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童下】张茂则x曹丹姝
共1w3000字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景祐五年,苗娘子怀上孩子的那一年。
景祐五年开春,苗娘子被御医诊出有孕,皇储有望,赵祯大喜,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晋升苗娘子到妃位,封号德,为四妃之首。因着开国以来无此先例,言官纷纷谏言,要求官家收回成令,赵祯初为人父,眼见着自己的打算无望,便要求皇后在后宫中下此诏令。
曹丹姝的眼神黯淡,苗娘子有孕,她是又悲又喜,为苗娘子高兴,为自己悲伤。如今她的丈夫却要她违背祖宗家法晋升苗娘子位份,于情于理,她做不到。
她跪了下来,“官家不若等苗娘子生下孩子后再晋她位份,到时无论男女,臣妾都会让官家如得偿所愿。”
那时的赵祯被朝臣逼得有些急了,已经失了理智,他指着皇后怒声道,“你和禾儿素来交好,你竟这样怕她抢了你的皇后之位!”
“官家原是这样想我?”曹丹姝抬眼瞧他,含着泪的眼里有些决绝。
赵祯负气扭头,不愿见皇后这等哀怨的面容。
站在一旁的茂则,瞧着跪在地上的皇后,有些心疼,他出声,“官家,娘娘......”
曹丹姝用余光瞥了茂则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来淌这趟浑水。
她道,“正是因为我与禾儿交好,才不能这时晋升禾儿的位份,若晋升了禾儿的位份,拂了朝臣的面子,势必会让禾儿成为后宫和前朝的靶子,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不能好好养胎,官家也会被人说宠妃无度,坏了祖宗规矩,我只是想护着禾儿和官家你啊。”
赵祯听闻此言,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他欲扶着皇后起来,皇后未起,他便拂袖走了。茂则瞧着伏在地上哭泣的曹丹姝,心下难过,连扶起她都来不及,只能跟着官家走了。
若这件事到此了结,也不全然是个恶果,至少赵祯心里对皇后存了一些愧疚,日后补偿,帝后感情能愈加深厚也未可知,坏就坏在过犹不及,苗娘子也劝诫了赵祯,为皇后开脱,道皇后无过。
苗娘子本是好心,却招来了恶果。
赵祯当时便道,“张茂则为她说话,镣子为她求情,我去一个阁中便有一个娘子为她求情,如今连你也护着她,你们是我的人,还是她曹丹姝的人?!”
帝疑心起,帝后不和之始。
赵祯从此只每月朔望去皇后宫中,两人往往还是相对无言。
茂则的日子还是一如往常地过,官家不愿提起皇后,茂则也不好贸然说起,恐遭官家疑心。娘娘如今也不怎么说起官家,苗娘子阁中她依旧去着,只是不再请教苗娘子刺绣,只说些体己话。飞白她依旧练着,仿佛只是为了消磨时光。
官家的许多差事,也不再交给茂则来办,茂则于是多了许多时间去瞧着他的娘娘。两人偶尔对弈说话,但大多数时间是她练着飞白,他在一旁静默地看着。
那时,他才恍然觉着,自己已能算是她的影子了。
若能这么一直守着她,对于茂则而言,也算是一种善终。
屋漏偏逢连夜雨,茂则只顾着守着自己的娘娘,曹丹姝也有些消沉,却全然没有发现镣子和嬛儿的感情正在逐渐升温。等到曹丹姝发现了镣子写给嬛儿的书信,两人已经到了相互爱慕,约定终身的地步。
等到夜深,曹丹姝才将从嬛儿那里搜出来的书信连带着嬛儿给镣子绣的香囊都扔进了火盆里,静默地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嬛儿靠在曹丹姝的腿上哭,求着她不要将自己赶出宫。
曹丹姝轻声道,“嬛儿,我知道你喜欢镣子,我也没怀疑过你俩的真心,只是这宫墙之中只靠着真心走不下去,日后也会觉着倦了累了,不若趁此机会找个由头送你出宫,宫墙外天高地广的,你可以陪着弟弟跑跑马,还能如从前般在东京里玩耍,觉着想成家了,母亲也会给你找户好人家,风风光光将你嫁了。”
嬛儿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我只想在这宫里陪着姑娘和镣子。”
曹丹姝也有些动容,她压着自己的泪意,只温和道,“好嬛儿,若是以往,我可能一时糊涂心软就答应了你,只是如今,你和镣子若再来往,被官家知晓,官家会以为我在用你拉拢他身边的人,他会迁怒于你们俩,茂则也会被牵连,你们的真心换不到祝福,我不能拿你们的未来去赌。”
“好好地走吧,趁还没人知道你喜欢过一个内侍,好好地走出去过好自己的下半辈子。”
曹丹姝以侍奉中宫不周的由头将嬛儿赶出了宫,嬛儿出宫那日,镣子躲在自己住所泣不成声。赵祯听闻皇后将自己侍女都赶出了宫,只道,“皇后只顾规矩,从不顾情意。”
茂则知晓他的娘娘不是这样的人,与人换了班值,便去到皇后宫中。
曹丹姝见他来了,只笑着轻声道,“平甫,我没事,我替嬛儿高兴。”
那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字,茂则知道她现在只是强撑着,他走近她,伸出的手在她的影子里又收回,最后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句,“娘娘受委屈了。”
那天夜里,镣子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茂则,茂则闻言第一次对镣子冷了脸,“你呀,怪不着娘娘,若是嬛儿被发现与你私通,且不说你俩会被治罪,连带着娘娘也会受到牵连,娘娘做的,已经是最周全的打算,她为你们担了所有罪责,平白遭了官家误会。”
茂则见镣子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不自觉地轻了,“镣子,我们做内侍的,得守住规矩,不能有男女之情,就算有,也得好好藏起来。”
镣子闻言落泪,“可是师傅,已经迟了,嬛儿已经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景祐五年的五月,李元昊脱宋自立,建国号大夏,赵祯大怒,削去了元昊官爵,欲御驾亲征。曹丹姝从苗娘子口中听闻此事,安抚了她许久,只让她安心养胎。
回到自己殿中,曹丹姝打开了尘封的箱子,瞧着里面的盔甲和利剑,竟孤坐至夜深。侍女瞧她的神色不对,连忙找来了茂则。
茂则以往进入殿中时,曹丹姝总会发觉他,然后唤他一声平甫,今夜,她却只瞧着盔甲。站在一旁的茂则发现,她的眼角滑出一滴泪来。
茂则轻声提议,“娘娘不若穿上盔甲和臣去僻静处比划比划,权当活泛活泛身子。”
曹丹姝这才回神,只道,“我听平甫的。”
茂则退出殿外,等她换好盔甲出来。门外的侍女对茂则道,“张先生,今日可是朔望,官家会来,万万不可出去。”
“官家今夜宿在苗娘子阁中,说要陪着苗娘子,我过来本是替官家传话的。”茂则瞧着被门阻隔灯火通明却又孤寂得很的仁明殿,“让娘娘放松放松罢,不然会憋出病的。”
曹丹姝换好盔甲出来,茂则见她一身英姿,全不似初见的活泼,也不似如今的端庄。这时,他才知晓,心中有河山的不止男儿,他的娘娘亦有。
两人和皇后宫中的几个侍女们一同去到御花园,侍女们在一旁瞧着,而曹丹姝和茂则一人一剑,开始过招。
曹丹姝意在发泄,使近了全力,而茂则只防守,不愿进攻,他怕伤着了她。
等曹丹姝无力地坐在地上,茂则将她身边的剑取走,连同自己手中的剑一起放入剑鞘,交给了侍女。
“平甫,”曹丹姝唤他,像孩童般无助,“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若我不是皇后,我便能求着叔伯,让他带着我一起去平叛乱臣贼子,就算马革裹尸,我也认了。乱臣贼子欺我大宋,这口气莫说是官家,连我都咽不下去。”
茂则放在心里的姑娘,此刻眉头紧皱,思虑的是国家大事。
茂则走近她,隔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娘娘,稳定好后宫,也是为国分忧。”
“真的吗?”曹丹姝仰头瞧着张茂则,在等一个答案,好似茂则说的话,她都信。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张茂则的影子笼罩着曹丹姝,像是在拥抱她。
“真的,”茂则道,“稳定后宫,日后照顾好诸位皇子和公主,让国祚有人继承,不仅是为官家分忧,更是为国分忧。”
这番话让曹丹姝沉思了许久,等她再抬眼瞧着茂则的时候,眼睛里有泪光,竟似解脱,“平甫总是知道如何安慰我。”
茂则知晓,如今他的娘娘又能好好地在这宫中活下去。
“娘娘,夜深了,回去罢。”
茂则走在曹丹姝身后,亦步亦趋,有侍女轻轻拉了一下他衣袖,示意他缓下脚步,等离皇后远了,她才道,“刚刚官家来过,瞧见了张先生和娘娘......和娘娘在过招。”
听到这句话,张茂则便知道遭了,“为何不提醒我和娘娘?”
“官家不许,”侍女道,“官家只瞧了一会儿,就往福宁殿方向去了。”
张茂则心中大骇,却只对侍女道,“回去后让宫中的侍女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许让娘娘知晓此事,娘娘若问起我去了哪里,你就说我累了,回去歇息了。”
说完,张茂则往福宁殿方向疾走而去,他在福宁殿外跪下,一跪就跪到天亮。
官家未见他,让镣子传了旨意,张茂则迁勾当内东门,掌宫中人、物出入,日后无故不得面圣。
张茂则对着福宁殿深深一拜,长久都没有抬起头来,这一拜后,他和官家幼时相伴的情谊,就要永远沉在心里了。官家依旧是他心中最仁厚最圣明的君主,只是日后,曹丹姝此人会取代官家,成为他心中第一。
到了十一月份,讨伐元昊的大军传来捷报,适逢苗娘子诞下皇长女,官家大喜,封了苗娘子为昭容,把年号改成了宝元,意为吉祥如意。宫中上下一片喜色,茂则瞧着,许久没有笑过的皇后,对着才出生不久的长公主徽柔,脸上也有了温柔的笑意。
只要他的娘娘过得如意,茂则自然也是如意的。
宫中新进了一批小黄门,内侍殿头梁全一邀张茂则等一众内臣为其讲授宫廷礼仪规章,张茂则应了。
那日,他穿着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灰色衣服,站在了那群孩子面前。他讲到一半,没想到都知任守忠却途径讲课之处,竟进来听课,还点了几个孩子复述茂则所讲的规矩。
其中一个孩子一字未差地将张茂则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张茂则闻言颔首,面露欣赏之色。
任守忠也颇为满意,问那孩子,“你叫什么?”
“梁元亨,”孩子答道,“元亨利贞的元亨。”
这便是画蛇添足了,张茂则闻言色变,这贞字与官家的名中的祯同音,犯了忌讳。任守忠走到孩子面前给了他一耳光,说要把这孩子关起来,请示官家后再做处置。
这孩子左不过八九岁,和他入宫时的年纪相差无几,张茂则动了侧影之心,便去求了皇后,让她在官家跟前说情。因着徽柔公主刚出生,官家心情极好,从皇后口中听闻此事后,也只道,“让这孩子关上几天,长了教训,便放出来罢。”
梁元亨只被关了三日,就被放了出来。一日茂则上完课后,他竟奔至茂则面前跪下,叩谢茂则的救命之恩。
张茂则想起义父曾给自己改名,望自己一生守规矩,明是非,便对梁元亨道,“你这孩子,名字太容易引出犯忌讳的字,还是改一个为好。”
梁元亨点了点头。
茂则想起了徽柔公主的诞生,想起了刚改的年号宝元,略一沉思,便道,“怀吉,你以后便叫梁怀吉罢。”
怀吉二字,不过是希望徽柔公主带给这孩子的福气能让他此生过得顺遂些。
梁怀吉再次叩谢怀吉的改名之恩。
茂则又问他,“你是不是读过书?”
梁怀吉答:“以前在家跟着爹学了几个字。”
张茂则突然想到了和梁怀吉一般大小的自己,那时的他也读过一些书,因为是罪臣之后,在宫中活得尤为卑贱。若没有甘先生和义父的庇佑,茂则觉着自己不会如今日般站在这里,自然也遇不到官家,更见不到他的娘娘。
张茂则笑着瞧了怀吉一眼,然后转身走了。他突然觉着,这好像一个轮回,这一个是自己,下一个或许是怀吉,那上一个呢......是他的义父罢,义父也护了章献明肃皇后一生。
宝元二年,赵祯又纳了一舞姬张妼晗入后宫,初为御侍,后封为清河郡君,因其生下三公主,康定元年,又加封为才人。
赵祯对这张娘子极好,甚至不允许皇后过问张娘子之事,茂则瞧着自己的娘娘,时常担心她把苦痛藏于心中,不肯显露出来。
曹丹姝反而宽慰茂则,“平甫,我并不在意张娘子,她对于我而言,不过是宫中可有可无的一个娘子罢了。”
茂则为丹姝不平,“可这张氏全然不顾宫中规矩,对娘娘极为不敬。”
曹丹姝平和道,“随她去,官家护着张娘子,自然也会管着她的。”
茂则想起苗昭容对他说过,娘娘曾做出过一件极好的衣裳,本是想在两年前官家生辰送给官家的,只是那年元昊作乱,官家无意过生辰,那件衣裳才又被收了起来。
苗昭容说这话,是想让茂则劝劝娘娘,让她给官家服个软,夫妻间不能这么一直较劲。
“娘娘,五月了,官家生辰也快到了,我听苗昭容说,娘娘有件亲手做的衣裳一直想送给官家。”茂则道,“官家如果看到,一定会喜欢的。”
丹姝闻言笑了,“我知平甫是为我好,只是那件新衣裳连同我六年多前做的那件丑衣裳,都给烧了,就是你我在御花园对招回去的那次烧的。”
丹姝瞧着茂则的眼里是信任与安定,“平甫不知,那夜我回去后,见你没跟来,便询问身边的侍女,侍女说你累了,回去歇息了。我知你性情,肯定不会在那时丢下我一人,我一再追问侍女,她们才告诉我,原来官家瞧见了你和我对招,你跑去福宁殿,去请罪了。我想去为你求情,却又怕官家疑心发作,反而连累了你,只能在这殿中枯坐。那是我熬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后来我听闻他迁你去做勾当内东门,我便知道他果真疑心你我二人,我就将那两件衣裳全烧了,烧完后,也没觉着有什么可惜。”
那一夜,曹丹姝觉得自己终于瞧清楚了官家的爱——多疑而善变。若有,就当点缀,若无,也能活得下去。
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啊,张茂则眼里都是疼惜,“娘娘......”
“都过去许久了,”曹丹姝瞧着茂则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衣裳,话语半是调侃半是温柔,“也只有平甫,会把一件袖口都绣歪了的衣裳穿在身上。”
茂则闻言,心里一暖。
她还记着这件衣裳是她给的,而他一直视若珍宝。
曹丹姝道,“平甫,有你、禾儿还有徽柔陪在我身边,我没什么不知足的。”
“茂则会一直陪着娘娘,无论茂则在哪里,都会陪着娘娘。”
“我听着,怎么都觉得这些不过是茂则的旧事,”医生对着手机挠了挠头,“这和垂怜那丫头有什么关系?”
垂怜便是那副没被曹丹姝带走的宋朝古画,这几日一直闹着让老板把她烧了,说自己活着没了意义,老板听得头疼,想起医生素来会哄人,便让他想想法子。可医生只知道垂怜是个颇为放荡的姑娘,日常最爱念着李白的那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其余一概不知,便让老板给他讲讲垂怜的事。
这一讲却全是茂则的旧事。
“这是垂怜的来由,”老板道,“曹丹姝入宫十几载,赵祯与她离心,茂则长伴她左右,三人角力,若说求仁得仁的,只有茂则一人。庆历年间,我又入宫当了画学生,赵祯和曹丹姝有一次去翰林书画院看我们这些画师作画,似乎对我们这批新来的画师颇为满意,便让我们一人作一画,七天为限,由翰林书画院集齐后呈给赵祯。”
老板微微叹了一口,“我画了垂怜。”
“没入宫前,我只听百姓道官家与皇后琴瑟和鸣,为夫妻表率,在翰林书画院又见他二人颇为默契,我就凭着想象画了垂怜一画。后来,书画院的供奉将画都退了回来,道官家没一个看得上。退回来的画中没有我的画,我去询问供奉,供奉也不知我的画去了哪里,我怕画落入他人手中会生祸端,便求茂则帮忙,最后得到的答案是,赵祯觉着那画不详,把它烧了,本还要处置我,被前去询问此事的曹丹姝劝住了。”
老板道,“我没想到赵祯把画私藏了起来,这才埋下了祸端。”
医生疑惑,“既然是赵祯拿去了,这能埋下什么祸端?”
“说来可笑,恐怕连茂则都不知晓,赵祯对曹丹姝的情意甚至称得上爱。那画本是一副虚假的画,可赵祯瞧着那画,却觉得他与曹丹姝是有过那样美满恬淡的日子的,现在也该如此。可现实却是他与曹丹姝已经疏离日久,现实与虚幻偏差太远,赵祯为补心中空虚,变得嗜酒,越发不可控制。庆历七年,曹丹姝的养女范姑娘打扮成曹丹姝年轻时模样引诱了酒后的赵祯,曹丹姝发现此事后,帝后更加疏离。”
“到了至和三年,赵祯更因饮酒过度突发疾症,茂则前去为他诊治,他醒来瞧着茂则,竟大呼张茂则与皇后谋大逆,我怕是有人故意设圈套害茂则和曹丹姝,深夜潜进福宁殿,这才发觉了垂怜这副画,那时这画已经有了画灵。事情因果明了,大祸却已经酿成,我只能连夜带着垂怜走了。”
医生治病救人,乃是因其善良正直,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也不懂,见老板言语间颇多悔意,他只能安慰老板,“现在茂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垂怜那姑娘,你让她睡上几日吧,睡着了总比无休止的哭闹好。”
老板道了一声好。
老板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黑龙江输入病例逐日减少,我和茂则大概还有五日就会跟着医疗队一起回来。”
老板难得温柔了些,“我等你,顺便告诉茂则,曹丹姝也在等他。”
因着官家的那句“张茂则与皇后谋大逆”,茂则便知官家如今疑心遍布。居处的内侍们走后,他黯淡的双眼瞧了刚瞧刚整理好放入箱中的飞白,便取出一卷白练,抛入粱上,打算上吊自尽。
如今,他得保住曹丹姝,他不想让她蒙受冤屈,只有自己死了,官家或许才会消停。
是梁怀吉救了他。
文彦博亦对茂则道,“天子有疾,所说的不过是病中胡言,你何至于此?你若死了,中宫如何自处?”
是啊,他若就此死了,他一直放在心上的曹丹姝,在这宫中怕是更无法自容,是他糊涂了。
他抬首望向文彦博,十分感激,“茂则谢相公教诲。”
夜里,邓宝吉带着皇后来见他,邓宝吉在门外道,“张先生,皇后来了,出来罢。”
张茂则站在门内,瞧着那个女子的身影,心如刀割。
他的娘娘如今还来看他。
他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他在门内跪下,用那还没恢复的嗓子道,“臣已无大碍,不敢有劳娘娘垂顾,娘娘回去罢。”
曹丹姝往他的身影走近些,听他声音沙哑,心下难过,“平甫,你且开门,让我看看,我便回去。”
茂则顿首再拜,“娘娘教诲,臣已铭记于心,往后必尽力服侍官家,绝不会有一丝懈怠。”
曹丹姝闻言,明他心意,却不愿离去。
张茂则瞧着那身影,只能再拜,“臣恭送皇后。”
他久久没有抬起头来,怕自己看她一眼,就于心不忍。直到门外的小黄门道皇后已走,他才抬头,那时窗棂上已无曹丹姝的影子。
第二日他照旧去为官家医治,那毕竟是他陪伴着长大的官家。文相公处置了宫里散布谣言的人,下令处斩了一位小黄门,自此,宫禁肃然,再无关于谋逆的言论流传。
每日茂则照料官家夜深而回,瞧着案上瓶中一直盛开着的腊梅素心,脸上才有了那么一丁点笑意。
他的娘娘折了他最喜欢的素心腊梅,每日他清晨走后,都会派人送来换上。
二十二年前,她一袭红衣,言行活泼,对着自己这样一位内侍也是笑语连连,茂则觉着,她像十一月盛开的红梅,颜色艳丽,自有清香,于是将她记在了心里。
后来,她雍容端庄,举止得体,他跟着喜欢上了素心这种腊梅,虽不似红梅艳美,却更洁白清雅。
茂则自始至终在意的只是她一人罢了,无论她是活泼亦或者端庄。
这么多年,他虽一直觉着自己是曹丹姝的影子,但也晓得,曹丹姝亦在意他。
张茂则觉着,此生已是无憾。
后来赵祯痊愈,恢复神智,言语间对茂则诸多愧疚,欲升张茂则官职,迁他为入内内侍省押班,张茂则却顿首而拜,只道自己想补外,求官家放他出京师。赵祯出言挽留,而张茂则依旧坚持,最后赵祯下了旨意,张茂则转宫苑使、果州团练使,为永兴路兵马钤辖,掌管永兴路军队驻屯、守御、训练之政令。
张茂则叩谢官家。
他如今不敢再留在禁中,怕官家日后疑心再起,累及皇后。
张茂则离开禁中之前,将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都分给了下属。想起救下自己的梁怀吉,茂则心里感激,还特意请梁怀吉过去,选了几块上等古墨和端溪砚,又拿了自己珍藏的龙凤团茶送给他。
梁怀吉那时已经二十有六了,陪在徽柔公主身边已逾十载。茂则瞧着他,就像是瞧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怀吉聪慧,见他内室那三口大箱子原封未动,便对茂则道,“这些箱子,先生也带走么?若要留在宫中,便交给怀吉暂时保存罢。”
张茂则摇头,“怀吉,谢谢你,我也想将这些箱子托付于你,但不是请你保存,而是想请你代我把它送给一个人。”
“官家,”张茂则道,“等我走后再送去。”
这些年啊,他的娘娘依旧一卷一卷地练着飞白,茂则也一卷一卷地收。茂则觉着,他的娘娘心中始终是有官家的,如今他要走了,把这些箱子送去,官家自会明白。
这是他能为曹丹姝做的最后一件事。
张茂则走的那日,只带着一个单薄的行囊,里面除了公务文件,不过就是一些路费和几件换洗衣裳。而他身上穿着的这件是一件瞧不出颜色的旧服,即使保存得再好,袖口那点歪歪扭扭的刺绣,也快磨完了。
曹丹姝没来送他,官家痊愈,他们都得避嫌。
镣子倒是在送他的时候,给他递了一句话,“娘娘道,她会等着师傅您回来,若您此生回不来,一定要记住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无论在哪里,都要陪着娘娘。”
他若能回来,那必是官家薨逝,新君登基之后,此言不能称之为不重。他这一生,没爱错人。
茂则闻言,眼里滑出泪来。
镣子跪下,四拜以送别茂则。
外放的日子十分漫长,茂则在京兆府听闻了许多东京的事,有议论兖国公主与内侍梁怀吉的,道二人私通,打了天家的脸;也有议论官家的,道官家太护着这位兖国公主。
茂则听着,心中总是一声轻叹,怀吉与徽柔最终还是走错了道,接下来只怕是更加坎坷。
他亦在遗憾,他的娘娘太过得体,竟无半点消息传来。
这样也好,没有消息,他的心里总还有些期待,至少他的娘娘还在宫墙那边,如他所愿,好好地活着。
嘉祐七年的三月,因着日光和煦,春风拂柳,嬛儿与她的丈夫邀茂则一起去郊外踏青,田间小路多有人家,几个还未及笄的女儿家在那儿斗草,欢声笑语,嬛儿与茂则瞧着,脸上也忍不住沾上了笑意。
嬛儿道,“姑娘小时候也爱与人斗草,杜姑娘她们总赢不了姑娘。那时苏先生总爱凑过来给杜姑娘选草,经常被姑娘恐吓走了。”
茂则闻言,笑意更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丹......娘娘她,小时候很顽皮罢?”
嬛儿道,“是啊,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皮些,总会连累我挨骂。”
嬛儿虽这样说着,神色间却是怀念,“那时杜家姑娘和苏先生定了亲,苏先生巴巴地赶到杜家要见杜姑娘。姑娘顽皮,竟换了杜家姑娘的衣裳,戴着一朵粉色月季,躲在帘后,压着嗓子道,‘猜我是谁,猜错了这婚约便取消了罢’,苏先生当时还是个愣头青,一时竟不敢言语,良久才道,‘我若猜对了,曹姑娘会不会恼了,更劝着有蘅不要嫁给我了’。姑娘当时大笑,羞得躲在一旁的杜姑娘追着要收拾她。”
茂则闻言,笑出了声,他从不知,丹姝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嬛儿的丈夫不知他们所言是何人,闻言却也笑得十分开怀。三人讲着旧事,一时笑语连连。
笑语过后,唯有感伤。
苏舜钦已经去了六年。
茂则与丹姝也分别六年有余。
而嬛儿与她的姑娘,分别已达二十四年,此生更是无再见的机会。
还有一个人,嬛儿只字未提,茂则也未提及,对于嬛儿而言,和那人在一起的日子是一段该被珍藏的过往,只能放在心里,就像一个秘密。
天色渐晚,三人尽兴而归,茂则在嬛儿家做客,嬛儿丈夫尤好书法,也不在乎茂则的内侍身份,竟求着茂则留下一副墨宝。
茂则少饮了一些酒,便题了官家《赏花钓鱼》中的“晴旭辉辉苑籞开,氤氲花气好风来”两句赠给了嬛儿丈夫。
那是官家早年间难得闲适写景的诗句。
茂则又想起了丹姝,想起了嬛儿口中与杜姑娘斗草的丹姝,想起了过去在宫殿中练着飞白的丹姝,还想起如今不知在做着什么的丹姝,一时情难自抑,将毛笔的毫分散开来,写了一副飞白,写的是已故临淄公的《破阵子·燕子来时新社》
茂则也曾描摹过丹姝的飞白,只是摹过便毁,丹姝也从不知晓。
如今的丹姝,再也享受不了这斗草的乐趣了,茂则只能盼她在皇城中一切安好。
嘉祐八年的初夏,赵祯薨了,享年五十四岁,庙号仁宗,葬于永昭陵。
茂则听闻此消息,一身缟素,对着东京方向长拜不起。
没过几日,他便接到宫中旨意,道皇太后升他为入内内侍押班,即刻回京。
茂则告别了嬛儿一家,算着日程,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宫门落锁前赶回宫中。
等他到了宣德门,却发觉宣德门没落锁,茂则才知丹姝正在等着他。
在宣德门前下了马,茂则也不顾一众内臣的讨好,只是礼节性地笑了一笑,便大步流星地往仪柔殿走去。
去到仪柔殿外,镣子在殿外迎他,道:“师傅,太后娘娘等您许久了。”
茂则对着他一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走入了殿中。
曹丹姝正坐在椅子上,瞧见他进来,眼里有泪光,轻声道,“平甫,你回来了啊。”
茂则亦动容,声音轻柔,“我回来了。”
“可不走了?”
“不走了。”
岁月都在他们脸上留下了痕迹,那时的张茂则五十三岁了,而曹丹姝也已经四十八岁了。
他们都老了,老得都没人对他们的事感兴趣,可以长长久久地做个伴了。
这一年恰好是张茂则遇到曹丹姝的第三十年。
治平三年,隆冬大雪,曹丹姝开始咳嗽,茂则担心她的身体,亲自去御药院给她抓药煎服,守了五个时辰才熬好了那么一碗汤药。曹丹姝如今被张茂则惯得生出些小性子,她嫌苦,怎么也不肯喝,还求着茂则,说想出去看雪。
茂则端着汤药,无可奈何,“娘娘,不能这样。”
曹丹姝也不管他,只吩咐镣子,“镣子,你师傅不去,你和我去,叫人温上两壶墨曜,我们去御花园的亭子里看雪。”
镣子望向茂则,茂则轻轻摇头,镣子便笑着道,“我若听了您的,师傅回头会收拾我的。”
曹丹姝只能望向茂则,求着他,“平甫,风景正好,你便陪着我去罢。”
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喝了药再去,”茂则道,“等娘娘喝了药,臣叫上苗太妃还有徽柔长公主陪娘娘一起去。”
“药实在太苦。”
“臣备了蜜饯。”张茂则笑了,“早知道娘娘要耍赖,便在兜里揣了一把蜜饯。”
“药是臣守了五个时辰亲自熬的,蜜饯也是臣一颗一颗挑的,娘娘先吃几颗蜜饯,然后一口气喝了药,再吃几颗蜜饯,保证尝不出苦味。”
“老家伙,”曹丹姝指着他道,“当哄小孩子呢。”
“臣确实老了,”茂则端药上前,摊开放着蜜饯的掌心,“但娘娘现在,和孩童无差。”
曹丹姝闻言笑了,知道今日这碗药是非喝不可,她从茂则手里取了蜜饯,尝了一颗,这才逼着自己喝了汤药。
茂则又往她手心里放上两颗,示意她再冲冲苦味。
“臣没骗您,是甜的罢?”
曹丹姝含着蜜饯,点头,“甜。”
茂则向镣子使了一个眼色,只道,“镣子,你去唤苗太妃和长公主过来,路上风大,来得慢些也无妨。”
镣子知晓其意,笑着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禾儿和徽柔还是没来,曹丹姝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茂则将火盆移近,又给她盖上了一层毯子。
“娘娘,去榻上睡吧,等苗太妃来了,臣唤您。”
曹丹姝没有点头,已然睡去。
张茂则瞧着她的样子,笑而不语。
丹姝当真越发任性。
“师傅,”镣子在门外轻声唤他,“娘娘睡了,我能不能进来烤会儿火,外面冷得慌。”
茂则招手让他进来。
镣子搓着手,笑道:“师傅,等娘娘醒后,知道你没让苗太妃她们来,会怪你的。”
茂则亦笑了,“苗太妃她们明明来了,只是见娘娘睡得熟,便又走了。”
一旁跟了丹姝多年的嬷嬷们,闻言皆笑了。
元丰二年,曹丹姝的身子越发不好,渐渐地连床榻都下不得,茂则守着她,总怕她睡死过去。
一日夜里,她精神尚好,让宫中的侍女们都下去,只留了茂则陪自己说说话。
“平甫啊,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张茂则答:“四十五年余六十一天。”
他回忆道,“景祐元年的中秋,亥时一刻,我在仁明殿第一次见到娘娘,那时的娘娘才满十八岁不久。”
曹丹姝笑,“原来都这么久了。”
“我当时是什么样子?”曹丹姝又问。
茂则答:“当时的娘娘穿着一身红嫁衣,戴着新娘的冠子,抬着手遮着面容,眼睛在偷偷瞧我,唤我张先生,给了我一身衣裳,还问我,‘我今日可否能进食?’”
“那我当时美吗?”
“娘娘在臣心中一直都是美的。”
曹丹姝闻言流了泪,张茂则抬手给她拭去。
“平甫啊,若有来世,我想做你的妻子,你可不可以等等我,不要看其他的女子。”
张茂则不愿在她面前落泪,压着嗓子,道了一声好。
曹丹姝渐渐闭上了眼,张茂则不想让她睡去,却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轻轻唤她,“丹姝啊.....”
等她手凉了,张茂则这才哭出了声,高声道,“太皇太后薨逝了。”
元祐四年的初秋,京兆府的一间茶楼里,将要迈入耄耋之年的张茂则拿着一个木匣子,坐在桌前等人。
有梳双髻的女童瞧着那木匣子精致,忍不住凑了过来。张茂则给她拿了一块糕点,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女童吃着糕点,眼睛瞧着木匣子打转,张茂则问她,“你想瞧瞧里面是什么吗?”
女童点头。
张茂则打开木匣子,里面原是一块白玉雕琢出来的女子,正拿着梅花喜笑颜开。那玉上的包浆极厚,光彩夺目。
女童欲伸手去拿,张茂则连忙关了匣子,摇头轻笑,“不能不能,这是给我未来妻子的。”
女童讨了个没趣,吃完了糕点,便灰溜溜得溜回了自己父母身旁。
半刻钟过去,张茂则等的人到了。
“甘先生这么多年,依旧这般年轻俊美。”
“茂则也依旧儒雅。”甘罗坐下,“茂则找我何事?”
张茂则将木匣子放至甘罗面前,“请甘先生替我保管。”
“给曹丹姝的?”
张茂则点头。
“轮回转世,你怎知她能记得你,你又能记起她?”甘罗说得冷漠,“至和三年,你那官家病重时,也曾对着一幅画许愿,乞求来世能见到曹丹姝,如今他怕连曹丹姝是谁都忘记了。”
“我会记得,”张茂则说得缓慢而坚定,“过奈何桥时,我会求着孟婆给我那汤偷工减料,向她道,今生遗憾诸多,只求来世弥补,来世我定当多多行善,感念她大恩大德。”
甘罗轻叹一声,收下了木匣子。
“果真是痴儿。”
元祐四年的十一月,曹丹姝死后的第十年,张茂则亦随她而去。
这一梦,便是梦完全了。
曹丹姝醒来,抚摸着颈间的玉童,欢喜与苦痛并存。
她如今,只想见到张茂则。
六月中旬,开封难得的天晴,曹丹姝去到哑舍,原先挂在墙上的画已经不见了踪迹,老板见她留意,只道,“她太闹腾,我就把她收了起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老板,您真能听见古物说话?”
老板点头,“所以我时常头疼,尤其身边还有个话痨。”
正说着,老板瞥见店外一个身影,嘴角就多了一丝笑意。
他起身走了出去。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迎向老板,冲着他道,“我可是一下那个表彰大会,就直接来你这里了,衣服都还没换。”
老板仔细打量了一下医生,他好好地回来了。
“老板,我要喝茶,要吃小笼包、火锅、米线、糖醋鱼、肘子、章鱼丸,蛋糕也可以来一份.......”
曹丹姝掏了掏耳朵,明白了老板所说的话痨是谁,她靠在门上,听着医生叽叽喳喳,等他终于说完了,她才开口,“老板,张茂则什么时候回来啊?”
医生这才注意到哑舍里多了一个女孩,“这是那位曹丹姝?”
老板点头,然后才对丹姝道,“茂则估计不愿一身风尘仆仆地见你,他总得收拾收拾。”
医生亦插嘴,“你不知道,自从你打了那个电话后,茂则就跟那个烧开了的半壶水一样,表面依旧风平浪静,心里都闹开了,这一天天的,给他熬得......”
起初曹丹姝还能微笑着听医生说话,后来医生的话实在太多,她就只盯着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有人迎着阳光走到她面前,温润如玉,眉目清和,如七月的风。
他的样子已然变了,但她依旧能认出他来。
老板拉着叽叽喳喳的医生进了哑舍,留给久别重逢的人一方天地。
曹丹姝瞧着他,眼睛里不知不觉就蓄满了眼泪。
“张茂则。”
“我在。”
“你多少岁了?”
“二十六,在中医院上了两年班,”张茂则笑得温柔,把她想问的都说了出来,“没有女朋友,没有不良嗜好,也没喜欢过其他的女子。”
张茂则走上前去,以一个男子该有的姿态拥抱了她,“我只喜欢过一个女子,她叫曹丹姝。”
“我一直在等着她长大,想在她十八岁时说着老套的话语引起她的注意,想好好地和她谈一场恋爱,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曹丹姝的泪似不值钱的雨,最后只轻声道,“我好想你。”
所有的残缺与遗憾,在此刻都消散于天际。
那日,恰好是曹丹姝的十八岁生日,日光和煦。
老板瞧着走远了一对佳偶,才对医生道,“你知道曹丹姝此生原本的轨迹是什么吗?”
医生摇头,知道老板有话要说,只静静听着。
“六月大雨,她冲进雨里,坐着去永兴路的班车,在车上遇见了转世的赵祯,丢了玉童,此生亦不知张茂则姓名。”
“你乱了人家姻缘?”医生有些吃惊。
“茂则等了太久,我只是给了曹丹姝选择的机会,”老板道,“两张飞白,曹丹姝选了茂则的那张。”
“赵祯的那张飞白又是什么故事?”
“那个故事永远不会被人知晓了。”
故事终结。
一些解释:
1、赵祯是1010年生,曹丹姝是1016,张茂则不知道是哪一年生的,私自设定为1011年生,比曹丹姝大五岁,比赵祯小一岁,党争是在宋真宗(赵祯的爹)天禧三年,也就是1019年,因此张茂则八岁被抄家,然后被送进了宫。张济是虚构的人物,周怀正历史上确有其人,是位内侍,天禧三年,他密谋杀刘娥,扶太子赵祯上位,事情败露后被斩首。我把张茂则的爹与周怀正联系了起来,多了一个张济给茂则改姓改名的环节,算是呼应日后的茂则给怀吉改名一事。
2、老板与医生是《哑舍》里的主角,老板是先秦时人甘罗,不老不死,医生是太子扶苏转世,本篇文章也沿用了哑舍的世界观。
3、原著中曹丹姝第一次结婚遇见的是冯京,文中沿用原著设定,因此茂则与曹丹姝第一次见面,是在宫中大婚那夜。与电视剧《清平乐》不同的是,这篇同人文一开始曹丹姝性子是活泼的,帝后也是和睦的,是后来赵祯疑心病起,又有了张妼晗,所以两人才渐渐疏远了。曹丹姝后来确实喜欢上了张茂则,或者说是把茂则放在了赵祯前头,至和三年,曹丹姝说会等茂则回来,她其实已经隐隐表露了自己的情感。
4、关于文学作品中的轮回,个人更倾向于狐妖小红娘中的设定,接受了前世的情感,你才能成为前世的那个人。但我们生活在一个文明的时代,请和我默念:相信科学,我们是社会主义好青年.....
5、文中提及的赵祯的飞白,是写给曹丹姝的,嗜酒成性那段日子写的,只不过没让人发觉。垂怜作为画灵,因为来自虚假,有迷惑人心、释放天性的作用。这些都是虚构的,不要当做历史。
6、宋朝的东京即今天的开封,京兆府是如今的西安,永兴路是军区划分,也属于现在的西安。所以后来茂则外放,当了永兴路兵马钤辖,其实就是去京兆府当了个官。
7、所写的现代故事,你可以理解为没有忘记往事的茂则,一世一世地寻找曹丹姝,终于在二十一世纪,曹丹姝忆起往事,两人在一起了。
8、加了一点点东西与疫情相关,毕竟茂则在古代时医术很好,所以现代就设定成了一个治病救人的中医,看新闻,疫情临床实验中,中药确实起了很大作用,所以这里就让茂则去支援黑龙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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