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出局】
接下来的半年里,何远每天都和万小来同出同进,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简直就跟连体婴一样。
这让虎视眈眈的李权褚年王子谦感到头大。
万小来呢倒是神仙自在乐得意,毫无紧迫感。要知道万小来这么大摇大摆地和何远待在一起自然是有缘由的。
何远是个单纯的人,单纯地爱,单纯地活。
但是他非但不是个迟钝的人,反而是个极为敏锐的人。从前何远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万小来的心思,也敏锐地了解到万小来的心意指向褚年,因此何远不曾向万小来表明自己的爱意,只是默默地守护他,帮助他——何远帮万小来打听褚年的一举一动,帮万小来给褚年送吃送喝。
何远不为别的,也从不曾在他们二人之间使坏。
何远就想万小来高兴,哪怕万小来是为了别人而高兴。有时候何远也觉得自己卑微,觉得自己好傻。
说起来何远以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那些爱恨纠葛的男女要爱得那么卑微,恨得那么摇摆不定。明明被伤得体无完肤也从不曾致以纯粹的恨意,只要对方肯对自己有一丁点儿温存,自己就会放下所有,忘记过去,想要为对方付出,想要试着再爱一次。
感情的事真的到了何远自己身上,他更加明了:很多事,很多情,身不由己。
何远曾以为自己能一直这么默默守护着万小来,可是从前的万小来时刻有着何远不能触碰的秘密——万小来从没告诉过何远自己被王子谦抓走当小弟的事儿。
何远不敢去触碰万小来的禁忌,他知道,那很疼,很疼。何远舍不得。
每次看见万小来一个人躲在树林深处偷偷抹眼泪,何远就心疼得抓心挠肺,他恨不得把万小来活生生剥开,好好看看他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着什么,看看万小来究竟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何远也只是想想,他哪里敢这么做?
在何远这里,他恨不得时刻把万小来捧在心尖尖上,仔仔细细地保护他。仿佛万小来就是个玻璃娃娃,一碰就碎。
可万小来只把何远当哥哥,当好心哥哥。何远知道。
何远不敢突破这层关系,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心思藏得严密,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也许万小来一辈子都没法面对何远,何远也无颜再对万小来。
何远只能把自己的爱埋进土壤里,期盼这份爱早日干涸在地底,枯萎不渡。
可何远万万没想到,他视若珍宝的万小来竟然被流言搞得……
万小来就像个玻璃娃娃,被摔得稀碎。
那一周里何远去看望过万小来。
万小来从门缝里露出怯生生的目光,手指只露出袖口一点点,轻轻地扒在门边上,他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可怜兮兮的。
何远心疼死了。
真的很疼。
万小来说他对褚年表白了,可褚年逃了。
何远当时就后悔了,他以为褚年是个正人君子,如果褚年他接受了万小来的话
必定会对他好,即使没有和万小来交往也会礼貌地当同学……
他没想到,褚年竟然把万小来是同性恋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教万小来下不来台。
何远肠子都悔青了,如果自己早一点,不,或者说,自己直白一点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也许万小来就不会被伤的遍体鳞伤……
何远知道万小来只是想静静,也知道万小来能撑过去,何远只对万小来说了一句话:“放下过去,放下包袱,做自己,爱自己。”
那一周里,万小来躺在杂乱如垃圾堆的床上,反复想起何远的这句话。
终于,第七天天一亮,他想明白了一切。
醍醐灌顶。
何远在和褚年比那场篮球赛前就知道万小来要回来了——他日日到万小来家楼底下看他,第七天,万小来家的窗帘终于拉开了。
何远目睹万小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地走进篮球场,何远高兴,高兴的快哭了。
可是何远忍住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还因为他想做个能保护万小来的,值得万小来依靠的人。他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让万小来发现。
何远很孩子气。
从前在万小来这儿,他从不和褚年争什么,可是这次何远变了。他要赢过褚年,他不想把万小来让给褚年了。
可越是努力,他就越发现感情上的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万小来变好看了,心也变冷了。
何远曾问万小来:“你还爱褚年吗?”
万小来就坐在何远身边,脑袋靠在何远肩上:“爱这个字太沉重了。我最迷恋褚年的时候,也不过是‘喜欢’而已。”
何远又问万小来:“那你还喜欢他吗?”
万小来沉默了一阵。
何远忽然有了答案,何远不想再问了。
何远知道,不论万小来的答案是什么,在万小来有了能相守一生的人之前,何远都会守着万小来的。所以万小来的这个答案不论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何远守护万小来。
何远问这个也不过是想知道知道万小来的心思而已。
自从万小来重返校园,何远就不太能看明白万小来了。
“不。”万小来说,格外果决。
“那我呢?”何远还是忍不住。
“我把你当哥哥。”万小来不假思索。
何远很平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平淡淡:“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万小来也平静地回应何远:“你向来明白我的。可是为什么还要问呢?不甘心?”
“不甘心。”何远很难受,明明早就知道万小来不会接受自己,可是何远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了万小来,渴求他能在拒绝自己的时候有一丝丝犹豫,哪怕是装出来的。
即使何远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被万小来拒绝的场景,也常常在夜里心痛得难以入眠,可他如今亲耳听到,还是心痛如锥,没有半分熟稔。
“为什么我一直陪着你,却是最早出局的?”何远握着万小来的手,细细地摩挲万小来的手指,仿佛万小来的每一寸肌肤都是何远的珍宝。
万小来的手指修长纤细,指节分明,每一处凸凹线条都恰到好处,宛若精雕玉琢出的。
“不是出局。”万小来抬起头,一双晶莹的眼眸璀璨若星河,澄澈空灵,却仿佛能将何远看透,“你从不在局里。”
言下之意,何远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何远知晓了这些也就释然了。
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也永无分离。
【NO.10美丑】
你说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众生说:藕臂柳腰为美,膀阔腰圆为丑;肤若凝脂为美,黢黑龙钟为丑;皓齿瀑发为美,面目狰狞为丑。
可为什么世人不爱美艳逼人的潘金莲,偏尊老相憨态的孔夫子?
在遇到万小来之前,这样的问题何远曾问了自己不只数十遍,也未曾真正理解贤哲智者口中的“ 其品良好,则华风和人;其行歪邪,则虽礼仪有加,亦难掩败絮其中矣。实在内,而表于外也 ”。
直到何远遇见勤劳善良的万小来。
何远第一次见到万小来那天,他坐着豪车到学校报道,途径汽车站,他曾亲眼看到万小来主动把早餐让给了衣衫褴褛的乞人。
当时很多人都说万小来惺惺作态。
万小来只是低着头没说话,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万小来的神情。
何远曾不屑于学校里的食堂。
他这种吃惯了大厨手艺的少爷是吃不惯家常小炒的。可是偶然一次暴雨倾盆,何远不得不屈尊就近在食堂用餐。
何远一眼就看到一排食堂阿姨中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
万小来瘦瘦小小的一只站在一排大妈中间格外瘦削高挑,整个食堂都被提亮了不少。
何远看万小来的眼睛简直就在放光。
“是他。”何远主动去了万小来那队的队尾。
外面下着暴雨,天穹被乌云侵略,整个帝都又闷又暗,哗哗的雨声几乎要盖过食堂里的嘈杂。
终于排到何远。
“你打篮球,吃多点儿有助于长个儿。”万小来说着,给何远多盛了两勺。
何远喜出望外:“你认识我?”
万小来长长的刘海被一对儿黑色发夹夹起来了,露出些许光洁白皙的额头,看起来灵动又利落。
万小来说:“我看了你和篮球队队长的比赛,其实你再认真一点儿,你现在就是队长了。”
何远愣住了。
他没想到,万小来看的那场竟然就是自己惨败那场。那场比赛后所有人都说何远他是技不如人,只有万小来……
从此,何远深深记住了万小来。
在何远眼里,万小来最美,也只有万小来美。
从前是,以后是。一直都是。
何远不是同性恋,也不喜欢男生,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同性。
喜欢万小来的想法,也许会随何远以后结婚生子一点点逝去。
但是保护万小来的想法,他一辈子都不会改。只能越来越坚定。
【NO.11讨好】
何远时刻陪伴在万小来身边也近一年了,风雨无阻。
王子谦则一如既往地穷追不舍,甚至还在刘明的指导下开始给万小来叠被子洗衣服了。
李权就正常点儿了,除了给万小来占食堂位子,还开发了新项目——占图书馆座位。甚至学校规定的跑步打卡李权也一并代跑,给万小来打了卡。
那褚年呢?
“他就是个棒槌。”万小来不信邪,十好几号男生都围着自己转,为了送自己回家大打出手者皆有,可独独褚年不见踪影。
万小来不甘心。
当年自己追褚年追的那么惨,可褚年连个屁都不放。如今褚年喜欢万小来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他却要自命清高,不肯低下他高贵的头来讨好一下自己。
万小来不甘心。
“你还喜欢何远?”王子谦坐在地上,趴在万小来膝头,可怜巴巴地仰头瞅着万小来,简直就像是一只大灰狼在卖萌。
尤其是王子谦穿着洒扫用的围裙,莫名有违和感。
万小来低头看他。万小来知道,狼终究是狼,野性是天生的,豪横也是祖传的。纵然他为了猎物收起了尖牙利齿,待到他得逞,必然加倍讨回。
“管我?”万小来不怒而威。
王子谦看出了万小来有心事却不敢细问,只能乖乖地去打扫万小来的宿舍。
万小来坐在床上,想怎么能搞定褚年想的头疼。其实万小来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喜欢褚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许自己就是想看褚年低头而已?
何远订了外卖回来,随手把外卖放在桌子上,转而坐到万小来身边:“你把手伸出来。”
万小来抬起一只手。
何远憋着笑:“两只手都伸出来。”
万小来狐疑道:“干嘛?”
何远忍俊不禁:“你个小狐狸,快伸出手。”
万小来乖乖地伸出双手。
何远抓着万小来的手臂教他的两手作捧状,猝不及防地,何远俊秀的脸贴得极近,万小来捧着何远的脸,瞬间凝固了。
“送你个大宝贝,喜欢吗?”何远没羞没臊的,这是说自己是大宝贝呢!
万小来还没反应过来,王子谦先急眼了。
王子谦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摔,冲着何远就来了,他一把揪起来何远:“你他妈在干什么?!”
何远挑眉,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逗小来开心啊,有问题吗?”
王子谦怒意更甚:“别动手动脚的!”
何远冷哼一声,拨开王子谦的手:“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王子谦被迫松了手,看着一旁的万小来。王子谦忍了几忍,觉得还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风度。
王子谦耐着性子问万小来:“小来,何远他对你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你不清楚吗?不要总和他眉来眼去的好不好?”
王子谦说着说着就硬气不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小,就像小狼崽子在撒娇。
万小来嗤笑他:“你这算是在求我吗?”
王子谦沉默了。
“何远对我是哥哥对弟弟。”万小来站起来。
“那你又对我是什么心思呢?”万小来反问他,“你主动提出干活儿弥补我,你还说了不求我能和你在一起,只希望我能原谅你给你个争取一下的机会。对吧?”
王子谦攥紧了拳头:“……对。”
这是刘明教给王子谦的说辞,王子谦也这么说了。
万小来垂眸道:“我不生气了。你也弥补够了。你走吧。”
王子谦盯着万小来,眼球血红:“我没机会了吗?”
“对。”万小来不想拖着了,能让王子谦屈服这么久,他觉得够了。他不想再折磨他了。
王子谦的心被狠狠地凿了,就被他爱的万小来……待在万小来身边这么久,他也想曾经万小来照顾自己那般照顾了万小来,王子谦以为万小来明白自己的心意,看到自己的诚心……可到头来,不过时成了欠债还钱般的关系。
现在王子谦还够了,万小来不需要他再待在身边了。
王子谦哭了,但他只掉了一滴眼泪。
何远目睹这一切,但他决意不插手。
王子谦冲出去就没再回来。
万小来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太冷血了,也太过分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办……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了。
何远安抚了万小来,然后他说会去和王子谦聊聊。
万小来默许了。他也希望王子谦早点走出来……
万小来感觉,王子谦对自己始终是一种习惯,他误把习惯当成了爱,这对王子谦来说不公平,对万小来来说更是如此。
后来何远和王子谦聊了很多。
王子谦再见万小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王子谦带来一个女朋友,她温婉柔顺脾气很好,也许是家里她是老大的缘故,她格外体贴周到。
王子谦很喜欢。
万小来真心为王子谦高兴。
【NO.12险境】
今天万小来去参加了他爸爸的婚礼。
爸爸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也就三十多,面容姣好,肤白貌美,说二十七八大概都有人信。万小来不明白她会看上自己那个一事无成的爹什么?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新娘子主动踮脚亲吻,万小来是不会相信新娘子是自愿的。
万小来仔细一想,的确,自己的爹当了一辈子的人民教师,没收过一分贿赂,没开过一个补习班,家里虽不算困难,也只能说是能勉强过活。
图财,他万家自然是没有。
图色,那就更不可能了。
万小来虽然基因强大,但他这副皮囊多半是他母亲的功劳,和他那个爹关系不大。
看见那个女人高高兴兴风风光光嫁进万家,万小来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她和万小来的爹是裸婚,裸到连婚礼都没办。母亲为了照顾刚出生的万小来放弃了舞蹈事业,再没登过舞台。从此一生劳累蹉跎,最后劳累过度,病厌而终……
万小来不恨父亲,也不恨那个女人。
母亲去世十年,父亲续弦,他没有异议。
可是万小来很想念母亲,他难受,心里绞着疼。
酒精是个好东西。尽管万小来曾经不这么认为,也在酒精的作用下吃过亏,搞得满城风雨……
但万小来已然沉湎酒精,在酒吧喝得头晕脑胀。
“小帅哥?”
一个粗糙宽厚的手掌拍上万小来肩头,见万小来没反应,他又拍了几下,万小来还是醉的昏沉。
恰巧周遭乱哄哄的,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那人把万小来扶起来,捏住万小来的下巴反复观摩,啧啧称赞,按捺不住兴奋:“搞到个大美人儿。”
万小来骨骼轻,身上也没什么肉,那人一下就抱起来他,在怀里也乖巧温顺,听话又迷人。
那人进了酒店,将万小来扔在床上,猴急猴急地扒开他的衬衫。
万小来没什么知觉,光洁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胸膛大片的皮肤因酒精燥热蒙上一层红晕,直到他裤子都快被扒掉了万小来才耐不住磨蹭哼了一声。
从前何远从没让万小来一人出入酒吧,将万小来保护得很好。万小来也从不知道何远帮万小来倒掉过多少杯有问题的酒。可今天万小来自己来这儿,防范意识也不太够。
万小来闷哼一声,胸口一阵刺痛,某处正在被钝钝的牙齿啃食磨蹭。万小来难受得扬起脖颈,伸出手去推拒对方。
那人怎会任凭万小来抗拒?他将万小来的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向幽深之处探去。
万小来大防被犯,虽醉得厉害,却也死命反抗,对着那人的胳膊就是死死的一口。
他人被咬的生疼,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臭鸭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老实实地把爷伺候舒服了,你要多少钱都行。”
万小来被扇了耳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甚至有点儿麻。
万小来对着那人的肩膀又是恶狠狠的一口,这一口真是够劲儿,万小来被推开的时候嘴上都是血迹,那人肩膀上的血印子还在往外渗血。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扬手冲着万小来,第二个巴掌就要落下来。