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说安慰话这种事情，得交给那些主控刀剑、那些温柔派的刀剑来做。他这种情感白痴，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旧主没教过他，南海也不曾说起过安慰女孩子的方法。他只知道斩杀敌人，除此之外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他一概不关心。要不是因为琉璃灵力暴走了他会受到伤害，他也懒得去绞尽脑汁的安慰这个小姑娘，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憋半天也只能说几句无关紧要的风凉话。

所以为什么保护主君还得会说安慰的话？这是什么新的刀剑男士必备技能吗？

蜂须贺拿着药跑回来时，看到趴在肥前怀里哭泣的琉璃，看看琉璃胳膊上出现的血痕，便已经猜到一二。她大概，又灵力暴走了吧。

“抱歉，琉璃，我回来晚了。走吧，去睡觉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蜂须贺拉起小姑娘。琉璃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蜂须贺对肥前微微点头，带着琉璃离开了。蜂须贺还在说一些安慰的话语，但肥前听不清，也不想听。

那种东西他学不会的，也不想学。而且感情这种东西，刀剑不需要。刀剑唯一所需要的，只是对主君忠诚，只是为主君斩杀敌人。

但是，看到她这副模样，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爽呢？有一种，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被别人花式欺负了，自己还没法打回去的，非常强烈的挫败感。想想她那副绝望的表情，那副脆弱的模样，那生无可恋的语气……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群优哉游哉的嘴碎的人。

……想斩人了。

第一次，这个愿望是这么的强烈。

第二天，肥前拿了自己的本体出去了。他知道杀了人的话，小姑娘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指责，那群人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但是他满脑子都琉璃那绝望崩溃的表情。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他本来是不怎么在乎琉璃的事情的，只要他能发挥作用，老实听了她的命令，剩下的事情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只是，一想到琉璃那副脆弱的样子，就非常不舒服，心情极度烦躁。他的主君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结果这个时代，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

忍不了。

他的工作继续摸鱼打诨，但是同事们的议论声让他更不舒服了。

“哎，你们说，就秦傲安那样的人，怎么能在那样的大公司里工作啊？真让人羡慕啊。”

“切，她哥是那家公司的总裁，让她进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嘛。随便装个可怜，不久成了？”

“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真好啊。杀/人都不用偿命，陷害谁都不会受罚。”

“啧啧啧。”

肥前拔出了刀，将刀架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

“喂，你们，在胡说什么啊？”

“你怎么拿刀进来的，还是这种刀……”被刀架住的那个人不敢动弹。

剩下几个人吓懵了一秒，立刻说：“喂，你不会是想杀/人吧？杀/人是犯法的，是要进监狱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再敢胡说八道的话，砍了你们。”他收起刀，刀刃割破了那人的脖子，不断向外渗血。不过是割破了一点皮肉，那人居然就这样大喊大叫起来了。口口声声说自己非常害怕疼痛感的琉璃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可没叫喊过一声，灵力暴走的时候也不曾喊过一声“疼”。

啊，要是用酒精碰了伤口，她会哭天喊地的说疼。

不是很明白那个孩子对疼痛的定义。

他也并非是想帮助琉璃，只是想宣泄心中莫名其妙燃起来的怒火。他和琉璃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也不过是见了面打个招呼罢了。那家伙，虽然有些时候是挺傻的，偶尔也会耍大小姐脾气，会无理取闹，可是，琉璃再怎么不堪，也轮不到这群人说话！

她很温柔，很强大……

“你，你！我要去叫保安！我一定要你赔偿我！”

肥前只当做没听到。工作这种事情，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只是为了能吃饭，他才出来干这些琐屑的杂事。但是来这里混日子还要听这群嘴贱的人说他主君的不是，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觉得他们刀剑好欺负吗？觉得小姑娘心善好欺负吗！

就算被开除，那也无所谓。顶多不吃饭呗。反正只靠小姑娘的灵力他也能照常生活，只要灵力供给不断，就算是一口饭不吃他都能照常生活。

琉璃坐在椅子上，忍受着同事们的敌意。刻意加大的工作量，有意的为难，故意的冷嘲热讽……

习惯了。

她今天就要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只是这几天她压根就没怎么休息好，爆炸般的工作量让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你们有点太过分了。这么多的工作量，合理吗？”秦傲凌看到时，忍不住质问他们。

“就知道你会庇护她。果然啊，大户人家的小姐，有了后台，做什么都有人撑腰。可惜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啊，再怎么辛苦的工作，也比不上有后台的人厉害啊。”一个女同事冷嘲热讽着说。

对着总裁放冷气……这人真大胆。不过哥哥肯定会斥责她一顿，然后扭头走人吧。他不会帮自己的。她是知道的。

她深吸一口气，忽视掉兄长的斥责声与那女人的顶嘴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结果当然是这个女同事被辞退了。当着总裁的面跟他顶嘴，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傻子才做得出来吧。不过想想也知道，回到家里，打开电脑，键盘一敲，完成。“秦总为照顾妹妹减少她的工作量”“秦总为妹妹开除女员工”的新闻立刻传开了。尽管他一再强调那些工作量超额了，但谁会听？大家只在乎一点：大户人家为了庇护自家孩子而辞退了一名普通工作党。这就是他们可以大肆宣张正义的理由。事实真相？谁在乎呢。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别去工作了。我们养你。”肥前头一次说出这么不符合他的形象的话。当然，这句话是他酝酿了很久，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一句话。他们是家臣，养活主君也没什么不对的。她去工作，只会继续受到言语伤害，所以也不需要工作了。这么说，哪里都没什么问题。

而琉璃此时正在吃药。肥前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吃抗抑郁的药物。着实吓到他了。他见过人吃药，但没见过一次性吃这么多药的。十几粒药片被她就着水吞咽下去。简直就是在把药当饭吃啊！

药丸顺着凉开水滑入胃囊之中，慢慢被胃液融化，药物成分被胃吸收，顺着血液传输到各个地方，抑制麻痹了她疯狂传递想要自/残想要去/死的信息的神经。她早就疲惫了。但是这个时代，是时政与铭政无法监测到的时代，是保护刀剑的绝佳的时代。如果能保护住他们的话，这点委屈算什么。

刀剑们就不委屈吗？一遍遍的被利用，见证一个又一个自己所珍视的主君离开人世，自己却无力挽救。在新的时代里被激活了，却也要提防自己的新主是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是个渣审渣使，他们却也无法反抗。天生对主的依赖亲近让他们无力反抗。即使反抗了，那就会杀死主君，那就会暗堕，就是死路一条。即使遇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主，却又要担心哪一天会不会被时政或者铭政强行带走。

他们的境遇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没事。习惯了。”她轻飘飘的说出了这句话。

习惯了……？习惯了这样的伤害……那她在来到本丸之前，究竟受到了怎样的苦痛啊……

“比起那个……肥前，你为什么要伤人？”

“啊？那家伙说你坏话，没忍住啊。”肥前不耐烦的说，“我是刀，保护主君是本能。保护主君的名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必要为了我这种人……”

“闭嘴！”

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女王级别的审神者呢？被这个时代的人彻底抹杀了吗？留下这样一个处处谨慎处处隐忍的审神者，是来成心气他，告诉他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能吊打她以及他们这些刀剑吗！告诉他刀剑化身的他们在这个时代里无法保护好她吗！在本丸里，琉璃的灵力可以吊打他们刀剑。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时代里，只不过是弱鸡吗！

忍不了啊……忍不了啊！

“那个……你在生什么气？”被他突然喊出声的话语吓到的琉璃小心翼翼的问。她很敏感，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怒了肥前。“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想斩杀了所有敌对你的人而已。”肥前握住了刀柄。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那种罪名，谁也受不起。她受不起，刀剑们更受不起。走到哪里，刀剑们都要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号的话，他们绝对受不了的。就算刀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敌，但是在这个时代里，言语压力往往有着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足以折断这些刀剑。

“你真的这么做了，你一定承受不住的……”

“你小瞧我了。”

“我比你更了解这个时代。”

“但我比你更了解我自己。”

琉璃看着肥前，沉默许久。她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主命。不许杀/人。”她只能搬出主命了。

“那么，我就违逆你的意愿。”肥前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反正违背主命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琉璃看着肥前，眼中满是惊讶。

“我们刀剑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守护主君么。要是连你都保护不了，我存在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肥前没看她，“虽然存不存在都无所谓。斩杀敌人什么的，我也不想一直做……只不过啊——”他看向琉璃。

“肥前……？”琉璃看着肥前。

“嘁……就当做是为了我自己的灵力供给，稍微发挥一下我作为刀剑的作用给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