人,很抱歉我扫您雅兴了,这鹿是我射中的。”

四周腾起一片哄笑。卡斯帕一怔:“笑什么?”

“这哪来的疯小子?”那泰达明斜睨着卡斯帕,卡斯帕也挺直腰板打量着他,泰达明发色红里泛金,说金红很勉强,可以说是金黄,穿着衣服看着倒也是壮壮实实,膀大腰圆,就是脸上油油腻腻地盖着一层汗,像是没洗干净脸。

“啊啊啊,泰达,这小子好脏啊!”那女人说道,她算得上身姿婀娜,边说边挤眉弄眼皱鼻子,在自己脸上比划,“头发有灰,指甲有泥,还是红眼睛、揪鼻子、尖耳朵。面相长的和鬼一样就罢了,还坑蒙拐骗,真是相由心生。”

卡斯帕扑哧一笑,觉得有点儿像演戏,好玩儿。长这么大,有人说他清秀得像小姑娘,可从来没人说他丑、奸相。至于卫生,地上打滚的孩子能有几个身上干干净净的?他把手中短枪舞了一个漂亮的圈子:“说谁坑蒙拐骗?!不是我说,就算你觉得我坑蒙拐骗,那也不能就这样下结论啊,嗯?你一个女的,一张嘴,斯文点儿,知不知道情况都给人留点余地,不然那是找不到好男人的。”

要是她和柯尔兰一样破口大骂,伸手就打,卡斯帕还可能认真,偏偏这女的阴阳怪气,卡斯帕一听,酸得倒牙。

“你才多大,教起我来了?”她觉得自己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慵懒的声调道,“你那枪,扔下。”

卡斯帕眉毛一挑:“凭什么?”

“我爸是大草海的伊里斯。”泰达明当众搂了女人,手放到了她胸上,“伊里斯·莽林!连你拿着枪都管不得了?”

“那和这有什么关系?”卡斯帕说道,“言归正传,这鹿之前我射过一箭,我哥哥——他现在在后面没赶上来,他可能也射中了一箭,就算你最后了结了它,我怎么着得分点吧?”

“把枪扔下,我们再谈。大酋长在我面前都不敢拎刀提剑,你拿着枪作甚?”

卡斯帕脑子一转,想明白了,多个部族要是联在一起集会,确实需要把武器解下。只有最强大的组织者可以带一名身强力壮的护卫,而且这名护卫不能穿铠甲,也不能拿利器,和所有人一样,还不能造成流血。最多也就掐死个把小偷。那是正式场合的玩法,眼下这帮人弓弦上的箭和几杆长矛都指着他呢,他还扔掉枪,岂不是傻子?

“怎么?”那泰达明打了个响指,“你要我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里去,学好礼貌再生出来?”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这话已经是极其没有礼貌了。

卡斯帕望着那十几张强弓硬弩,他虽然混,好歹还知道冒险和送死的差别。于是他就翻了个白眼:“啧,罢罢罢,这鹿就算你的吧——黑吉,帮我找找我那支箭……TMD,这上面还有血。”

卡斯帕接过狗叼回的箭,把箭头往战裙上擦了擦,转身欲走。

“什么叫就算泰达明大人的?!”那女人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敢情冤枉你了?抢你了?嘿,不许走!不许走!”

“嗨吖,我的小乖乖——”那泰达明把她往怀里一揽,连着她软倒在车上,“这种人没必要动气,来来来,狗,撕了他!”

这时,卡斯帕才留意到那不起眼的赶马手,之前他身上的气息,就好像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很容易让人忽略。

这个人面容阴冷,红棕色的乱发下眼珠冰蓝。手持的枪倒刺鳞鳞,油光闪亮,发着不详的青光。

只能放手一搏了。卡斯帕也放平了短枪。黑吉抢先拦到他前面狂吠乱嚎。

“哈,你倒是来呀!”他喊道。

就在这时,朱威尔正巧带着卷毛儿、金子和其他公狗从山岬后面绕了出来:“嘿!卡斯——”刹住了。他瞪着眼看着这阵仗。再看看鹿腿上自己的箭,心知自己射中了,喜上眉梢,又满心疑惑:“卡斯,这是……”

“哟,教训了小的来了大的?”泰达明唇边现出残忍的笑容,长长打了一声呼哨,“撕!撕了他们!”

这声音激怒了那一群狗子,卷毛儿挣脱朱威尔手上的皮索,呜汪汪扑过去,立即被护卫一箭撂倒,躺在地上歪着身子哀叫。

其他的狗有的退到二人后面,有的大气不喘,只有小黄狗金子和大黑狗黑吉,还迎着敌人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狗仗人势,人没倒狗就还有三分威风,但人不吭声,狗也不会嚣张。

“老爷只命令我保护你。”那阴冷的赶马手说道,举起长矛面对两个少年,那把矛比一般的更长。

“反正这里没人,你杀了,我顶着!谁家孩子还不能打猎受伤死外头?”

糟,这厮是个呆霸王!卡斯帕和朱威尔相视一点头,这种人,喜怒无常,残忍无匹,求饶是多半要死,不如拼个明白!

当下,两人、一群狗和那一人就斗在一处。

卡斯帕身形灵活,长枪在手里活像条钢牙毒蛇,迅如闪电,疾若奔鹿,低头才躲过一招突刺,再一回又磕开一记劈砸,震得虎口发麻!

喝,这人,有把邪力气!

那边朱威尔也是被赶马手逼得节节后退,有一下划破了他的腰侧皮甲,还有一着,差点儿扎进他大腿!

朱威尔心里是真急了,还没搞清楚咋回事呢,咋就打起来了?这卡斯帕真个不省心,这二世祖真个凶残!

狗儿们也争气,又撕又咬,黑吉活生生扯掉了一个长矛手的胳膊,金子则又扑向赶马手。可那赶马手跟刀枪不入一般,一拳击去,金子死狗般飞出去老远,瘫在地上。其他的狗,更是一拳一条,一卡就断一条狗脖子!

几十个回合斗下来,朱威尔听见卡斯帕闷哼一声,捂着小腹,撑着短枪单膝跪到了地上。指间渗出隐约的胭脂红来。

“卡斯!”朱威尔一声惊叫,步伐乱了,马上被十几支交错的长矛拦在地上。

“好!”泰达明大喊一声,用力揉捏着身边女人的乳房,揉得她脸上绯红,“跪下了?你跪下了!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是舔舔大爷的靴子,倒是能考虑饶你哥哥一条狗命。看你细皮嫩肉的,是个爷们儿么?不是假扮的吧?不如陪大爷喝场酒,大爷高兴了就放了你。”

“爷跪了?”卡斯帕嘶吼起来,“你睁大你狗眼睛来看看,爷跪了?爷膝盖碰着地了?”

泰达明定睛一看,卡斯帕好像膝盖确实着地了……不,没着地,他一只手扶着枪杆,膝盖离地还有几寸呢!

“狗,给他膝盖按下去。”

“士可杀,不可辱。”那阴沉赶车手说道,并没有伸手去按,而是举起长矛,“得罪了。”

“你倒是按啊!我叫你——”

“嘿你这……”卡斯帕红着眼睛大骂,“你不也细皮嫩肉就会躲在狗后面么!有本事你亲自来按!咋?!

只会趁我站不起来耍威风?爷就是断条腿躺在地上也能戳你一个透明窟窿!”

泰达明性急,站起来跳下战车:“麻烦!狗,站远点!我亲自来按!”

“我奉命保护您安全。”

“这还能有不安全——”

泰达明来到卡斯帕面前,伸手就往他头上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卡斯帕半跪的身体悍然暴起,向泰达明撞去,顺便一手捏向他的挡/下,捏得泰达明哎呦大叫,全身发软,同时卡斯帕虚软无力的身子一下变得又硬又滑,韧如毒蛇,一手卡住泰达明的脖子,把腰间抽出的匕首比在上面。

“都不许过来,不然我割了他脑袋!”

这大逆转太神奇,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赶马手都没反应过来。长矛手的长矛还陷在地里,弓箭手怕伤了主子,也没敢放箭!

朱威尔也惊呆了,躺在地上把头扳起来,呆呆地看着卡斯帕。

“老兄,那个,退远点咯,”卡斯帕嬉皮笑脸对赶马手说道,“你阴着脸站在边上,我很紧张,手可能会抖。这一抖,指不定就——”

感觉到冰凉的匕首尖尖在温热的脖颈上蹭动,凉气直渗到脊梁骨里,泰达明没命地喊起来:“远点!滚!都远点!”

那帮剩下的狗儿见泰达明惊慌失措,又神气起来,黑吉牙齿缝夹着血块肉丝,领头汪汪地叫。其它的猎狗条条带伤,跟着黑吉一起叫。还有那乖觉的,主动前来舔黑吉肩上的伤和战斗中弄乱的颈毛。

“叫你的人把我哥哥放开。”卡斯帕说道。

“……”泰达明沉默了,不知是害怕还是犹豫。

“嗯?”卡斯帕把匕首往他脖子上轻轻扎了扎。

只是像玫瑰的钝刺扎脖子一样的触感,泰达明还是吓得惨叫起来。

“把他放了!放了!”

有两个长矛手拔出了长矛。

“快放了!放开!要害死我么?!”

长矛手哗啦哗啦往后退,交错的长矛撤走了,朱威尔一骨碌爬起来:“卡斯帕,你……”

“先别管那儿。”卡斯帕看看自己腰际渗透的那片红色,“朱威尔,跟着我往后退,退出弓箭射程。”

朱威尔看着卡斯帕,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这个弟弟一向吊儿郎当不靠谱,跟个小孩似的信不过,现在居然……

狗儿们以黑吉为首,挡在他们和敌人中间,他们一步一步地撤退。泰达明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卫队越来越远。那女人吓得用手帕遮住脸,哀哀哭起来。

撤退。

撤退,再撤退,退到完全看不见那边的一小群人。

等那些人完全看不见了,卡斯帕脚下突然一绊, 直挺挺往后便倒。

“卡斯!”

“别管我,绑他!”

泰达明刚刚就吓破了胆子,现在卡斯帕突然倒下,吃了一惊,被朱威尔一重脚踹在小腹,倒地不起,随后被双手反剪绑了起来,还堵上了嘴。

朱威尔赶紧去检查卡斯帕,却看见卡斯帕从兜里掏出一个压得稀烂的柿子:“嘿嘿嘿……”

朱威尔一脚踢在他的“伤口”上:“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玩笑是这么开的么?!”

卡斯帕啊地痛叫一声,身体蜷缩起来在草地上颤抖,这叫声有点不详。朱威尔把泰达明又绑了好几圈,见卡斯帕还没站起来:“你搞什么啊?!”

卡斯帕嘴唇发白,脸色铁青:“不知道……伤口不深。但是,痒……还有点腿抽筋,想吐。”

“喘不过气么?”

“……有一点点。”

朱威尔掀开卡斯帕的衣服,用袖子擦掉柿子的红汁水,下面露出一个发紫的伤口,不大,渗着丝丝黑血。

“你中毒了,应该吧。”

此生就交给——最新章节 下一章 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