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所有刃都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了。他们时刻担心她再度回到原来那副悲观厌世的模样。精神崩溃，灵力暴走，摧残手腕，失眠发狂……谁都不希望她再度痛苦难受。好不容易才把她从痛苦的深渊里救了出来，而那些人却急不可耐的要把她再度推回到那样的深渊之中。这样做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看到同类陷入痛苦之中，他们就会满足吗？难道看到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受罪，他们就会幸福吗？

人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那个女孩子大概一个月后就可以被保释出来了。在这期间，琉璃每天都会受到无数人的质问逼迫。她的那位所谓的“妹控”哥哥，却并未帮助她解决这件事，就连花钱镇压此事都不愿意去做了。琉璃每天还是装作无所谓的强硬模样，但是，她又犯了失眠症，又开始出现了幻视与幻听的症状。

她曾经说过，人心会变。烛台切本是不相信的，但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了。那个信誓旦旦要照顾要保护琉璃的男人，现在在做什么？保全自己的名声，对此置之不理。到头来能保护她的，还是只有他们刀剑罢了。

刀剑是护主的。作为器灵，他们对自己所认的主有着绝对的忠诚。主辱臣死，琉璃受苦受难时，他们没有理由旁观，会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保护她。毕竟她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回到这个时代受苦的。如果时政和铭政没有莫名其妙的强制回收刀剑，她也不会回来。既然他们选择了跟随她回到这个时空，那么就要保护她。

而肥前忠广一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完全没有参与到讨论之中。他不在乎那些刃讨论的如何保护小姑娘的各种方法。他依旧在工作上摸鱼打诨，回来也不去找琉璃，按照自己的步子去做。

直到那一天他看到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看月亮的琉璃。那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他来到本丸的时候，琉璃的病已经被压抑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再闹出什么轰动全本丸的大事件。所以在他眼里，小姑娘一直都是一个怕生却乐观的孩子。他从来都想象不到，他的主君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平时再怎么柔弱，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强硬。他甚至说过，她的温柔是致命的毒药，根本不会有人可以伤害到她。她的灵力非常强大，她也很擅长打心理战。

可是现在，他心目中那位温柔却强大的主君，眼睛里满是绝望。

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她以前的事情，但是他无法把那样弱小的人与他眼中的琉璃联系到一起。一个本来非常温柔强大的女孩子，一个他们受了一点委屈都要变本加厉的揍回去的女孩子，会脆弱到想要自/杀？谁能想象到呢。

可现在，似乎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心目中的琉璃的形象，似乎有了颠覆的错觉。

“喂，你没事吧？”

她木讷的回头，勉强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呢。”

她继续看着月亮，眼中的绝望并未消减分毫。

“这个时候，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睡不着而已，安眠药也不巧吃完了。我已经叫蜂须贺出去买安眠药了。”她平淡的说。

肥前忠广一愣。

他知道安眠药是什么东西。只是……

她一直都需要靠安眠药催眠吗？

他看着琉璃，但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继续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残月。

“你不休息吗？”她问。

“……晚点休息也无所谓。”他坐了下来。他能察觉到琉璃的呼吸并不是多么平稳，像是在忍耐什么情绪一样。她看着月亮，心情愈发波动起来，灵力也开始有些波动了，“喂，你的情绪很不对劲啊，真的没事吗？不要勉强自己啊。”肥前有些担心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你早点休息吧，不要管我……我没事。”她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的情绪愈发不对劲起来。就算是从未体验过灵力暴走的肥前，也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他只觉得体内的灵力有些高涨，高涨到他有些难以承受。一个刀剑男士对灵力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超越了限度，灵体会消失，刀剑本体也会碎裂。

“喂——！都说了不要勉强！……想哭吧？那就哭好了啊！”

琉璃压抑着的情绪，现在迫切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释放。她看了一眼肥前，似乎是在询问。

“想依赖我，也行。”肥前没看她。

她终是虚脱的倚在他的怀里。

“呜……我不该带你们回来的……明明，就算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保护你们……那样的话，你们也不会牵扯到这些事情上吧……”琉璃再也不想继续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该带你们回来的……不应该这样的……跟我牵扯上了关系的话，你们也会受到牵连吧……”

“哈啊？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我自己啊？牵连什么的，靠我们的能力，也不是解决不了啊？”

琉璃没有说话，灵力继续波动着。她抓紧了肥前的衣服，咬紧牙，灵力的波动愈发强烈。

肥前可不会安慰人。他没学过这种东西。作为一把胁差，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斩杀敌人，保护主君。哄女孩子？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但是现在，为了避免自己被琉璃不稳定的灵力所伤到，他得去安慰一下趴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女孩子。

但是安慰人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做不来。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别哭了”。

“明明是你说的，想哭就哭啊……”小姑娘没有抬头，抓着他的衣服的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呜……——不对，最初的时候，如果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死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你们不会有我这样一个情绪极端的主君，你们不会过得那么累那么谨慎……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了……果然，我的存在……从最初就是错误的……”

悬崖……？

哦，想起来了。琉璃被同学推下了悬崖，却在摔落过程中意外来到了2205年，即便如此还是摔成重伤，随后她被寻找主君的蜂须贺虎彻带回了本丸里，成为了审神者。啊，是啊，如果那个时候她摔死了，他就见不到这个主君了。但是说实话，这位主君其实对他还挺好的。真是的，以前那个动不动就给他们这些刀剑发心灵鸡汤的知心大姐，如今居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这转变可有点太大了。

她的灵力波动愈来愈强大，灵力暴走几乎是一触即发。肥前也能感觉到，体内的血管有一种在不断膨胀的感觉。似乎要炸裂了一般。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血腥味。他看着琉璃的胳膊突然出现了裂口，并不断的溢血，裂口还有扩大的趋势。他想起来了，据说琉璃灵力暴走的时候，最严重的时候，手臂或者大腿会因为灵力暴走而断裂，仅仅依靠肉块粘合在一起，骨头几乎都有了缺口。

“整个本丸里的所有刀剑男士……包括我，其实都很喜欢你啊！你不会想一个人死去，然后丢下我们不管吧？”他立刻说出这样的话，“那样的绝望，我们谁都不想再体验了。啧……你不是说过吗，不会丢下我们！别继续伤害自己了。”

现在必须要稳定住她的情绪。只要稳定了她的情绪，她的灵力就不会暴走了。即使从未见过，这些事情也是被一遍遍告知的事情。一旦发现琉璃有灵力暴走的趋向，就要立刻安抚稳定她的情绪。

灵力暴走，有时候是一瞬间的爆发，有时候是灵力扩散。一瞬间的爆发，只能送到医院救治，而灵力扩散形式的灵力暴走，还可以在扩散过程中安抚情绪，减少损失。看来，现在的琉璃就是在灵力扩散。现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还来得及。

而这些话，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本丸里的所有刀剑男士其实都非常爱戴这位主君。虽然只是普通的家臣对主君的仰慕。不过是不愿意承认，不会被误解了吧？

果然，琉璃抬起头来看着肥前，裂口似乎停止扩大，灵力虽在波动，但也没有要继续扩大的样子。

不过肥前的脸上依旧是不耐烦的模样，抓着琉璃的肩膀喊着：“嘁，说什么不会让我们再度体验到失去主君的痛苦，一定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什么的……果然只是玩笑话吧？你早就做好了要丢下我们的准备了吧？”

“不是那样的，我……我没有想丢下你们……”琉璃立刻摇头，“我不会丢下你们的，约定过的事情，我不会食言。”

“那么，就不要说那样的话啊。”肥前认真的看着琉璃，“啧……”

到最后也不知道安慰的话该怎么说出口啊。毕竟只是一把斩杀人的刀，能说出什么文绉绉的感人话语呢？

琉璃的灵力虽然仍在波动，但已经有平稳的迹象了。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