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颖妃穆宁是张仲元见过最为洒脱的女子了，渐渐长大的仲元在京城茶肆里也总听说当今皇帝北眠，颖妃娘娘穆宁，已故永安侯许穆的故事。

京城子弟，他们这一代里，原来还只是是宁王的北眠，永安侯许穆，靖安侯张景安，宁国公世子穆辞，这四人当是翘楚。当时太子专权，宁王式微，三人尽心辅佐谋划终成大业，夺位东宫。

他们四人行之外，还有一抹亮色，便是宁国公独女穆辞的妹妹穆宁。穆宁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在京城世家女子中是最为亮丽的存在。私下里的穆宁性格最为跳脱，无论闯了什么祸，这几个哥哥也会替他扛下。许穆对阿宁妹妹的偏爱世人皆知，穆宁也只有见到许穆会不自觉地红了脸。宁王登基，改元宁德，宁德五年，太后赐婚，宁国公长女穆宁入宫封颖妃。同年，靖安侯张景安大婚，宁德六年，永安侯拜镇南将军，出征南越。战局顺利，本该胜利班师，宁德七年，南越战报加急送京，镇南将军许穆遇刺身死，南越战事陷于僵局。宁德八年，靖安侯生长子取名仲元，宁德十年，颖妃有孕，同年生皇九子昊楠。

宁德十三年的除夕夜宴，仲元又见到了漂亮娘娘的儿子。皇九子王昊楠，受封陈王。

昊楠肉肉的手伏在地上谢恩，孩童年纪尚未知王位封赏的意义，众人都在贺喜，母妃端坐在那里，平静的面容里看不出一丝喜悦或担忧的神情。昊楠还不懂，但远远地坐在侯爷身后的元元哥哥面露喜色，所以应该是好的事情吧。陈王年幼受封，众人深知宁国公一家荣耀非常。

除夕刚过，众臣便携着家眷踩破了国公府的大门。老国公卧病多年，府中皆是世子穆辞在打理，穆辞生性耿直，懂不得太多弯弯绕绕。来访的官惯会巧舌如簧，几句便噎住了穆辞推辞的理由，硬是塞下了礼物。

老国公面露忧色，连夜喊来了世子在床前教导，世子不太理解，也知此事如此发展会惹祸上身。手下的人悄悄递了话，皇上今日收到了不少说宁国公府结党营私的折子。

穆辞不太明白，自己小心翼翼怎会又结了党，惹得从前的兄弟现在的皇帝不快。世子爷索性关了国公府的大门，谢绝见客。半月之后，手下的人又递了话上来，皇上近来又收了不少说宁国公府恃宠而骄的折子。

穆辞很头疼，老国公也很头疼。不仅头疼，还生生呕了口血，自此病的更重。

景安常带仲元去国公府玩，穆辞的剑术极佳，又生性耿直，小时诚有些调皮样子。后来在老国公的约束下才渐渐稳重。性子里的活泼总不会泯灭，穆辞膝下原有一女，两年前不慎夭亡。夫人悲痛，穆辞亦是思念异常。他是爱极了孩子的，两年来常常没事去靖安侯府蹭吃蹭喝，玩小仲元。景安亦是知其思女心切，时时拉着仲元去给老国公请安。仲元也爱极了和穆辞叔叔学习剑术，小小年纪便有所成。

穆辞常常去问景安，原来四人中，景安武艺最佳，样样精通，可自从圣上十年前入主东宫之后，景安大病一场便再不习武。这里的缘由，穆辞想不太通，只觉奇怪。

景安常跟他说，大概只有他还保留着平定天下的志向。

穆辞还不是很懂。老国公听说后病的更重了。

秋日天气越发添了凉意，转眼，已是宁德十五年的深秋。仲元近日新学了射箭，射下的第一支雁，他缠着父亲带他进宫给了昊楠做生辰礼物。小团子没有小时那样圆滚滚了，仲元这段时间了一直怀疑皇宫里是不是没钱了，把小团子饿瘦了。陈王进了尚书房学习，坐在椅子上尚且够不到地，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太傅练习。颖妃娘娘说，昊楠他老子爹皇帝想累死他儿子这事儿决不能让他得逞。于是陈王他老子娘颖妃娘娘总在陈王咿咿呀呀，太傅打盹的时候跑去偷儿子。这让皇帝老子很头疼。

宫女洗净的果子刚端来颖妃就徒手掰开了一个递给了昊楠一半。

“母妃，太傅说贵人举止要文雅端庄。”

“那老头子他懂个屁。”

秋日里的阳光亮的刺眼，可枝叶凋零，分明宣告了朔风将至。光刺得眼疼，穆宁合眼欲睡，却心绪不宁。京中报丧，宁国公终是没熬过宁德十五年的秋。

昊楠见到仲元时，眼睛肿得还很厉害。

“元元哥哥，外祖答应我教我射箭的。可宫人们说外祖亡故了..外祖怎么骗我呢。”

仲元看小陈王眼泪一掉也没了主意。只将手里的大雁塞给了昊楠。“国公爷爷才没有骗你，你看，他知道楠楠长大了可以骑马射箭了，特意在离开前射下这只大雁给你做贺礼。”说罢又补了一句，“国公爷爷还说了，以后楠楠的骑射都包在我身上了，楠楠以后有空也要常去找我，元元哥带你骑马射箭吃好吃的。”

听闻皇上因老国公病逝悲痛异常，几近昏厥。颖妃娘娘感动的砍死了宫中一棵柳树。

宁德十六年，宁国公世子穆辞承袭宁国公爵位。靖安侯张景安受命镇压西境叛乱。

宁德十八年，靖安侯受命镇守西境，举家迁出京城。临别时，仲元留给了昊楠一乌金木手环。

五年后，景安调回京城，加封靖安公。靖安公世子张仲元早已是风姿不凡，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