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西境风沙更磨砺了少年风华，与京城公子过分文雅的性格不同，仲元文采绝代之外，眉眼间掩不住的恣意潇洒。靖安公镇守西境的这些年，仲元更是体会了京中无有的乐趣。他会在戈壁滩上纵马，在至高处的沙棘丛旁回望京城。宁德二十三年春，靖安公举家回京，世子十五之龄，才貌皆著，举止间早已不凡。暮春诗会，京中世家公子相聚，就诗才一较高下。

诗会在京中最繁华的酒馆谪仙楼举办，魁首者可得谪仙楼珍藏五十年的桃花酿为彩头。这酒自是不凡，仲元看着面前满堂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面上无半分喜色。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西境多年，他并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觥筹交错，疲于算计。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他突然很想见那个鼻涕眼泪蹭他一身，眼睛一红叫他元元哥哥的小少年。

陈王殿下应该已经不爱哭鼻子了吧。

宁国公世子才华卓著，一首清平乐夺得诗会魁首。他只是想要那壶桃花酿，给陈王殿下为礼。多年不见，仲元依旧还有这个习惯，看到精致的物件儿总会在想，陈王殿下大概会喜欢吧。

暮春时节京中诗会自是也吸引了不少皇家子弟。仲元于人群中寻他不见，此时的陈王正在二楼雅间的帷幔后面，这日子热闹的很，太后娘娘经不住小郡主撒娇吵闹着要出宫看诗会，小郡主实则比昊楠还要大上两岁。宁德七年冬天永安侯身死南境，临终派人将刚出生的幼女送回京中，绝笔信中恳请太后娘娘代为抚养。太后与永安侯已故的母亲曾是闺中好友，从此便把这小女孩日日带在身边。许知欢无父无母，却从未受过他人白眼。仲元离京后，小郡主成了昊楠唯一的玩伴。

郡主透过帷幔，看向那夺了魁首的宁国公世子，眼神经有些呆住了。“小陈王，你认识那个公子吗。”

元元哥哥么，昊楠的手探进衣袖，摩挲着那只带了五年的手环。送他手环的哥哥，一别五年，终于再见。陈王眼角有些红，可这种场面里，元元哥哥并没有看到他。在郡主姐姐面前哭鼻子，实在是过分丢人。

昊楠用力咬了咬嘴唇。

许知欢很喜欢仲元，见到宁国公世子的第一眼，她便红了脸。

仲元提着酒上马，京中街道上是西境无有的热闹，叫卖声里氤氲着烟火气，五陵少年最喜京中繁华，仲元对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他很想念，宁华宫里那个爱哭的小陈王。

明月低垂，蝉声未起，昊楠回到宁华宫时，已是傍晚，残阳已去。颖妃娘娘倚在贵妃榻上，面前几案上放着白日里那壶桃花酿，信笺上是漂亮的行草。

“问陈王殿下安。”

昊楠抱着酒壶钻进了颖妃娘娘怀里：“母妃~”

“边儿去，跟你老子爹一个死样，能不能矜持点。”想了想又踹了他一脚，“有酒也不分给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