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很晚了,歇息吧。”随手将棋子拨乱,萧景琰轻轻扶上那人单薄的肩,放缓了声音开口,“棋我随时都能陪你下,别累坏了身子。”
梅长苏抬起眼看向他,淡淡笑了,轻点了下头。然而甫一起身,所有的疲倦隐痛便一齐袭来,心口猛地一悸,他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袍袖垂落,洒了一地的黑白棋子。
“小殊——!”萧景琰大骇,慌忙扶稳了他,梅长苏的面色近乎青白,双唇紧紧抿着,这一会儿的工夫,额间已经密密布了一层冷汗。那个人无声却固执的忍耐让萧景琰心中疼得喘不过气来,小心翼翼将他扶进内室,“小殊,你撑一下,我去叫太医——”
“景琰……”梅长苏有些吃力地握住了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一会儿便好了。”
“可是——”萧景琰眼中泛起些水色,却终归还是只能在那个人坚持的目光下妥协,默默在一旁坐了,小心翼翼地给他度进些内力。梅长苏的身子很弱,他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那个已经病痛缠身的人再添痛苦,只能摒了呼吸全神贯注地控制着内力,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面色稍缓,微微舒了口气,却见那人长睫低垂呼吸轻缓,已经沉沉睡去了。
“殿下……”听见太子妃极轻的声音,萧景琰冲着门口轻点了下头,起身为榻上的人盖好了锦被才无声地闪出了门:“怎么还没睡?”
太子妃轻轻摇头,也顺着夫君的目光看向屋内,带了些担忧地开口:“先生……睡了吗?”
“睡了。”萧景琰点了点头,叹了一声,“睡了好,睡了……不知道疼。”
太子妃心中一阵酸楚,低下头默默拭了泪,竟也是一时无话。萧景琰握住妻子的手,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声:“我很害怕……他越是什么都不说我越害怕,父皇究竟和他说了什么,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担心自己护不住他,但他现在……已经经不起诛心,也不能再伤心了。”
“殿下……既然先生不愿说,就当做没发生,也好。”太子妃轻轻咬了咬下唇,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萧景琰一怔,眼中的光变换了数次,终归还是苦笑一声:“是啊,他不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太子妃低下头,将一旁平心养性的药羹奉到萧景琰面前,看着他接过喝了:“今日,我去见了母妃……母妃对我说,让我们依着先生,不可再勉强他……”
“我知道。”萧景琰轻声打断了他,轻轻叹了一声,“先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太子妃温顺地应了声,收拾了碗碟默默退出了门。萧景琰看着她温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仰了头苦笑一声,有些疲倦地坐倒。
依着他,依着那个心里有忠义有赤诚有天下黎民,却独独没有给他自己留下半分余地的人,生生把自己耗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