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融化进四下无人的深秋。
这是一天中最静默的时刻,灵魂轻飘飘,眼见着太阳从隔壁楼的角落慢慢退去。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五感失灵,我连我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片死寂,我仿佛死掉了。
我买了厚厚一摞的白色塑料面具,借了黑暗的墨,画上不断重复的笑脸。我想把跳动的心埋进水泥和土地的夹缝里,等灵魂剩下薄薄一片,就可以无知无觉的迎接冷和痛。
我翘了一整个星期的课去找L,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已经算不得翘课了。我们一起去吃秦镇的米皮,我们都要了大碗,加两勺辣油,还有豆芽和滋滋冒油的红糖油糕。我们一起窝在出租屋里看片子,吐槽白莲花女主,心疼男二哭得没心没肺。我们去逛两元超市,买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我们去菜市场买菜,L叉着腰,大着嗓门讲价,我看着她我有点想哭。
我跟周说,“我看到一个非常好看的信封礼盒,感觉如果我写封信塞进去,寄给和我一样懂浪漫的人,不谈情不说爱,就聊聊情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在看到价格之后,我又默默退了出去。真的,人一旦穷了,连情怀都养不起。”
我们连几块钱的菜都要讲价,连二十多的礼盒都舍不得买,却又为空白的青春砸进大把的金钱。
L带我见她的男朋友,那是个眯眯眼的高个子,很精壮,有一身健美的肌肉。我们去和他买衣服,活脱脱的一个衣架子。我拍了拍L的屁股,“可以啊,赚了。”
L摇了摇头,“华而不实,我们上过床,不行的。我就是瞧着他顺眼。”
“我们这个年纪,感情都是廉价的,有几个能不顾一切的去爱呢?”
L给我递了一根烟,十几块钱的苁蓉,烟味很重,一口吞掉的时候呛得嗓子疼。我抽的急,几度呛出眼泪来。我记得朋友曾给过我一根烟,是外国的牌子,粉红色的小盒子装着,很细的一根,滤嘴处有一颗可以捏爆的小珠子,吸进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草莓清香。我当时喝了酒,我当时爱极了那个味道。
也是后来才知道,所谓淡淡烟草味,不过是喷了烟草味的香水,抽烟抽久了的人只有烟油的焦臭味。
后来我们去了酒吧,眯眯眼的高个子请客,L说,“今天我们不讲情怀,我们不醉不归。”我们喝了伏特加,又调了几杯教父,L混着啤酒把它们喝下去,我好怕她突然死掉了。她醉得差点脱光衣裳,我们回到出租屋,她安静地盯着天花板,我盯着她。
“我们醉了,”L说,“这种感觉好奇怪,仿佛我们拥有一切,实际上我们一无所有。”然后我们抱着彼此哭到天亮,又一起睡去。
临行前,L来火车站送我,我们说了很多话,却没说再见。她一直很用力地看着我,好像火车开动之后我就彻底消失不见了。走到一半,她发消息给我,“小韩,你别死掉了。”我说“好”。“你每天都要打一个电话给我,不用讲太多话,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说“好”。这是有多么悲伤啊。我们像两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每天都在担心对方死掉了。回到家我就给自己列了一个能好好活着的计划。我要跑步,要锻炼,要好好吃饭,要健健康康。
周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也喜欢上了一个人,起初我们说,“不要认真,不要陷进去。”后来她说,“我动心了。”我说我也动心了。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笑,我们嘲笑对方,我们骂对方没有脑子,我们又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我想给她的心套上一层坚硬的壳,这样再不会有人能伤害她。而我敞开衣襟,爱要爱得轰轰烈烈,如果痛,也要痛得真真切切。
“热情褪去怎么办?”
“烧一把欲望的火再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