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有道是:“十六洲四荒芜:东煥绾(huan wan),北玉关,南平芜,北连襄。”
南野,平芜。
往平芜去,也分三段:先是旃阴(zhan yin),四下显萧瑟,再是湫砌,目及皆荒芜,到了尽头便只剩下冰壁雪山,凄寒无人应。
明折领着魏归到了旃阴的一家边路驿站歇息,订了房间,两人打算去驿站左前处的村子里瞧瞧。
说来两人跋涉两日至此还是因为程喧的那个纸条,上边写的就是:平芜尽处寒山。
魏归没有记忆,跟明折不知隔了多长时间的代沟,还是明折一句一句给他说了明,一边夹带零号在脑海里的唠叨解释,这才吃了个通透。
十六洲分两方势力,一是‘平民’瞭望台,二是修者。
瞭望台没有修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为了防止修者霍乱,瞭望台与几大修者派别签了契,并且规定:除为乱者,非伤民众,否则不得伤。十六洲各方瞭望台势力相平,不夺不贪,这才有了如今洲合民乐的局面,总的说瞭望台还不错。
至于修者,除了少数道德价值观正的修者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其他的就剩下了:修为不济闲的装的,修为有进傲的娇的,不提倒也罢。
本来当值的当值,散漫的散漫,纨绔的纨绔,谁知前些年出了个名为「庚昴」的迷,那「庚昴」具不知在何处,也不知传之何人,反正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一夜,十六洲沸起。
“「庚昴」位列险处无人之境,为城,为软红香土之地。”
“「庚昴」虽然只是一个虚拟的意象话名称,它更多的代表了人们对欲望的所求。”
“寻得「庚昴」者,可有仙者邀城,得欲望之东西。”
“话说的好听,简单来说其实就是一个世界bug,若是让《诞生》世界的人真的进了去,可不单单就是任务失败那么简单。”
“程驳绛给的那张纸条,是在问岁堂周折出来的,所指便是「庚昴」。”
魏归听明折零号左一句右一句算是把这事给掰扯完了,还没来得及制定下一步计划,便看见明折停住了步子。
呦,仙长。
“明折,你怎么还敢出来?”
为首青衣剑未出鞘,只是扬眉看向魏归:
“他是谁?”
明折一只手早就摸进了芥子里,听闻这话才舍得抬头看一眼来人。
“林席淆,要么出剑,要么滚。”
然后魏归就看了一场打戏,虽说那个叫林席淆的带的人多,但真打起来,好像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魏归本看的兴致盎然,因为明折总是莫名给他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就像有了这个人,没有办不成的事。
但看着看着就不对劲儿了,很快,明折见血了。
魏归拧着眉头。
情说,他觉得明折能赢。
理说,虽然他不懂剑,但一开始的局势明显是明折占上,林席淆狠狠被压制,可就在一瞬之间,局势就发生了质一般的变化:不是明折变迟钝了,而是林席淆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零号闻风,提醒了魏归一句:
“明折是「反派」。”
魏归突然沉默了。
是该死的世界气运作祟。
因为明折是「反派」,所以他该被骂,被唾弃,该输。
那林席淆是「主角」么?
如果这样,那世界胜利终焉难道就是到达「庚昴」吧?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那他既然两样都没占,又是以怎样的身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这是旃阴,再往前寒山就不远了。
在距离不远的胜利面前「反派」总是要被「主角」杀死的。
明折会死吗?
魏归咬咬牙,在芥子里摸了半天,只找到一把扇子。
林席淆的剑已经收不住势,不自觉似的愈演愈烈,已然不顾瞭望台的规则,一剑刺向明折胸膛,魏归脑子一热,捡着间隙,抽了木扇便挡上。
意外的是,那扇竟然没碎的四零八散,而是跟那把剑擦出了火花,明折得空稍稍喘息了一会,望着挡在他眼前的魏归,不知何时红了眼尾。
“它叫漠风影。”
“是你的武器。”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进魏归耳朵里,这具壳子像是被唤醒了什么肌肉记忆,他娴熟的抖扇展开然后祭出杀招,生生逼了林席淆。
林席淆怔愣了一瞬,终于得以停下来,剑连带着整条胳膊都在发抖,他似乎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在一瞬之间击退打伤了明折。
之后……
没有之后了。
林席淆带着人走了,走前还三番告诫魏归,让他们两个躲好少往人市跑,下次见到绝不再饶。
魏归死死盯着他,直到看人走了,这才得空回身去看明折,他早收了初月枝,就站在魏归身后静静地看,不知怎的一句话也没讲。
“小黑。”
魏归听见他轻轻念道。
然后倒了下去。
魏归把人带回了客栈。
“脱力倒了,建议你给他收拾收拾伤口,他陈年旧伤也不少。”
零号这么提了一句。
魏归抿了抿唇,看着明折身上四处晕染的血迹,似乎在想什么。没等零号叫他回神,他自己又恍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
借口沐浴,他问店家要来了一桶热水,又在明折的芥子里找到了帕子和裹伤的细布。
魏归把人平躺在床上,扯了明折的腰带,发现这人身上绕满了从芥子里取出的同款细布,他指尖顿了顿,还是扯开了。
尽管魏归已经说服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依旧没想到,零号口中的陈年旧伤,竟然会有那么多,也那么深刻。
在他看来,那新伤覆旧伤的地方就已经足矣要一个人的命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处,魏归不敢想,明折……明折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又是报以怎样的心态……去看待这些疤痕。
魏归拿了浸过热水的帕子,忍着指尖的颤意去收拾他的新伤,桶里的水逐渐染成了血色,他给人翻了个面儿。
不经意的。
他在明折腰间的陈伤之下,发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诞生」系统的世界意志。
每个系统都会有自己的标志,别的什么系统他不知道,只是魏归每次做完任务回到主空间的时候,总能够看到那样的标志。
荆棘攀附着碎裂的月亮,悄悄结出了因缘果实来,不知名的花在侧旁含苞或是盛放,一二枯枝当做月底的背景,流下水滴,细小的晶石颗粒在空气中漂浮追逐,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
它代表着:循环,因果,光明与希望。
这很好,然而它却出现在了明折身上。
魏归忍住喉间不知为何涌上的苦涩,继续给明折包扎伤口。
“零,他是明折吧?”
“嗯。”
“你的前主人。”
“……是。”
明折。
「mz」。
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人。
明折没有睡多久,他好像一直都不怎么能睡踏实。还没天明,一直坐在床边的魏归愣神的魏归被明折的声音唤回了神。
“我会送你出去的。”
这话就相当于承认了。
他跟明折对上视线,那双淡色的狐狸眼仍是那样温柔的神色,似乎在告诉魏归,你什么都不用在意什么也不用管,相信我,我就能够完成你的一切愿想。
“告诉我一切。”
魏归对那片温柔不为所动,他必须知道一切。
明折笑了笑,似乎本来就没有瞒着他的打算,他从芥子取出一片碎玉,按碎在了魏归眉心。
“这是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