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承下葬的那天,天上飘了小雨。
夏末秋初,已经有了些发黄的落叶。雨点打在叶子上,啪啪的响。
也许是皖承平时的人缘不错,来送他的人不少。
可当来往的身影逐渐减少,男孩的墓前只有满满的鲜花,花瓣上的露珠滑落,滴在地上的声音很清晰。
安静的过头。
我在不远处站在,却始终不敢上前。
我在那儿站了一天,直到路旁的灯“啪嗒”的亮了,我也没看见皖承的父母来。
身边的人消失的干净,我拢了拢衣服,上前看着皖承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还带着些婴儿肥,很稚嫩,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十五岁的皖承,对我来说很陌生。
十五岁啊,一个无忧的年纪。从照片上还可以看见皖承身上校服立起来的衣领。
皖承留下的东西很少,我在里头找到了那张成绩单。
我蹲下来,轻轻碰了碰皖承的照片,笑道:“小骗子,瞒得挺好啊。”
“我都准备去深造了,你怎么就不等等我呢。”
我的手渐渐攥成拳。
“亏我还特地去做了旅游攻略,你现在让我和谁去啊。”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花朵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姑姑拿着一把黑伞站在我身后:“该走了。”
我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看向姑姑:“家里,有万花筒吗?”
姑姑略微思考了一下,答到:“好像有,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站起身,走到姑姑的伞下,“就是突然想试试用万花筒看这个世界,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
姑姑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应该挺好看的。”
我也跟着笑:“没准呢。”
将近开学,姑姑给我订好了一张车票。
她把我送到车上,千叮咛万嘱咐的。
好像我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么想着,我突然就笑出声来。
姑姑问我怎么了。
我告诉她:“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出乎我的意料,姑姑听了我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半晌,她拍了拍我的头,言语有些模糊:“谁知道呢。这种事,说不准的。”
火车快要启动了,姑姑不得不下去。
临走前,姑姑给了我一个拥抱:“虽然这么说不太准确,但是你该长大了。”
火车鸣笛,姑姑冲着我挥手告别的身影渐渐在我的视野中消失。
有点像上次我离开的时候,但这次的确没了一个说要带我看星星的人等我回去了。
窗外的雨将稻田里的黄色的绿色混合成一片,像是拢着一层雾气。
动车飞速前进,远方的景色飞快后退,最后模糊成一盘打翻的颜料。
我似乎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叫卖声。:“买糖炒板栗喽。”
姑姑在第二年来到了申城,大包小包的,身边还带着一包从姑丈坟前取来的土。
姑姑是说,她不打算回去了。
我突然发现,我再也找不到什么去承乡的理由了。
于是两天后,我领着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申城。
我在那年夏末离开了承乡,从此就真的再也没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