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 周五
白马将几枚硬币投进自动售卖机中,目光在货品栏扫视一圈,最终选择了黑罐咖啡。
苦涩的温热液体划过喉管,驱散了刚从抛尸现场带来的刺骨寒意。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最近白马频繁地接到警视厅协助查案的邀请,不论大小案件。
今天,他受邀参加一桩碎尸案的侦查。一个老人在河边钓鱼时,偶然发现了被分成了十几块的女性尸体,极其血腥残忍。此时白马刚刚跟随搜查一课的大政主任从抛尸现场勘察返回,搜查会议将在半个小时后举行。
白马将最后一口咖啡喝下,口腔里充满苦涩的香味,像极了这些天弥漫在自己家的味道。
白马又一次从口袋拿出手机——她还是没有回复。
他索性拨了电话过去,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就在白马以为要转入语音信箱的时候,听筒传来了灰原的声音。
“喂?”灰原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在干嘛?”白马决定先找个话题。
“……刚刚从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 对面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语气缓和了许多。
“……”
“有什么事吗?”灰原那种不属于小学生年龄的平静声音通过电波清晰地传过来。
“我今天可能很晚回去,不用为我准备晚饭了。”白马犹豫片刻,还是把无关紧要的事当成了谈话主体。
“好。”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白马似乎可以听到对面灰原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还有什么……”
“我们……”
两边同时开口。
“我们好好谈谈吧。”白马把这几天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有关什么?”
“关于……”
“白马君,过来一下,有新线索了!”不远处的碎尸案搜查本部门口,一个人站在门边挥手招呼白马,很急切的样子。
“我现在有急事,等会儿回去再说。好好吃饭,我先挂了。”
灰原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心中隐约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灰原从实验室的小型沙发床上坐起来。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7:34,距离她睡着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灰原顺手打开了电脑旁的台灯,随后去厨房沏了一杯咖啡,又把一盒生肉罐头放在了阳台上。
做完这些,她又回到了实验室。
白花花的电脑屏幕光线有些刺眼,灰原带上那副半框眼睛。啜一口不加糖的咖啡,苦涩的味道通过神经传导到大脑的味觉区,混沌的注意力开始集中。
这是她得到药物资料硬盘的第八天,她花了两天时间才把横跨数十年的所有研究资料全部看完。为了加快解药研究的速度,她每天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睡眠时间被她分割成几段,分布在工作时间之间,以避免长时间工作带来的效率下降。
所以最近一周,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和白马的碰面次数却屈指可数。
“扑棱棱”阳台传来了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应该是华生回来了。
灰原放下温热的咖啡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投入到了解药的世界中。
--------------------
晚上10时27分
白马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远处实验室房门下的缝隙透过了白光。
此时他思绪放空,精神在不知名的虚空遨游——他把这种类似于冥想或禅定的走神视为对大脑的一种调整。
只不过他走神得并不“专心”,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向实验室的方向移动。
“咔哒”一声开门的轻响,被实验室灯光照亮的地面上投射出了一个细长的影子。随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踩着影子往客厅移动。她并不开灯,似乎是生于黑暗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游荡。
她似乎没有发现他,也没有碰到昏暗客厅的任何东西,像猫一样灵巧地向厨房的方向移动。
随后,厨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似乎是从玻璃罐子里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是一阵咖啡机运作的声音,不一会儿便传来阵阵咖啡的香气。
旁边那个比料理台高不了多少的身影像木头人一样呆立在一旁,似乎正在黑暗中观察黑色的液体缓缓滴入杯中。
她在想些什么?
白马不动声色地看着端着马克杯从自己旁边经过返回实验室的灰原。
“啊!”眼睛刚刚适应黑暗的灰原猛然发现沙发上的人影,忍不住叫出声来。杯中的咖啡因为惊吓引起的震颤在杯中打了个旋,溢出了一些,落在手背上。
白马打开旁边的落地灯,神色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男孩。
“大晚上不睡觉,像幽灵一样的到处流浪。”白马评价穿着浅色家居服的灰原。
“你才是好吧,大晚上不睡觉,像吸血鬼一样到处吓人。”灰原评价穿着西式高中制服的白马。
空气静默了一瞬,这样毫无营养的相互吐槽,对两人来说恍如隔世。
“你最近在忙什么?”白马望着头发有些蓬乱的灰原,平静地问道,即使他知道她不会说实话。
“……学校作业。”灰原的目光闪避开。
“咖啡因对儿童的影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白马盯着灰原手中的马克杯,却是少有的严肃语气。
“……”灰原默不作声。
白马不等她回答,站起身,伸出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松地从杯口上方捏住杯壁,从灰原手中将杯子接了过来,然后啜了一口杯中苦涩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