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欺上瞒下偷偷搬到永欢殿去了,我再不是那个吃吃喝喝院的能闹能睡七王妃。
我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只是现在和顾泽偷溜出都时去的最多的不是青楼,而是长安城。
去长安城干的最多的不是睡觉,而是躺着边赏月边灌酒。
偶尔也兴起乐于助人,我和顾泽一来二去的对或是良家女子、或是小家碧玉、或是文弱书生、或是孩童老翁施以援手,渐渐的名声大噪。
传长安城有一蓝衣一白袍两位公子,行善积德俊似谪仙,家住何方已婚配否年芳几许尚未知晓,但仰慕者堆满长安。
后来经江姐店周哥店夫妻俩的指认,蓝衣者姓黑,白袍者姓冷,尊号公子。
自此天地宽,黑公子与冷公子有口皆碑,妇孺皆知。
我只不过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却莫名听得顾泽阴沉着脸与我道:“你连累我与你一同出了名。”趁我把青花壶里茶水滗干之时,他同我讲了来龙去脉。
“哦。”我淡淡应了句:“今天我想穿得招摇些,我换红;你便穿个绿来衬托我罢。”
窗外,日华大盛,云淡朗天曙。水面云山,山上楼台。依的都是不干风月。
“有道是:百年三万六千场,保留一点神秘感。”我灵光乍现,“顾泽,同我上春色楼去会会千里雪。”
千里雪是蓬门荜户出来的孩子,因天生丽质难自弃,她被春色楼老鸨捉去从底层做起,却一跃登上花魁的名头。
我们四人凑在一桌喝酒。我、顾泽、唐冷、千里雪。
千里雪云松螺髻,乌眉粉黛。不愧是美娇娥,即便蒙着一层面纱,露出的一双分外愁绪的眸子也愁得摄人心魄。她愁的是我与佑怿那件事。
“世人皆赞扬凤旿公主,道她历来是以德正天下之诐者,虽结果总是不遂人愿,但亦着力压了昤昽公主一头。”
我一刻不停嚼着嘴里的花生米,许久,低低叹息:“不过时乖命蹇罢了,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往事休提,休提。喝酒,喝酒啊!”
唐冷亦痛惜状:“大悲大叹我大好女儿家,”转瞬又无奈状:“这也是个好去处,除此之外,最好还是让佑怿休了你。”
顾泽一个冷眼扫过去,唐冷打了个哈哈,我皱眉,作好奇状:“为何呀?”
“这个嘛……”唐冷转眼耸肩嘟嘴,半天憋出一句屁话:“天机不可泄露。”
在宫中唐冷极少来寻我同我说话,但是宫外又不一样了。我们四人喝得多了,千里雪率先败阵,连连摇晃脑袋呢喃吃不消。
千里雪被老匕十鸟传去见客了,留下我们三个闷头大喝,我仍然好奇对唐冷的那个为何呀,所以时刻纠缠他的答案。
见顾泽喝得趴下了,唐冷忽然双手握住我右手,眼里满是担忧和诚挚。
“阿欢,这深宫不是你待的地方,作为你的兄弟知己,我奉劝你一句,离开佑怿,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你会更幸福。”
我被他的一派认真敲得清醒了,心脏止不住颤了两颤:“怎、怎么了呐?”
他的内心有两个小人不断挣扎,一人咬着手帕涕泪交加就要开口,另一人打了他一巴掌。
我见他神色挣扎许久,心里一股未知的不安渐渐放大。恰巧这时亓淮找了半条街终于找到我,她脸上一派焦急,唐冷心虚地挑了挑眉,含糊道:“慢走不送啊,那啥照顾好七王妃~”
我们出了春色楼,我觉得周身越发的冷。我虽然木讷迟钝点,但我毕竟不是傻子……被瞒了这么久,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揣摩以及定夺。
“亓淮……怿儿他……真的有将我看得这样重……”我浑身止不住冷了起来,一股上涌的气血也冰冷麻木得可怕。
“重得可以将你安置在我身旁照看我……还是……监督我?”
亓淮没有丝毫反应,我仔细盯着她的表情,希望能盯出一点蛛丝马迹。显然我失败了。
“阿苏武功高强,那你是如何护卫怿儿或保护自身的?”
“阿苏前脚同我谈怿儿,西凉公主后脚就来朝参拜了?”
“西凉公主同我说什么至高无上的能力和权力……什么这些才是他需要的……你们要做什么?”
亓淮大大的眼睛里闪过疑惑和茫然,她直视我的眼睛,“奴婢绝无二心,亦不敢妄加揣测评价王爷,奴婢只知王爷于泊汀峡谷救了被贼人掳去的奴婢,奴婢才上王府报恩。闲时帮衬王爷研墨添茶,知之甚少。”
我的眼里同样闪过疑惑和茫然,却再不敢相信亓淮。
这一路上,她垂头默默跟在我身后。天色烫金,大片翻滚的云朵慵懒挪移,隙漏万丈昏黄的色彩,铺了万里。
我耳朵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眼皮跳了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那箭却不是射向我,而是射向魂不守舍毫无防备的亓淮。
我的瞳孔猛然放大,更要命的是,亓淮还是杵在原地用脚尖踢了踢石子,一脸郁闷。
那箭来势迅猛,待我抱着亓淮惯性摔在地上时,余光里瞥见飞快又射来一支。我咬咬牙,以背格挡。
“噗——”
是利器穿进血肉的声音。我昏昏沉沉看见亓淮一双慌乱又震惊的眼,那样小鹿似的干净。
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我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了,就像沉沉坠入冰凉的水里,身子缓缓下落,轻得似乎被白云渐渐托住,心绪反而浮了起来。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模糊感到有人紧紧握着我的手,尖尖的下巴轻轻抵住。
我隐约听到母后哭号,号着号着哭声哽住了,接着周围一大群人蜜蜂似的嗡嗡惊叫什么晕过去了,也不晓得到底什么晕了。
亓淮也一遍遍说着什么,我听到了顾泽的声音,唐冷的声音……都在嗡嗡嗡的号。
就在我打算勉强动下嘴唇时,落绾绾来了,我清楚地听见她说:“王爷,王妃躺了七日,阿昉晗公主差我来探望探望。”
我急火攻心,不小心牵扯那恼人的伤口,想叫叫不出,想动没气力……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我死死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