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小殊——”
被萧景琰轻声唤醒时,梅长苏的眼中还带了未曾来得及散去的凌厉锋芒,但很快便被浅浅的温和笑意所掩盖:“怎么了?看你神色——好像又被我吓到……”
“没事……”萧景琰见他终于醒来,微微舒了口气。他不知梅长苏是否每天都会被这样的梦魇所纠缠,但自己所见到他不多的睡眠中,却罕有能平静安稳的时候。每次看着他这样被梦魇所困都忍不住去猜想在他独自经历的炼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又生怕勾起他那些太过惨烈的记忆,从来都不敢有丝毫提及。
“有点饿了……有吃的吗?”梅长苏撑着榻边坐起身子,心安理得地支使着当今太子。萧景琰连忙把矮桌给他放好,又把方才送进来的药膳端过来。梅长苏支着额看他忙活,忽而浅笑着轻轻开口:“还记得那次我们在悬崖上挂了一宿,等我醒了,你也是这样手忙脚乱的。”
“还说呢,那次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吓人。”萧景琰把他老人家伺候周全了才在榻边坐下,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等我把你抱回去,连脉搏都摸不到了,你口口声声答应我不睡,结果一睡就是三天三夜,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确实是想着不能睡,但是你一直说话,听着实在困得不行……”
梅长苏无辜地开口。他赶了数日的路,回来之后也只顾着主持太子府的事,一直没有来得及用饭。之前过于疲累还觉不出,此时终于休息过来,便觉饿的厉害。萧景琰罕见他胃口这般好,原本反驳的话便被咽了回去,安安静静守着他吃饭。
梅长苏只是进食的速度快了些,吃相倒还算文雅。只是再淡然优雅的人被盯着吃饭也不会觉得舒服,他忍了半晌还是放下了勺子,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景琰,你这么看着我,我总觉得我衣服穿反了。”
“我——”萧景琰一时语塞,抿了抿嘴还是老老实实起了身,拿起折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梅长苏慢慢吃了两口,眼中被热气氤氲出些许的水意,却终究还是被温和轻浅的眸光遮挡的看不真切。他把手中的碗轻轻推到一边,温声开口,却带了不易觉察的决绝坚定:“景琰,你想知道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就像他作为林殊的身份一样,有些事,经由他的口被景琰知道,总比在他身后由别人来告诉他好一些。至少——现在他还在,还能把一些道理解释说给他听,还能把自己对于一些选择的态度传达给他。景琰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而是战场上滚过来的将军。卫铮的回忆中那些无法解释的漏洞,即使当时由于过度的震惊和悲伤被他疏忽过去,事后也定然会起疑心罢。只是不便问,也不敢问罢了。
萧景琰有些震惊地起身,手中的折子掉在地上,却无心去捡,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垂了眸的人:“小殊,你——”
“我没事。”梅长苏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很平稳温和,带了不容置疑的沉静决绝。就像当初他瞒这个自己最好的兄弟瞒得有多彻底一样,一旦他打算告诉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于私,你是我的挚友,也曾是赤焰的一员。于公,你……是将来主宰天下的人,那些被掩盖和埋葬的真相,也理当让你知道。”
“小殊。”萧景琰紧紧握了他的手腕,努力平缓下呼吸,却还是难以压下急切和隐隐的恐惧,他说不清自己在恐惧着什么,似乎——那个不敢去触碰的真相,一旦揭开,就会流出何等灼烈的岩浆,将某些东西一气焚尽,他迫着自己开口,仿佛稍一迟疑就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我只想知道,卫铮所说的……为何你们已经激战了三天三夜,聂锋所部援军仍没有到——照他说的,卫铮到了主营,正好撞上谢玉和夏江的大军。那么——之前,聂锋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