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到皖承这个人,是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那天我正在选副专业。医生敲响了我的门。
他说:“皖承要走了,他想再看看你。”
假的吧,谁要走了?
我才知道医生之所以不让皖承出去,不是因为幻想症,而是他的肺癌。
原来在他和我到处跑的时候,我的男孩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我迷迷糊糊的和医生走了,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
皖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勉强笑了笑。
医生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向前踉跄了几步。
我走到皖承身边坐下,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突然有点迷茫:“干什么啊,我在选副专业呢,你觉得我选什么好?”
我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的,但皖承就是靠在床上,歪着头,笑着看着我。
我渐渐的停了下来。
“说完啦?”皖承的语气很轻松,“那么该我说了。”
我听见他说:“我要死了。”
我看见刚刚还一脸淡定的男孩突然落下了眼泪:“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外面了。”
我所有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只能抱住他,他的下巴靠在了我的肩上。
他的声音很轻:“你去过外面吗?”
“去过。”
“好看吗?”
“很好看。”
“真的吗?”
“嗯,真的。”
“那就好啊。”
皖承轻轻的推开我,他问我:“那我叫什么?”
“皖承。”我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叫皖承。”
“皖承啊。”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真好啊,我叫皖承。”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皖承。”
“今年十八。”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的愿望是和身边这个女孩子去外面看看。”
“你要和我做朋友嘛?”
少年早已泪流满面,但却是笑着的。
少年趴在我的怀里,重复着这个来自于十八年前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直到停止了呼吸。
这个幻想症的男孩到死的时候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
医生和护士从外面进来,将这个病房里的一切都收了起来。
男孩离开了我的怀抱。
一片空白的病房,仿佛这个叫做皖承的少年从没来过。
我感觉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走出医院,一阵冷风吹过。
我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的母亲问我:“月底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暑假过去了啊。
我想道。
那个会拉着我到处跑的男孩和这个暑假一起走了啊。
这个如梦的夏天过去了啊。
对了,我叫什么?
哦。
我叫承南。
……
承南,江苏人,出生于1998年,神经科和呼吸科双博士,毕生致力于钻研如何治愈幻想症和肺癌。爱好旅行。
晚年回母校任教,培养出了一大批人才。因为上课风格轻松有趣,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2070年因积劳成疾逝世,享年72。
根据教授的遗愿,将她埋在了一个叫做承乡的小镇里。
……
嗨,皖承,我的生命里有四个十八,分你一半,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