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近距离接触并未使俩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或者换一种说法,陈太一和许以良反而因此次接触变得越发疏离起来,当然,以许以良为主动方引起的疏离。
陈频频近之,许断然远之。
“诶我说,你们王者都什么段位?咱回病房一起打排位?”日常的治疗课程刚结束,医师还未散去,陈太一就叽叽喳喳开始鼓动同龄病友一起玩近几年在青少年中大热的手游“王者荣耀”。自然也没忘记带上在昨天的课程上让他另眼相看的许以良:“许以良,你玩游戏不?要不要我带你?我亚瑟贼六!”
后者低垂着脑勺,长时间未经修剪的刘海下遮住的眼睛颜色晦暗不明,他起身大力掰开陈太一自来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低低开口:“少烦我。”
陈太一悬在半空中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最后尴尬地挠在耳后。
热脸贴了两次冷屁股后陈太一也没兴致再去融化这座冰山了,和陈太一已经打成一片的其他病人则更是对许以良敬而远之。
许以良的理科生思维使他下意识对陈太一的印象是以简单的数字为代号——36床。
通常,医院的单人病房会因为住的人少而更清净,而许以良却并未享受到这份应有的清静,原因就是这个住他对门的36床。
36床和他一样是由请来的护工陪护,但此人极其不甘寂寞,入院没几天就带了一帮新结识的普通病房的同龄病人进屋子,各自抱着手机平板等电玩“乒乒乓乓”上阵杀敌,同时嘴巴不住地向外蹦游戏术语、脏话。
起初许以良熟练地在对门传来游戏声响时迅速起身把门关上,再塞上耳塞听音乐,来心理康复中心治疗的病人,往好听了说是精神病患,往难听了说就是神经病。所以这些“小神经病”们无论走得多近都默契地不提及自己的病情。36床的所作所为许以良一直默认为多动症,直到入院后的第一个礼拜天,他才意识到36床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
那天早上,护士小姐推着小推车挨着一间间病房去发药,发到36床时,她照例张嘴准备喊36床全名,一个“陈”字还半卡在嗓子眼里,就被主人抱了个满怀。
陈太一年纪不大个子却不低,娇小的护士小姐被他搂在怀里倒也不显猥琐。
陈太一张嘴念念有词的,护士被他箍得连连咳嗽,脸涨红了一大半。一时间走廊上占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
许以良起身像往常一样准备关门换清静,刚走到门口听到36床嗷呜一嗓子哭出了声,嘴巴里念叨的话也逐字逐句清晰起来:“媛媛啊,你别乱跑,跟着我,搂着我的腰不要放,千万别放啊……”一边说一边抓着护士小姐的手往他自己腰上放。
直到保安跑过来分开他们两个,陈太一嘴巴里都还是不断地念念有词,在一旁看热闹的可以发现,他嘴巴里念着的话在不断地循环着,共同点是说话的对象都是一位叫“媛媛”的女孩。
那名护士当然不是“媛媛”。36床被分开后眼神变得涣散起来,他有些茫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着四周拿着铁棍的保安和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的群众。而这时他的主治医师也闻讯从走廊尽头赶来,衣袂飘飘风风火火。
陈太一看着医生,缓缓张嘴:“你看到我女朋友媛媛了吗?她刚刚还在这的。”
医生笑笑:“跟过来,我带你去找媛媛。”
陈太一眼睛发直地跟了上去,活脱脱一个贴了符条的僵尸,惹得身后看热闹的人群唏嘘不已。
“多俊的小伙子啊,可惜了,害了这么个坏病!”
“小孩子骑什么机车,多不安全!”
“……”
许以良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扶着门框发起了呆,而他本意只是想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