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乾坤转,韶光换,落子无悔。
萧景琰将打磨的玉润精致的棋子握在掌心,抬起头,声音有些轻忽:“小殊,你我从没下过棋。”
“所以——这不是正好么?”梅长苏淡淡一笑,执了白子在手中,“我的棋下的不好,估计你又多一个能赢过我的地方。”
萧景琰抿了唇不语,低头凝视着棋局,似乎在斟酌落子。他陪着梅长苏从父皇那里回来时那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但他终究没敢问出任何话来,只是默默地扶着那个人回了太子府。其实他忍不住害怕,怕那个即便油尽灯枯,却仍盘踞在至高位置的垂暮之君是否会再伤到他最珍惜的朋友。他从来都看不懂也从未尝试过去看懂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即使——那位君王,同时也是他的父亲。
梅长苏一回到太子府便称疲倦独自回了屋中休息,直到了掌灯时分才出来,神色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淡然,面上却没有多出一丝血色。萧景琰见他眼中确已不见起初的压抑阴霾,多少还是舒了口气,却还是担忧他的身子。本想再劝他回去休息,却难得听他说想下棋,哪会拒绝,连忙应了下来。
“有这么难?”见他迟迟不落子,梅长苏微微挑了眉看向棋局,黑子大开大阖气势凛然,白子已然显出不支之像,似乎不必斟酌这么久——见此,他忽而展眉轻笑:“怎么,在想怎么才能输吗?”
“不是不是。”萧景琰堪堪回神,连忙应了一声,手中黑子随意落了个位置,却见梅长苏面色颇有些奇异,顿了顿才轻笑着开口:“还真是在想办法输?那也不必做得如此明显——我又不是输不起的。”
“嗯?”萧景琰看向棋盘,才发现原本成必胜之势的黑子竟真的被方才胡乱走的一手将最重要的气眼堵死,连自己也忍不住失笑摇头,“方才走神了……罢了罢了,总归是落子无悔,输了就输了吧。”
“不过是你我随意游戏,讲究什么落子无悔。”梅长苏笑了笑,随手将那枚黑子捡起抛回匣中,“我也只在这下棋的时候能歇歇脑子,你多陪我一会儿。”
萧景琰心中一痛,猛地将眼泪逼回去,笑着点点头:“好啊,我们接着下,下几盘都行。”
月光斜斜的透过窗轩洒进来,夜已深了,萧景琰却不忍心再催他去睡。他很少看到那个人这样放松的神情,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凭窗静坐,信手落子,再不计得失胜败。
他或许已经渴望这样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