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第二天一早,邝露便带着礼物去了花界。礼物大部分是太巳府的珍贵草药和一些五彩宝石,不过她还从润玉那里拿了《花界草木名册》,至于这个礼物花界会不会收下,邝露并不确定,毕竟收下礼物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的,花界完全彻底册属天界。
邝露到了花界,以上元仙子的身份求见长芳主。花界精灵告知邝露长芳主不肯见她,这个回答并不令她感到意外,只是这样就回去了,不是邝露的风格。邝露便在花界随意散步,欣赏着花界与天界不同的风景。
“长姐,花界今天与往日不同,更是欣欣向荣。”海棠芳主说道。
“确实如此,竟有些花神临世之景。”玉兰芳主赞同道。
长芳主却没有说话,要说花界今日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天帝身边的上元仙子来访,又如何产生如此景象?罢了,不如就见一见这位上元仙子,看看她有什么话要说。
“我知道了。你们也不要太过声张。”长芳主说完便去找邝露了。
邝露漫无目的地散着步,只觉得身体轻松,心情也不由愉快了起来。
“你好厉害呀!”一个花界精灵突然出现在邝露面前。
“嗯?”邝露很是疑惑。
“你没发现你走过的地方花草明显茂盛了许多吗?我就是循着这些茂盛的花草找到你的。对了对了,因为你,我也觉得很是轻松开心呢!”花界精灵活泼地说。
邝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精灵所说的景象。
“姐姐留在花界好不好呀?”那个精灵接着说道。
“石头花,不得无礼,这位是天界的上元仙子。”长芳主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邝露面前。长芳主心中暗惊,这位上元仙子身上有先花神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仙子来此有何贵干?”长芳主一面问,一面细细打量着邝露。容貌确实与先花神有几分相似,但毫无疑问不是先花神。
“邝露此次前来是为感谢花界对邝露重生所做的贡献。”邝露如实说道。
“重生?”长芳主困惑,普通神仙仙逝后是散于天地之间的,何来重生一说。
“花界的青莲曾滋润邝露破碎真身,花界又赠予护魂花保邝露凡间历劫时元神不散,邝露心中很是感激。”邝露言简意赅地解释着。
长芳主却沉默不语起来,这青莲能滋润邝露真身,显然是因为先花神庇护,如今她又有着先花神的气息,花界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为难她。可是先花神为何要帮她至此呢?
“上元仙子平安归来,花界也甚感欣慰。”长芳主终是如此回答。
“我带了礼物前来,放置于大殿,希望花界能够收下。”邝露礼貌说着。
“多谢仙子。不过那《花界草木名册》还是请仙子带回吧,花界自有花界的名册,无需天界插手。”长芳主说完便拉着石头花离开了。
邝露知道花界不会轻易归顺天界,没有收下陛下的名册也情有可原。只是这长芳主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反差有些大了,而自己又为何具有影响草木生长的能力了呢?
“上元仙子洞庭没有玩尽兴,便来了花界吗?”翠绿的身影显现,是正好来花界的彦佑。
“邝露来此有正事。”邝露冷淡回答。
“说服花界归属天界,上元仙子一向厉害,唯那无情天帝命令是从。”彦佑出言讽刺,毕竟上一次自己被怼得哑口无言,怎么也不能再次发生同样的事。
“真不知上元仙子使了什么好手段,锦觅对你无比亲近信任,连长芳主都对你松口,那天帝真是有一个好棋子。”彦佑见邝露并不言语,接着说道。而邝露只是认真地看着彦佑,仿佛在想些什么。
“海棠,你确定你感知到了先花神的气息?”
“不会有错,就是这个方向。”寂静中听到了两位芳主的对话。
两位芳主看到了彦佑与上元仙子,也一下子知晓了这气息的源头。
“你身上怎么有先花神的气息?”海棠芳主一向快人快语。
“海棠,长姐说过不能声张。”玉兰芳主劝阻道。
“先花神气息?”彦佑感到有些惊异。
邝露却依然沉默不语,原来自己身上有先花神气息呀,所以锦觅与长芳主才对自己变了态度。
“说,是不是那狠心无情天帝又用了什么禁术?以此来逼迫花界就范。”彦佑的声音咄咄逼人。
“陛下从来不是那样的人!”邝露愤怒反驳道。
“怎么不是,是谁发动了天魔大战,血流成河?那疯狂天帝什么做不出来?”彦佑毫不退让。
邝露胸口起伏,她真想一下子说出自己有先花神气息是她欠自己的,锦觅对自己好也是她欠自己的。自己不但救过先花神的命,还救过锦觅的命。那时锦觅发现了能让魔尊复生的方法便开始疯狂想办法实施,自己日常照顾锦觅,自然很容易便发现了。为了不让锦觅伤害自己以至于润玉担心,为了终究算是冤死的魔尊,邝露去求了斗姆元君,在那里跪了五日,才得一句“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当陛下运用血灵子禁术并要求自己退下的时候,自己终于了悟,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以己之形可补万物。邝露分出了大部分真身,修复了锦觅渐渐消融的真身,润玉的血灵子之术到底也只是伤了他的元气,却不曾真正损了他的寿元。而自己元神破碎虚弱,仙寿难长。
凡间锦觅差点为自己惨死于宫女手下,不过是为了报这个恩。至于帮助自己从黑衣人手中逃脱,不过是因为上一世的自己明知是彦佑君假扮的润玉,还是让他带走了锦觅。自己与陛下朝夕相处,又怎会因一些身外之物就认错了人。汤圆那带与自己的酸果,不过是因为上一世自己那一盘真心的山楂糕。那陪自己饮下的药,不过是因上一世自己的日常照顾。天道往生,因果循环。如此,而已。
“天魔大战?天魔大战。是啊,天魔大战。”邝露突然觉得神识混乱了起来,竟无视了所有人,飞出了花界。
察觉吵闹的长芳主赶了过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二十七)
邝露出了花界,却没有回天界,而是去了忘川。邝露曾经去过魔界,那时还是为了除穷奇,自己因有着任务,走得匆忙,从不曾仔细看看这忘川,也不曾在魔界看看。如今邝露趁着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忘川,只想仔细看看此处风景。
忘川河水波涛汹涌,里面孤魂野鬼凄惨嚎叫,冷风呼啸,吹得邝露有些站立不稳。对岸的无叶彼岸花红的像火一般,灿烂至极。邝露知晓,忘川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相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寒风不只刺骨更刺目,不然邝露怎么会潸然泪下呢?邝露望着滚滚波涛,想起了在此处发生了天魔大战,锦觅仙上殒身,陛下立下了不过忘川的誓言。如今看着这始终奔流不息的河水,邝露生出了一丝丝飘忽感,任世事变迁,忘川始终不变。
船家看着这个站立在岸边默默哭泣的美丽姑娘,喊道:“姑娘,可要渡河?”邝露看着沧桑的老人家,点了点头,向河边走去。风越来越急,像有刀在割着皮肤,邝露觉得一阵阴冷从骨髓里泛出,自己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有劳船家了,我想去彼岸花海。” 邝露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要登船。
“邝露!”有焦急的声音传来,隐约还伴着龙的呼啸。邝露止了脚步,回头便见到一脸焦急,甚至有些狼狈的润玉。那双总是很明亮的眼睛中闪着癫狂的神色。
只一瞬,邝露便觉得自己被抱住了,润玉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而熟悉。邝露本来已经止住了的泪水再一次落了下来,冰冰凉凉的,仿佛冷进了心里。
润玉忙完了政事,便去了花界接邝露,本想一同在花界游玩放松一下,却被长芳主告知邝露已经离开了多时。润玉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当听到长芳主说邝露去了魔界,润玉彻底慌了,急忙赶了过去,为了更快一些,现出了真身应龙。润玉不怕魔界,但却怕那忘川之水,他不知道邝露为何要去那里,但他知道自己一刻见不到邝露,心便一刻也不能放下来。
“邝露。”润玉的声音有着颤抖,“我们回去吧。”
“陛下…”邝露开口说着。
“叫我润玉,露露,叫我润玉。”润玉打断了邝露的话,用强硬掩饰着不安。
邝露在润玉的怀中仰着头,看着润玉好看的双眸,那双眼睛中的不安太过浓重,让邝露看着也有些伤心。
“怎么哭了?”润玉注意到了她湿淋淋的面颊和红肿的眼睛。
邝露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陛下曾对我说过,无论哪里,都愿意陪我去。”
润玉知道那是邝露下凡历劫前自己对她说的话,点了点头,把邝露抱得更紧了,“凡是露露想去的地方,润玉都愿意陪你去。”
“陛下,邝露想去彼岸花海。”邝露轻声说着。润玉却是一惊,彼岸花海在冥魔两界之间,而忘川旁的彼岸花的含义,润玉又怎会不知。“露露,怎么了?可是我最近对你不好?我错了,我改好不好?露露,你不要吓我。”润玉声音发颤,抱着邝露的手也在发抖。
“陛下多虑了,陛下对邝露极好。只是邝露从花界出来,觉得花界中没有像这里的彼岸花一样绚烂的花朵,便过来看看。”邝露平静地回答。她知道自己在说谎,自己来这里的本意是想看看令陛下心碎的忘川,可是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邝露内心悲伤不已,忘川之水给她带来了痛苦,刺着她的骨髓,邝露挣脱不得,也没有想要挣脱。
“陛下可愿陪我过去?”邝露见润玉不曾言语,接着问道。
“忘川阴寒,于你身体不利。你若喜欢那彼岸花,我改日给你取来可好?今日,我们且先回去。”润玉劝说着。
邝露也不言语,只是慢慢挣脱开润玉的怀抱,转过身,看着那片彼岸花海,一动不动。润玉知道邝露的坚决,再次抱住她,“好,就今日,我陪你去。”
“船家,我们两个要去彼岸花海。”润玉一边说一边扶着邝露上了摇摇晃晃的小船。
“好勒。”船家摇着船橹,小船便慢悠悠地驶着。“你们可是难得的一对璧人,忘川上许久没有出现你们这样的人物了。”
润玉笑了笑,护着邝露,为她挡下呼啸的疾风。只是这风越来越疾,乌云密布了起来,渐渐有了滚滚雷声、阵阵闪电。船夫有些奇怪这天气的突然变化,润玉心下却是知晓的,他破了不过忘川的誓言,会有三道天雷惩戒自己。润玉本不想被邝露知晓,可是今日邝露如此坚决,润玉知道自己劝不了。邝露下定决心的事情,润玉知道自己一向劝不动。罢了,不过三道天雷,自己怎会受不住。而邝露,自己又怎会保护不了。
只见天空仿佛突然裂开了一个缝隙,一道天雷直直的向润玉袭来。润玉将邝露抱在怀里,跪坐在船板上,用脊背生生挡住了这道天雷,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邝露在润玉的怀中颤抖着,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突然从骨髓中泛起的强烈的阴寒。那阴寒比刚才要强烈很多,邝露紧咬着嘴唇,才避免自己痛苦的叫出来。
三道天雷已过,乌云散去,忘川依旧是往日的忘川。
润玉扶着邝露,问道:“可受伤了?”邝露摇了摇头,却没有言语,骨髓中的阴寒没有那么强烈了,但是自己还不能开口,不然声音会泄露自己的异常。
“怎么回事呀?这可是天惩啊!”船夫感叹道,他摆渡十几万年,也是第一次见在忘川之上降天惩的。
“让船家担心了。”润玉没有回答船家的问题,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润玉注意到邝露唇上的咬痕,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是我不好,让你受到惊吓了。”
邝露摇了摇头,那誓言曾经传遍天界,自己又怎会不知。只是邝露觉得今日自己一定要渡忘川,无论润玉来与不来,这忘川自己也是要过的。其实在刚才天雷降下来的一瞬间,自己仿佛看到了天魔大战时的情景,鲜血淋漓,生灵涂炭。那一瞬间,邝露生出了跳下忘川的念头,仿佛这样,那些画面便不会再出现。不过这念头也只一瞬,邝露现在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生出过这个念头。
邝露感受到了温软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有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唇上的伤口,那么温柔,那么珍视。润玉浅尝辄止,毕竟外人在场,自己只是想治愈一下邝露的伤口。虽然非常留恋那香甜的味道,润玉还是止住了动作。
“快靠岸了。”润玉说道。
邝露看着如火如荼的彼岸花海,点了点头,笑了。润玉深吸了一口气,邝露的笑容无比美好,却又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无比脆弱,而自己一定会守护好这份笑容。
邝露回过头,温柔地说:“润玉,你能陪我,我觉得很开心。”润玉也绽出了笑容,“无论哪里,我都陪你。”其实此时的润玉有些虚弱,毕竟三道天雷实实在在打在了脊背上,现在他还需要用灵力护着邝露不被忘川的戾气、魔界的魔气与冥界的怨气所伤,所以不是很轻松。但是润玉看着如此开心的邝露,不由觉得自己依着邝露的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邝露转过头,收敛了笑容。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很冷,冷得不同寻常。与此同时,邝露的思维却愈加敏捷,此时的她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船靠岸在了魔界,魔尊带着一众魔兵等在了那里。天雷的声响自然惊动了魔界,而旭凤在探知到了润玉的气息时便守在了魔界。
润玉扶起邝露想要下船,却发现邝露的脸色惨白,身体也有些凉,不由有些惊慌。旭凤带着魔兵围住了刚踏上魔界土地的润玉与邝露,开口说道:“不知天帝来魔界有何贵干。”
“退后。”润玉厉声道。魔兵身上的浓重魔气侵扰了真身为清露的邝露,邝露那重塑的脆弱的元神禁受不住如此强烈的魔气,不稳了起来。
不成想邝露突然推开了润玉,跪拜在地上,润玉不解,急忙要将她扶起,却听邝露艰难开口:“渡忘川,收魔界,六界共主,万世升平。”声音虽弱,夹杂于忘川的疾风之中,却让周围的魔兵与旭凤听得清清楚楚。
旭凤冷笑一声,正要上前,就听到锦觅的声音,“凤凰,怎么了呀?”接着就看到锦觅从魔兵之间的缝隙挤了过来。
“小露珠,你怎么啦?怎么跪在地上?”锦觅一看到跪倒在地上的邝露便急忙过去扶着,一边指责着润玉,“邝露不舒服,小鱼仙官怎么也不扶一下,就让她跪在地上。”
不过这确实冤枉润玉了,邝露一跪在地上,润玉就要扶她,可是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润玉一下子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魔气太重,伤了她。把她交给我吧,我带她回天界。”润玉一边伸手要接过邝露一边说着。
“天帝想走,魔界自然不会挽留。”旭凤语气严厉了起来,“不过这妄图收魔界的仙子,恐怕得留下。”
邝露依然跪在地上,不顾锦觅的阻拦与搀扶。邝露深深地低着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冷,太冷了,冷得她几乎颤抖,四肢百骸都仿佛要没有了知觉。可是邝露依旧不动,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她这是在逼迫陛下,如果她确实是能够逼迫陛下的话。
“魔尊慎言。邝露乃天界仙子,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由本座定夺。”润玉沉声说道。他不知道邝露到底怎么了,但是他明显感到了邝露的元神不稳。润玉蹲下身,抱起了邝露,打算径直离开。邝露的身体冰凉,不能再拖延了。
“还请魔尊让魔兵退后。”润玉冷冷看着不知不觉中围在自己周围的魔兵。
“凤凰,你干嘛为难邝露呀!”锦觅也有些着急,她刚才扶着邝露,自然知道邝露身体温度降得异乎寻常,不由非常担心。
旭凤却看着抱着邝露的润玉,一言不发,但仿佛有暗流涌动。
“众魔兵听令,退后一百米,恭送天帝陛下。”是清脆而富有朝气的声音,只见众魔兵让出一条道路,棠樾举着陨魔杵,稳步走了过来。越过魔尊旭凤,立于润玉身前,抬手行礼,“恭送天帝。”润玉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棠樾为何如此作为,但还是抱着邝露径直回了天界。
“父尊,儿臣棠樾以下犯上,偷拿陨魔杵,请您严惩。”棠樾向旭凤行礼。魔尊旭凤冷着一张脸,看着棠樾,依旧一言不发。
“凤凰!”锦觅有点着急,可是这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呀,怎么感觉旭凤今天怪怪的。
“念你初犯,革去兵权,闭门思过。”旭凤说完,拉着锦觅就走了。棠樾见此,也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众魔兵怎么看不出来这是魔尊与棠樾殿下闹矛盾了,两位都颇具威信,如今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敢胡乱议论,便也默默回了军营。
(二十八)
润玉将邝露抱回了璇玑宫,命仙侍立刻去传岐黄仙官。润玉看着昏睡在床上的邝露,她的脸色是如此的苍白,毫无血色,而润玉握着的手又是如此冰凉。润玉无暇去思考邝露的此番作为的目的为何,只希望邝露无论如何都不要出事,他知道自己恐怕不能经受住再次失去她的痛苦了。
岐黄仙官为邝露诊了脉,行礼禀报,“上元仙子元神不稳,如今先被忘川戾气所伤,后又有魔界魔气入侵,恐怕一时无法醒来。”
“可有什么办法?”润玉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是自己自负了,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她。
“欲除体内魔气,需魔尊的陨魔杵。至于忘川戾气,需…需…”岐黄仙官迟疑了起来。
“需要什么?”润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需忘川之水佐以彼岸花。”岐黄仙官如实回答。
润玉急忙开口:“可还有别的办法?”
“冥界的孟婆汤也是可以的,不过效果没有前两样好。”岐黄仙官也知道这几样东西的副作用,忘川之水与彼岸花有忘情的作用,而孟婆汤一饮,前世记忆不复知。
“如果不用忘川之水和彼岸花,会怎么样?”润玉沉默了良久,艰难开口。
“元神不稳,仙身虚弱,仙力低微,还有时常昏迷不醒。”
“可能慢慢调养?”润玉庆幸着这种情况还算可以接受。
“可以,但是时间悠长,效果甚微。”岐黄仙官已经知晓天帝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用这几样药的,不过也是,这几样药的后果也确实对陛下太残忍了。
“退下吧。”润玉下定了决心,不过是好好滋养邝露,仙生漫长,自己会一直保护好她的,这几样药就算了。
岐黄仙官退下之后,润玉来到桌案前,挥笔写下了借魔尊陨魔杵一用的信件,命令仙侍交给破军,带往魔界交于旭凤,借来陨魔杵。
润玉回到邝露的床前,握着邝露的手,轻声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不在意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呢?我是不是一直都不懂你,一直都在伤害你?”
邝露在白茫茫的迷梦中挣扎着,她再次看到了那场天魔大战,身临其境,她去阻拦润玉,可是润玉看不到她,她去阻拦魔尊,去阻拦锦觅,依然毫无办法。邝露觉得四肢百骸都冷得要命,仿佛自己要死了一般,可是梦境依然持续着,无穷无尽,无边无涯。
润玉感知到邝露的痛苦,伸手一探便知她的元神虚荡,润玉不断注入灵力,试图稳住邝露的元神,可是即使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邝露依然没有好转,润玉感到既无助又不安。
“陛下,邝柳求见。”仙侍禀报道。
润玉轻叹一声,自己抱着虚弱的邝露回璇玑宫一事恐怕已经传遍了天界,自己又一次辜负了太巳仙人对自己的期待。
“宣。”润玉艰难开口,自己实在没有理由阻止邝露的家人来见她。
邝柳向润玉行过礼便直直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邝露,一言不发。润玉知道他想近距离看看邝露,于是让开了位置。邝柳走上前,握住邝露的手,慢慢注入灵力,邝露仿佛轻松了一些,润玉看到,心中也甚是感激。邝柳输入了一会儿灵力,离开了邝露的床榻。
邝柳向润玉下跪行大礼,“请求陛下允许我日常探望邝露姐姐。”
润玉知道邝柳一向在意邝露,自己又有何理由拒绝呢?更何况邝柳的灵力注入邝露体内,邝露明显轻松一些,倒比自己的灵力更为有效。
“可。”润玉同意了。
邝柳行礼后离开了。润玉看着邝露,思索着自己灵力不起作用的原因。按理说,自己用龙息滋养过邝露的元神,又同为水系灵力,不应无法兼容,理该有些作用的。
这边破军来到魔界,求见魔尊旭凤,递上了天帝的书信。旭凤看了一眼,沉思了一下,说道:“陨魔杵乃魔界至宝,从不轻易外借,更不曾带离魔界。破军将军还是请回吧。”
破军没有想到魔尊竟然不愿意借,他以为有着天帝的信,定然可以将陨魔杵带回。此时却不知如何是好了。旭凤一转身离开了,留下了呆立在那里的破军。
“怎么了呀?破军找你什么事情?”锦觅看旭凤回来,急忙问道。刚才传报破军求见的时候她正好和旭凤待在一起,便知晓了这件事。
“没什么。”旭凤没有说什么,对锦觅笑了笑。锦觅一向不问政事,看旭凤如此说,自然没有再去在意这件事。
旭凤送锦觅回了房间,自己去了书房,开始思量。这上元仙子还真是不简单,好计谋,如此轻易就想借去魔界至宝。陨魔杵可以威慑魔兵,人所共知。上元仙子这一招不过是野心昭彰,想要魔界臣服罢了。几千年来魔界与天界无有什么往来,各自为政,这上元仙子能力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让魔界臣服,自己与锦觅均为臣子,她想要报复锦觅的夺爱之恨也容易许多。至于自己,终究还是不会想要将魔界拱手让人,不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终究难以安心。
破军没有借到陨魔杵,不知自己应该直接回去复命,还是另想办法。破军并没有看信件的内容,不明白天帝为何突然要借陨魔杵,不过陛下的命令一向都是有原因的,自己只需认真执行即可。
“破军将军。”正在来回踱步不知所措的破军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一看,竟是魔界殿下棠樾,于是急忙打招呼,“原来是殿下。”
“不知破军将军来魔界所为何事?”棠樾直奔主题,没有丝毫的含糊。
破军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如实回答,毕竟魔尊所言也是有道理的,这位魔界殿下未必会帮助自己,而且也不一定有能力帮助自己。棠樾看出了破军的犹豫,“破军将军但说无妨,我只是有些好奇,并无他意。”
破军知道棠樾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魔界殿下不会插手,而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于是回答道,“天帝陛下要借陨魔杵一用,书信魔尊。”
“可借到了?”棠樾有些积极。
“没有。”破军直说了,又觉得不太好,又加了句话,“这么重要的宝物不轻易外借可以理解,不过…”
“破军将军可知陛下借陨魔杵所为何事?”棠樾打断了破军的客套。
“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陛下的信里应该有解释。”破军没有想到这位殿下如此积极。
“那就不打扰破军将军了。魔界风景不错,破军将军可以逛一逛。”棠樾客套完便直接走了。破军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
这边棠樾却去了旭凤那里。
“参见父尊。”棠樾认真行礼。
“不是命你禁足吗?”旭凤表情严肃。
“儿臣并不曾出魔宫。”棠樾回答道。旭凤下禁足命令时并没有明确说禁足在哪里,棠樾就默认在整个魔宫禁足,不曾出去。
“你为何事而来?”旭凤看出来棠樾找自己有事情,“禁足没有那么容易解除的。”
“父尊误会了,儿臣是为天帝信件而来。”棠樾解释道。
旭凤看着棠樾,一言不发。上次棠樾坚持放走天帝,甚至偷拿陨魔杵,旭凤就觉得有些奇怪。那时自己也不会真的扣下上元仙子,只不过要借此敲打一下那位天帝,不成想棠樾竟然如此焦急,贸然行事,折辱自己的脸面。
“你喜欢那位上元仙子?”旭凤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问出口。
“儿臣尊敬上元仙子,但并无儿女之情。不过天帝的信件与上元仙子有关?”棠樾询问着。
“上元仙子被魔气侵染,他要借陨魔杵。”旭凤也没有隐瞒,不过那句没有儿女之情的话暂时并不能让旭凤信服,“棠樾,那个仙子你恐怕追不得。”
“父尊为何不肯借?”棠樾没有理会旭凤的劝诫,直接发问,毕竟自己对那位上元仙子并无私情,更多的也无需解释。
“陨魔杵不是可以轻易借出魔界的。”旭凤见棠樾不理会自己的话语,反而急切发问,心中更是认定他对上元仙子有情,不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儿臣请缨护送陨魔杵,还求父尊成全。”棠樾认真行礼。
“棠樾,你说实话。”旭凤也有些不悦。
“儿臣以为天帝借陨魔杵事关天魔关系,借陨魔杵,天魔修好,百利而无一害。至于上元仙子,儿臣始终十分尊敬,并无非分之想。”棠樾说道,心中却有些失望,自己的父尊还是一如既往的感情用事,不全大局,终究难以成为真正的魔界至尊。
旭凤冷笑一声,“既然你想去,便去吧。不过带上封信交给润玉,另外也和上元仙子好好聊一聊。”旭凤说完走至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儿臣领旨。”棠樾接过了旭凤递过的信件和陨魔杵,行礼后离开了。
旭凤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便去了锦觅的住所,好一番温存。
棠樾去找了破军。破军没有想到这位魔界殿下直接就拿到了陨魔杵,感到又惊又喜。两人很快就到了天界。
润玉正在给邝露渡灵力,不过状况依然没有什么好转。
“魔界殿下求见。”仙侍禀报道。
“棠樾?”润玉有些不解,“宣。”
“棠樾拜见天帝。”棠樾认真行礼,“此为父尊信件与陨魔杵。”说着,将信件和陨魔杵交给了润玉。
润玉对陨魔杵施展法术,自己的灵力经陨魔杵传递给邝露,不过一会儿,就发现有魔气从邝露体内向外被陨魔杵吸收,直至所有灵气没有半丝魔气,润玉才停止了施法。
“替我谢过魔尊。”润玉一边说,一边将陨魔杵交给棠樾。
“天帝可有回信?”棠樾提醒着那封信件。
润玉打开信一读,竟然是要自己看好邝露,不然就将邝露赐给棠樾。润玉觉得很是奇怪,看了一眼棠樾,发现他真的认真看着邝露,一时有些气愤。
“让魔尊管好魔界内务,天界的事就不由他插手了。”润玉冷冷地说。
棠樾猜到父尊恐怕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一时很是无奈,这天魔关系是真的不打算修复了吗?
“棠樾定会转达。”棠樾说完,却不行礼离开,反而问道,“请问上元仙子因何而病,何时能醒?”
润玉看着棠樾,眼神有些凛冽,“这与殿下无关吧?”
棠樾知道自己无权过问,可是自己确实有事情想要与上元仙子讨论,不过看来现在恐怕不太现实,“棠樾一时关切,并无他意。就此告辞。”说完,行了一礼,便直接离开了。
润玉看着离开的棠樾,觉得有些郁结,这个真身白鹭的棠樾武力虽不及旭凤,处事手段却远胜于旭凤,魔界未来可期。不过倘若天魔交好的条件是邝露,自己对魔界还是要防一防的。
(二十九)
邝露是在半个月之后才慢慢苏醒的。
邝露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璇玑宫,猜到了自己在昏迷后被润玉安置在璇玑宫照料。一旁打扫的仙侍发现邝露醒了过来,立即要去禀告天帝陛下。
“站住。”邝露艰难地命令道。
“可是天帝命我们发现仙子醒来便立即禀告陛下。”仙侍有些为难。
“陛下现在在哪里?”邝露平淡地问着。
“陛下现在在开早朝。”仙侍如实回答。
“那就等陛下下朝吧。你们不必担心,陛下不会为难你们的。”邝露一边说一边坐起身。虚软,邝露惊讶于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来这一次自己又大病一场,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扶我起来吧。”邝露只得向仙侍寻求帮助。
仙侍小心地扶着邝露,只见邝露努力地往桌案走去。邝露坐在桌案一旁,拿起桌案上的书信开始浏览。这封信显然是魔尊寄来的,敢这么和天帝说话的也就只有他了。不过信上并没有魔尊的气息,想来应是润玉施法去除了,以免魔尊的气息干扰自己。不过这一点邝露却是猜错了,信件上的气息是被棠樾去除的,棠樾是仙体,注意到了信件上的气息,也猜到了这一气息可能会使上元仙子不适,便在到达天界之前就处理好了信件。
邝露对于魔尊的猜测感到有些惊讶,但是想到那日棠樾拿着陨魔杵顶撞魔尊,也是感到有些意外。自己与棠樾也不曾见过几面,棠樾对自己产生情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邝露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怎么刚醒来就不好好休息?”润玉的的声音中有着怜惜与深深的无奈。
“陛下。”邝露一回头便看到了润玉看向自己手中信件的目光,一时也有些慌乱。不成想润玉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从邝露手中轻轻抽出信件放在桌案上,然后俯下身,将邝露抱了起来。邝露登时红了脸,靠在润玉怀中不敢抬头。
润玉抱着邝露坐在了榻上,也不言语。邝露抬起头,看着润玉注视着自己珍视的目光,脸更红了。
“陛下,可以放我下来了。”邝露试图打破这令她羞涩的情景。
“露露应该称呼我什么呀?”润玉并没有松手。
邝露看了一眼周围,仙侍不知何时都已经退了出去,如今只有润玉和自己两人,遂柔声说道:“润玉,可以放我下来了。”
“这才对呀。”润玉笑着说道,却将邝露抱得更紧了些,“那些仙侍也真是不将我这个天帝放在眼里,你醒了也不去禀告我。”
“陛下不要惩罚她们,是我要求她们不要告诉陛下的。我想等陛下下朝自然就会知晓我已经醒来的事。”邝露急忙为那些仙侍辩解。
“原来露露是罪魁祸首呀,那要怎么惩罚露露呢?”润玉调笑道。当润玉回到璇玑宫发现邝露已经醒来却没有仙侍禀告自己时,便猜到是邝露不许,也就并没有责怪那些仙侍。
“润玉,润玉~”邝露撒起娇来,倒不是觉得润玉真的会责罚自己和仙侍,而是想到了自己醒来便开始看信,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露露,”润玉的声音却有几分严肃,“你不必担心魔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静养,相信我,好吗?”润玉怎会不明白邝露醒来便看信件的原因,不过是怕自己因此与魔界发生什么争执,担忧自己罢了。
“润玉,我知道了,我当然相信你,你不要生气啦。”邝露一边哄着一边轻摇润玉的手臂。
润玉不由笑了笑:“那你可要乖乖静养,不然我一直看着你不离开。”
邝露点了点头,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润玉不由紧张起来, 将邝露放在榻上,盖好了被子。
“快宣岐黄仙官过来。”润玉走出宫殿对殿外的仙侍焦急命令道。
不过一会儿,岐黄仙官便过来了,为邝露诊完脉,一拱手:“陛下,上元仙子仙体虚弱,劳累过度便会昏迷,并无大碍。”
“可有什么好办法吗?”润玉问道。
“臣有一事想要向陛下请教。上元仙子借由何物而复生?”岐黄仙官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花界青莲。怎么?你有办法?”润玉也不避讳。
“臣以为送上元仙子去花界静养比较合适。毕竟青莲生长于花界,上元仙子借此重生,去青莲滋养之地也可以滋养元神。另外花界与世隔绝,其他各界污浊之气不易侵染。”岐黄仙官虽然如此建议,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毕竟花界、魔后恐怕依然是天帝心中的逆鳞。
“好,就依你所言。那依你之见,应该在什么时候将邝露送去花界比较合适?”润玉回答得很是干脆,并没有注意到岐黄仙官有所顾忌。
“依臣之见,越早越好。”岐黄仙官注意到天帝陛下坦然的态度,也就明了现如今唯有上元仙子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了。
“好的,朕知道了,有劳岐黄仙官多配一些滋养的药物了。”润玉吩咐完岐黄仙官便退下了。
润玉命令一个常在朝露殿服侍邝露的仙侍捧着放着青莲的水晶盏随自己前往花界,润玉自己则稳稳地抱着邝露,只一会儿便到了花界。
长芳主携一众芳主发现了天帝的气息便在殿中阻拦:“不知天帝陛下有何贵干?”
“上元仙子身体虚弱,希望能够在花界静养,有劳各位芳主照料。”润玉礼貌开口。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收留一位天界仙子?”海棠芳主直接发问。
“不得无礼。”长芳主止住了海棠芳主的问话,“天帝请放心,我们花界会好好照顾上元仙子的。海棠,去安排一下上元仙子的住处。”
“多谢。”润玉便抱着邝露跟着海棠芳主离开了,而那位手捧青莲的仙侍也紧随其后。
“姐姐,这是为何?天界一向与我们不和,留一个天界仙子做什么?”玉兰芳主问道。
“这位花界仙子借与先花神同生的青莲复生,又有先花神气息,留在花界,对花界有益。而且青莲随她而归,也是好事。最主要的是借她在此休养,我们也可以探查她身上先花神气息来源。”长芳主平静回答。
“可是天帝恐怕会因此常来花界。”玉兰芳主不由担心。
“天帝需要花界照料上元仙子,也不敢为难花界。总之,这位仙子要留在花界,你们也认真多加看护。”长芳主说完也离开了。
“就这里吧。”海棠芳主还是无法对这位天帝有好脸色。
润玉看了看周围景致,也觉得这里不错。将邝露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拿过装有青莲的水晶盏放在桌上,命令仙侍之后在花界好好照看上元仙子,便将海棠芳主和仙侍都赶出了房间。
握着邝露的手,凝视着邝露的睡颜,润玉一时有些恐慌,邝露昏睡得太久了。那时自己刚刚寻回邝露,邝露便一直昏睡。现在润玉只觉邝露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初具神识的日子,而自己比之上一次的满心期待,多了不安。
“露露,你知晓我的心意,我也知晓你的心意,我们会和和美美一直在一起的,对吧?你答应过我的,一直追随我的。魔尊的信很是荒诞,你不必理会。”润玉不由一笑,“是我多虑了,你怎么会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人呢。你若是醒着,听我这番话一定又红了脸,转过身去。露露,我的好露儿,你要好好的。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润玉不由咳了一声,上次天雷打下,自己没有好好注意休养,一直牵挂着昏迷的邝露,以至于现在也残留着天雷劈于脊背的伤痕。润玉怕打扰邝露休息,便走出房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才又进去照看邝露。
当天岐黄仙官配好的药物便送到了花界,润玉也通知了太巳仙人和邝柳自己将邝露送至花界静养,他们要探望邝露只需来花界。此后润玉处理完政务便来花界照料昏睡的邝露,日日不断。
其实这次邝露并未昏睡很久,第三日清晨邝露便醒了。看着陌生的环境,邝露不由有些疑惑:“这是哪里?”
“仙子,这是花界。岐黄仙官建议您到花界静养,天帝陛下便送您过来了。”仙侍回答道。
邝露点点头,心里有些高兴,之前希望改善花界对天界的印象没有成功,如今自己常住花界,倒是方便了许多。
“陛下下了朝,处理完政务就会过来了。仙子可要吃些东西?”仙侍显然也很开心上元仙子醒了过来。
“不用了,多谢你照顾我了。”邝露询问着。
“仙子,陛下照顾您更多。”仙侍回答道,“另外花界长芳主也来看过您。”
“长芳主?可说了什么吗?”邝露有些惊讶。
“没有说什么,只是…”话还未说完。
“仙子醒了。”长芳主笑着进入房间说道。
(三十)
邝露站起身,礼貌地向长芳主问好:“邝露已经好多了,多谢长芳主照料。”
长芳主一边笑了笑,一边走到桌子旁的椅子坐下:“仙子客气了。”
邝露也坐到了桌子对面,对仙侍说道:“你先去休息吧。”
等仙侍退出了房间,邝露再次开口:“长芳主找我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
长芳主仔细看了看桌子上生长极好的青莲,似下定决心般开了口:“这几日我日日来看仙子与这青莲,发现仙子与青莲关系密切。不过这青莲与先花神有关,不知仙子与先花神有何关系?”
邝露也不打算隐瞒,既然要拉拢花界,当然从先花神入手最为容易。“邝露依此青莲复生,可能因为邝露与先花神有着前世缘分。我初次聚形时曾救了先花神一命,想来是先花神报恩于我。”
“怎么可能?!”长芳主皱了皱眉。
邝露也不急,将自己梦中之景细细告知了长芳主,长芳主虽然惊讶于这一巧合,可是感知着邝露身上先花神的气息,又不由得信服。
“多谢仙子之恩。”长芳主在确信之后礼貌感谢。
“长芳主言重了,我也受到了先花神与魔后的恩惠。”邝露言明。
“锦觅?”长芳主再次困惑了,“她怎么有恩于仙子?”
“我在凡间历劫时,魔后化成白兔,帮过我多回,虽然想来也是因着我上一世细心照料魔后的缘由,却也亲近了许多。”邝露不曾言明她如何在上一世救了锦觅的命,又如何帮她离开,毕竟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楚。
长芳主深深地看着邝露,似在确认着番话的真假。邝露也只是微笑,并不感到难堪。
“就不打扰仙子休息了。”长芳主还是决定先行离开,关于与锦觅交好的事,再询问锦觅确认一下。
“长芳主慢走。”邝露起身相送。
送走了长芳主,邝露再次觉得身体有些疲乏,便躺回了榻上,心中却仍在思量。既然锦觅如今喜爱自己,而自己身上又有先花神的气息,使花界归顺天界只是时间问题。不过魔界倒是难办许多,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天魔大战是万万不可的,六界共主不过是为了太平,轻易不可发起战争,魔界也只能从长计议了。至于经历过战争后休养生息的妖界,如今安安分分依附天界,人间一直由天界管理,这两界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冥界依附于魔界,所以令魔界臣服是最为重要且最为艰难的。所以要怎么办呢?
“醒了?”突然听到润玉的声音,“想什么这么入迷?”
邝露坐起身,被润玉一把抱进了怀里。润玉轻轻吻了吻邝露的头顶,说道:“也不知道露露想什么这么入迷,我来了都没有发觉。”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委屈。
邝露乖乖地靠在润玉怀里,温柔地开口:“想着我好像闯祸了,该怎么解决。”这倒也不是假话,现在想来,自己在魔界那一番话到底是太过分了。
“露露是说魔界的事吗?”润玉一下子就明白了邝露所指,“无碍,旭凤不会追究的。”
邝露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润玉,终于开口:“可是,陛下,如果我说,我那番话是认真的呢?”
润玉也盯着邝露,却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我知道露露是认真的,而且我赞同露露的看法。不过露露要给我点时间,魔界并不好处理。至于花界…”
“交给我。”邝露打断了润玉的这句话,“花界就交给我吧,既然我在花界养病,就慢慢改变花界对天界的印象吧。”
“好,不过露露不要急,也不用过于操心,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知道了吗?”润玉嘱托着邝露。
邝露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开心,如此心有灵犀,意见一致,真好。润玉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了那日邝露的话,他本就有统一六界的打算,只是突然被邝露提出,确实有些惊讶,但那番话自是无可反驳。润玉先是惊叹于邝露的高瞻远瞩,后来便觉得理所当然,太巳仙人三朝重臣,邝露自然耳濡目染,更何况邝露天生聪慧,又追随自己多年,对于政事眼光自然犀利。
“露露真的有做天后的聪慧稳重,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个职位呀?”政事说完,润玉就开始调戏邝露了,自然看到邝露红了的脸庞。
“不要,那个位置费心费神的,不如现在好。”邝露有些娇俏。
润玉笑容更盛,正要接着说,却一阵咳嗽。
“怎么了?”邝露立时紧张起来,“是天雷的伤没好,是不是,你没有好好休息,是不是?”焦急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是天雷的原因,不过露露不用忧心,那几道天雷不会怎样我的,露露忘了,我可是天帝呀。”润玉安抚着邝露。
“对不起。”邝露轻声道歉,抱住了润玉,“那天是我太任性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露露不用自责,忘川一誓,本就是那时的我糊涂了,忘川本就可以渡的,那一誓言过于荒唐了,是我自食恶果,与露露无关。”润玉轻拍着邝露,“会没事的,岐黄仙官也有好好帮我调理,不用多久就会完全恢复的,不会留下什么影响的。”润玉一再强调着,生怕邝露忧心自责。
“嗯。”闷闷的一声,邝露埋在润玉怀里,算是相信了润玉的话。
“露露最近都在花界休养吧,岐黄仙官说在花界休养最有利于你。我会在每日下完早朝来看你的。”润玉说着。
“润玉,你最近可以不用来看我,先在天界好好养自己的伤,我在花界过得很好,有仙侍服侍我,长芳主也时常来照看,你不必忧心。”邝露劝着润玉。
“长芳主可为难你了?”润玉抓住了重点。
“自是没有,长芳主对我很是友好,不骗你。”邝露并没有说谎,长芳主确实不曾为难于她。
“想来她也不敢。”润玉平淡说道。
“润玉,你这个态度我这么缓和天界花界关系呀?”邝露开着玩笑。
“君臣有别,即使花界归顺天界,我现在的态度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花界做事一向不顾全大局,也就这次照料你还算是让我满意。”润玉自然听出了邝露在开玩笑,但还是解释道。毕竟那日花界众芳主阻碍自己取青莲,润玉还是不能完全释怀。
邝露见润玉如此认真,猜到了润玉应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觉得多半与魔后有关,自己也不好开口询问,于是一时沉默不语。
润玉自然发现了邝露突然的沉默:“露露可是累了?”
“有点。”邝露确实有点累了,不过是因着刚才润玉的态度才发觉自己突然倍感疲惫,便如实承认了。
“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润玉一边说着一边扶邝露躺下,盖好了被子。
邝露闭上眼睛假寐,润玉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守在一旁。邝露突然觉得委屈,突如其来,来势汹汹,几乎要将她的泪水逼出眼眶。邝露想劝润玉离开,让他回天界好好养伤,自己也好用眼泪宣泄一下这份委屈。可是她不敢睁眼,怕一睁眼,眼泪便不自觉流了下来,白白让润玉担心。邝露竭力压抑着泪水,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很是不平稳。
“露露,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但是润玉发现了,轻轻拍着邝露的肩。
邝露只得睁开眼,要答复,眼泪却还是滑落了。急忙要去擦,却有一只温暖的手替自己擦去了。
邝露慌忙坐起身,急急开口:“陛下还是早些回天界吧,邝露在花界无事。”
润玉再次将邝露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邝露因落泪而微红的眼眶,施加些许灵力来缓解邝露双眼因流泪而导致的不适。
“露露为什么流泪?可以告诉我吗?不过不许说是因为眼睛累了,我可是不会信的。”润玉表情与声音都更温柔了。
邝露反而更想流泪了,润玉对自己越温柔,邝露此时越觉得更委屈。想来到底是病体未愈,比以往都细腻敏感了些。邝露只是摇了摇头,却不言明,毕竟那理由着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